第五百零二章 人造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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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浮山，朱明洞之中。

在核心地帶，一座仙山之上，正執行著一座類似迷宮一樣的小型機關，操控著外面的那些陷阱和‘考驗’。

而在這一切的旁邊，搖曳著一株蘭花。

葉短而柔，一竿一花，花如玉瓣，六瓣三芯，色如翡翠，中無黑脈紫紋，蘭花並未開放，蕾未出土，香已噴人。

微風過之，其香藹然達於外，尤為幽絕。

李啟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曠神怡，書上曾說，蘭為香祖，並且是美德的象徵。

有云：蘭止不為莫服而不芳，與君子行遊，必兮如入蘭止之室，久而不聞，則與之化矣。

蘭婆婆，想來肯定是一位溫文爾雅，如有君子之香的前輩吧。

兩人匆忙向前，沉水碧忙不迭的對那蘭花說道：“蘭婆婆，蘭婆婆！你——”

她說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李啟的表情也頓時有些不對勁，選擇了站在一邊。

正如先前所說，這一株蘭花，依然活著。

但是……沒有‘活著’的感覺。

神智盡滅，只剩下了身軀，搖曳著，就好像是……闖破那個迷宮的‘獎品’。

這是真正的奇遇。

一株，四品蘭花！

這裡發生的事情，對兩人來說也就不難理解了。

李啟拍了拍沉水碧的肩膀，說道：“看起來……蘭前輩死前護住了自己的生機，知道神魂盡滅活不了多久，用最後的力氣設定了這些奇遇，甚至還往外傳播了功法。”

“所以……那些波動，是引誘，她在最後關頭把羅浮山的傳承丟了出去，希望羅浮山以後還能找到合格的繼承者。”

是啊，繼承者，蘭婆婆在最後一刻，想到的是羅浮山的傳承，人皇劍下，她或許以為自己是唯一的倖存者。

於是，她在最後設計了這個迷宮，引導了這一系列的難題，外面的一切，都是她佈下的局，那幾千人，甚至未來還有可能到來的無數人，是她篩選繼承者的‘難關’。

她散播出去的功法，將會吸引這些人過來‘闖關’，她身上的所有物品，法寶，丹藥，靈物，都已經擺在了這裡，甚至她自己的身軀，也放在這裡。

外面那些九品八品七品的東西，都只不過是隨手散發的誘餌，吸引那些低品前來闖關，闖關雖然也有獎勵，但不過是些雜物而已。

真正的寶物，羅浮山真正的傳承，需要衝過所有的考核，最終來到朱明洞的這裡。

只要有一個人透過了考驗，他將會拿到屬於一位四品大能的所有遺產，甚至包括她的本體在內。

這一株四品蘭花，其價值不言而喻，恐怕遠超一個四品世界。

那麼，張新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的能夠推斷下去了。

張新，就是無意間撿到了傳承的人，而他來到這個地方，就想著進去接觸到真正的傳承，去拿到裡面的寶物。

但是羅浮山內部太過兇險，沒了羅浮山的鎮壓，鬼門大開，四周陰鬼橫行，他不敢自己親自去闖，所以在外面斡旋，找機會，並且和那些個八品都建立了關係。

這時候，恰好碰見了李啟他們，於是藉此機會，張新就以羅浮山的旗號，加上利益，撩竄著外面的人，開始糾結人手，朝著裡面衝去。

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成功衝到了裡面，觸發了這個迷宮，啟動了‘挑戰’。

如果有人成功，那麼……這個人將會成為羅浮山的直系弟子，蘭婆婆的親傳。

“這是，蘭婆婆的心願，那就這樣吧。”沉水碧搖了搖頭：“李啟，在這兒耽擱一會如何？我想看看外面那幾千個人，有多少人能闖進來。”

“好說，那我先去處理外面的事情，至於闖關和考核的事情，就由你在這裡守著吧。”李啟點了點頭，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面對著一位前輩的遺體和遺願，或許老老實實的等著塵埃落定反而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李啟默默離去，他知道自己在這兒也沒什麼用處，讓兔子自己靜靜吧。

而他，先出去外面把雜事做完，做完之後，兔子也該冷靜下來了，之後再談安慰的事情，那樣最好。

李啟離開此處，前往外面，拉著老馬繼續搜剩下的材料，靈草之類的。

而沉水碧則盤坐在此處仙山，看著迷你迷宮之中的場景，外面的那些事物，已經被對映到了此處。

在這裡，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外面那些闖關的小道士們的表現。

已經有人出現了傷亡，但不多，蘭婆婆心性並不噬殺，只是……畢竟沒有人把控難度，難免有傷亡。

不過，也有很多人受益匪淺，甚至有的當場突破的。

那些法寶，靈藥也被人奪取了一部分。

於是……

很多道士，幾乎瘋狂了。

時間過去了兩三天，他們開始拉幫結派，勾心鬥角，各自分化成不同的勢力，以不同的陽神真人為核心凝聚在一起，各自在這個迷宮遺蹟之中想方設法的剷除異己，將各種靈寶揣在自己的懷裡。

明明只有幾千人，卻發生了好幾場‘戰爭’。

他們的道心，在這些東西里面，產生了混亂。

這些人，何曾見過密度如此之高的靈寶？而且其中不乏七品，只需要闖關，透過遺蹟的考驗，就能拿到。

至於拿到之後怎麼守住，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短短三天時間裡，死於自己人之手的，反而比遺蹟殺得更多，而且是多得多。

遺蹟最多不小心弄死幾十個，那死傷的千把人，都是道士們自己動的手。

歐陽東昇和劉德望更是直接翻臉，兩家為了七件七品法寶大打出手，死傷過百，最終不得不又找了一件，被迫平分。

老道士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隱藏起來，他不想摻和這些事情，也不想涉險，唯一被圍攻，他估計就沒機會回去見徒弟了。

所以他找了個地方，老老實實的當起了縮頭烏龜。

畢竟他也是個八品，其他人也不敢對他做什麼事情，也不想招惹到他，免得讓老道士加入到其他人的勢力之中，所以也就聽之任之。

只是，畢竟還是個修行者，他意外的發現自己藏起來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謎題，引起了他的性質。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於是他一邊藏，一邊解這個謎題。

至於張新。

他是這裡唯一一個瞭解這個遺蹟真正意圖的人。

所以，他沒有去無意義的爭搶，因為他知道，這些不過是蠅頭小利，是真正的大機緣旁邊的零星垃圾，是一塊肉散發出來的氣味而已。

僅僅只是一些氣味，就引得這些人如此癲狂，真是……沒見識。

所以，他沒有在意其他人的爭鬥，假裝好像沒有任何搶奪的意圖，和老道士一樣藏了起來，區別只是，老道士是真的縮頭了，他卻在四處遊蕩，尋找機緣的真正所在。

沉水碧就這麼坐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們。

這些人，都太平凡了，在她看來，沒有能當得起羅浮山繼承者的候選人。

不說和李啟一樣擁有著超乎尋常的修行天賦，就連做人也不行。

不過，這應該只是第一批吧？

或者……已經不是第一批了？

四品死前佈下的篩選機制，應該會確保有源源不斷的人前來加入這場篩選。

蘭婆婆，是真的很害怕羅浮山的傳承消失啊，她以前應該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在沉水碧的記憶裡，蘭婆婆是一直是個溫潤和善的人。

“放心吧，蘭婆婆，你不用擔憂了，羅浮山未滅，娘娘未死，一切都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她坐在蘭花的旁邊，對著蘭花說道。

雖然知道對方聽不到，但那是說給自己聽的。

只是……

真的有嗎？

怕是沒有了吧，接受李啟的提議的那一刻，就代表羅浮山的大道契機被交出去了，換來了活命的機會。

日月真鉛鼎，道途已斷。

他的路，到此為止。

對一位修行者而言，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你的道路，你一生追求的真理，窮極無數時間探尋的最終目標，卻被人砸碎，此生再也無法看見。

這該是何等的絕望？

就好像告訴一個物理學家，物理學不存在一樣，對一個以真理為畢生追求的人，直接將他的所有夢想，所有激情，全部掐滅。

這對長生者而言，尤為痛苦。

長生者，為何願意長生？

不是怕死，而是用有限的生命去逐道，那永遠也追逐不到，所以要長生，要延長自己的生命，要用無盡的生命，去無止境的追尋道的盡頭，一直追到終點。

道途已斷，那這漫長的生命又有何意義可言？剩下的只有痛苦而已，無盡的生命不再是優勢，而是一種折磨。

沉水碧知道，眾生之煩惱，無非就是求而不得，貪而無能，愛而無果，抱惑而生，隨逐無明，這甚至是煩惱魔的道基。

生命要活下去，就一定有自己的追求，沒有追求的生命只是痛苦而已。

不過，只有最低階的生命才會去追求物慾，追求吃飽穿暖繁殖。

再往上，生命對於物慾，便沒了念頭，追求的是虛榮，認同感，在他人心中的地位，想名垂青史。

繼續往上，這類生命，已經覺得就算名垂青史，又有何用？他們要實現自己的抱負，想要建立某個制度，想要寫出一本巨著，想要超越自己的極限，這是他們的目標，他們追求的是自我實現。

再往上，便是逐道者了。

所謂的自我實現，不過是自我滿足而已，真正的逐道者，除了最終的真理，一切的根基之外，別無所求。

而道途斷絕，就是告訴他們，‘真理’將永遠對你關上大門，你未來的生命，永遠達不成這最大的目標了。

這是最殘忍的‘求而不得’。

多少道途斷絕之人，因此而道心崩潰，被煩惱魔入侵，最終入魔？

羅浮山的支柱，日月真鉛鼎，就即將面對這樣的未來。

她說重新來過的機會……

未來，羅浮山還有可能出現一品嗎？

沉水碧看不見那樣的未來，一品大道契機，諸天萬界……已知的只有日月真鉛鼎手中的這一個，其他的已經被用掉了，有的成為了真正的一品，還有的大能者卻最終和那契機一起身死道消，一起湮滅。

是的，誰說有了大道契機，就一定能晉升？

做夢呢，大道契機只是給你一個嘗試的機會而已，失敗了……後果自負。

所以，沉水碧沉默一會之後，選擇了改口——

“蘭婆婆，我剛剛說錯了，不是回得去，而是……我們還能繼續走下去，就好像你拼了命也要留下傳承一樣，我們既然未滅，那羅浮山一直傳承下來的道，一定會有人走到盡頭的，掌教道途雖斷，但他仍是二品，撐得起一片天，只要天還沒塌，還有人活著，那總有人繼續走的。”

她對著蘭花如此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走下去了。

“不過，我還是不能將蘭婆婆你留在這裡，但這些你遺留的手段，我會幫你完善好，這樣，你總有一天能找到合適的繼承者的。”

沉水碧說著，開始佈置剩下來的這些手段。

加固迷宮，增添迴圈術法，增加新的手段，放置新的獎品，完善獎品的發放邏輯。

甚至，沉水碧拿出來了自己的丹爐，那一尊曾經幫她和李啟幾次離開危險的‘三五爐’，然後在上面打了一套印法。

這是一套煉丹法，等一會，李啟來了之後，就讓李啟以法寶流水線和巫器蠶的手法，在這裡設定一個自動煉丹的機制，用來補充消耗的獎品。

她不會這個，所以只能交給李啟。

至於煉丹的原料……

死在這個迷宮考核機制之中的那些人，應該是很好的原料，那就得做一個對應的收集裝置……

沉水碧一邊改造著迷宮，準備將這個迷宮的壽命延長到四百年以上。

這個時間，應該就能找到合適的繼承者了吧？

做完這些，沉水碧又留了一段字，講述了蘭婆婆的事，給最後的贏家。

這所有的事情了結，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這時候，李啟也回來了。

該回巫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