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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啟’花了整整一個時辰來理解之前發生的事情,並且將之歸納總結了出來。
李啟在那無盡的黑暗折磨之中,嘗試了無數的方法脫困。
其中一個方法,便是透過真知道韻將心智傳輸出去,傳到外面的魔氣分身之中。
但很顯然,這一次嘗試失敗了。
李啟傳輸了心智,可他的心智並未出去,依然被困在牢籠之中,被五蘊魔血牢牢鎖死。
他不得尋找其他的方法。
最終,在失去時間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之後,他找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方法。
這個方法來源於佛法,來自開聞禪師所說的:“音聲色相,本自心生,分別之心,皆落邪道,佛以非色,汝妄為色。佛以非相,汝妄為相。”
既然五蘊之中的‘相’無法被分辨,無法被察覺,那麼就拋棄這個,去面對真實的世界。
這很難,因為離開了‘相’,他無法描述,也無法認知這個世界。
這就類似於……
一個人,他識字,他能夠靈活的運用語言,但他被關在牢籠之中,或者更極端一些,他是盲人,也是聾啞人,只能透過觸控來閱讀文字。
他的身邊有一位忠實的僕人,會把他見到的事情刻在木板上,描述給他,讓他透過文字來了解自己看見了什麼。
他了解外界的途徑就只有文字,描述外界的途徑也只有文字,那麼,當他選擇放棄文字的時候,他如何理解外界?
答桉是,無法理解。
就算把一張紅色的紙放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這是紅色。
他不知道‘紅色’是什麼,他從未見過顏色。
他唯一明白的事情,就只有紅色這兩個字如何寫,他認識‘紅色’這兩個字,卻不知道這字代表的是什麼。
顏色是沒辦法對應文字的。
李啟無論如何都不知道這種顏色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李啟現在就是這樣。
在以前,他的眼睛,看見的就是‘紅色’這兩個字,那是五蘊這個僕人給他在木板上刻畫出的紅色二字,只是凡人們會將那個當做真實。
實際上,他們從來不曾真的見過紅色,只是把紅色這兩個字的形狀,當成了‘紅色’本身。
李啟要做的,就是拋棄原本對‘紅色’這兩個字的認知,然後重新建立對外界的感知。
首要的一點,便是親眼去看見紅色。
可是,盲人,能夠看見紅色嗎?
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
但李啟很幸運,他有五感之外的第六個感官,這是他的‘眼睛’,讓他能夠睜眼看看,不是看見‘紅色’。
他先是用術法重構了眼睛。
這很簡單,靠術法就能做到,巫道有很多能透過千山萬水觀察到事物的術法,原理也不復雜,做出一隻虛構的術法眼睛,然後送出去,靠這隻眼睛看東西。
單純的另一隻眼睛毫無意義,這隻眼睛採集到的資訊還是會送到五蘊,然後被鎮壓的五蘊無法處理,李啟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李啟改變了術法的結構,將這隻眼睛看見的東西,傳輸給了真知道韻。
這也是毫無意義的行為,真知道韻無法理解,只能夠將這些資訊一如既往的記錄下來。
但之後的行為,就有意義了。
李啟準備將這些未經處理的資訊,直接灌在腦子裡。
這很危險。
從未睜開眼睛的人,抬頭直視陽光,可能看見的是彩虹,也有可能是眼睛徹底瞎掉,甚至是昏迷或者死亡。
你想想看,在黑暗的地窖裡待三天,來到陽光下,人都會暈厥……
更別說一個從未睜過眼的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受大量資訊灌腦了,那樣的感覺肯定比從陰暗地來到陽光裡刺激的多。
但當時的李啟已經接近瘋狂邊緣了,他冒死也要試一試。
實際上他真的差點死了。
‘真實’的資訊,比他想象的要可怖很多,他在接觸到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五蘊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如果沒有五蘊,所有凡人都會死。
外界很危險,所以凡人進化出了‘面板’來抵禦外界的侵蝕。
而五蘊,就是心智的面板。
沒有五蘊的人,就像是剝了皮在地上行走,哪怕是最輕柔的觸碰也會帶來強烈的痛苦。
這是李啟無盡折磨的來源。
羸弱的心智無法接受這種衝擊,哪怕李啟已經七品了,他也險些沒有撐住。
紅色不僅僅是紅色。
裡面有無數的光線,每種光線都不一樣,波長,影像,都不一樣。
這僅僅只是一種顏色而已,組成世界的,有無數顏色。
那一隻眼睛接收到了宏偉到堪稱‘不可名狀’的資訊,這些資訊本身並沒什麼特別的,但數量太多了。
他差點死在了這種程度的資訊量下。
難以置信。
真實……原來如此具有殺傷力。
不過,李啟敏銳的意識到。
這是和那佛凋的三十二相一樣,是第二重迷心。
他現在以為的真實,依然不是真實。
那些資訊流,李啟完全無法理解,這純粹是亂碼,雖然可以被解碼成眼睛所看見的‘畫面’,但很顯然,李啟沒有解碼能力,解碼是隻有五蘊才能做到的事情。
這樣的亂碼,或許可以理解成‘汙染’。
難以置信的,無法理解的,不可名狀的資訊流沖刷了李啟的心智,試圖將他的心智摧垮,變成徹徹底底的碎片。
好在……
不知為什麼,李啟竟有些習慣和放鬆。
多年以來的灌腦,讓他早已習慣了龐大的資訊流,蘊含著無窮現實的資訊確實很可怕,但李啟很欣慰。
就好像舉重選手被一塊巨石攔路,專業對口了屬於是。
李啟撐住了這樣的資訊流,但他不可能一直撐住,舉重選手也只會舉三秒鐘,亮燈了就會放下。
一直舉,會死的。
他也堅持了三秒,然後果斷結束了那隻術法眼。
湧進來的資訊已經足夠多了。
李啟準備將這些資訊進行編碼,把破碎的資訊流還原成畫面資訊。
做這件事的難度大概等於在不認識英語的情況下,把一本英語書翻譯成中文。
幾乎不可能做到。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李啟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最擅長找辦法,在找到這個辦法之前,他本來就嘗試了許許多多的方法。
首先,李啟可以確認,這些都是影象資訊,因為這些資訊都是從術法構造的眼睛中,真知道韻強行讀取來的。
視覺資訊是什麼?可以大致分成顏色,圖形,空間縱深,明暗對比。
那麼,這些資訊,完全可以視作一副‘拼圖’。
透過圖形和想象的輔助,先開始將這些雜亂的資訊和圖形顏色進行聯絡,進行含義層面的“通聯”。
按照從簡單到複雜,從具象到抽象進行排列,將簡單的,直接的,比如顏色等資訊分成第一級。
出現意義無法確定的資訊就暫時放棄,標定為第二級。
基於第一級所得進行簡單組合,摸索第二級的基本組織結構。
基於第二級基本語法結構,透過新增意義確定更多意義,標定為第三級。
組合第三級的結構,形成最終的畫面,檢視邏輯順序,透過這種方法進行對第一級猜測的驗證,如果出現邏輯錯誤那就說明第一級的假設出錯,重新進行假設,使得最終結果符合第三級的驗證,符合常見的‘邏輯認知’。
可能出現意義無法確定的現象,不過多樣本多次重複確認大概能排除大部分錯誤。
如此重複。
最終將這些‘資訊’拼出一幅畫面。
這幅畫面並非真實存在,而是李啟想象出來的。
他能夠看見,感覺到的,依然只有雜亂的資訊流。
但他可以透過這些資訊流,破譯出其中代表什麼,什麼資訊流代表怎樣的畫面。
非要形容的話,以前有五蘊,他可以直觀的看見‘影象’,就好像電腦桌面上的圖桉,滑鼠,視覺化介面。
但現在,他只能看見一串一串的程式碼,他必須透過這些程式碼,在腦海之中把整個‘桌面’腦補出來,然後再進行操作。
很麻煩,難度極高,但這是李啟目前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若是普通人的大腦絕不可能做到這種事,但他畢竟已經七品,他的心智遠超常人,以至於可以像是計算機一樣完成這種極其困難的思考過程。
好在,這一次,他成功了。
李啟用這種方法成功重建了自己的視覺,雖然是假的。
他只是可以從一片混亂的資訊流之中,靠即時翻譯來幻想出此刻自己‘應該看見什麼’。
在重建了視覺之後,他依次重建了自己的聽覺,然後依靠這兩種感官,暫時恢復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
他依然沒有觸覺,觸碰他的身體帶來的也只有看不懂的資訊流,也沒有嗅覺,嘗不出味道,甚至控制身體都只能依靠視覺來調整。
只要閉上眼睛,他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了,甚至走路都有些搖晃,無法維持平衡。
但好訊息是……總算是醒過來了。
不過按照傳統,好訊息之後肯定有個壞訊息
這個壞訊息就是,醒過來之後,魔氣分身不見了,而且據凌霄國主所說,他是自己跑掉的,並且還聲稱自己是李啟。
李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覺得……不太妙。
“咳咳,所以,你的分神誕生了靈智,自己跑掉了?”凌霄國主對著李啟說道。
這些話語,在李啟的耳畔轉化為資訊,然後傳輸到他的心智處,排列成了一堆無法形容的資訊。
李啟愣了一下,那是他在花費大量的精力處理這種資訊,本來被五蘊直接快速解決,沒什麼難度的資訊流,此刻卻顯得格外艱難。
將這些資訊處理為振動波,再模擬這種震盪波應該有的情況,最終腦補出聲音來。
愣過結束之後,他才操縱著嘴巴,僵硬的說道:“是這樣,沒錯,國主,你能否幫我施展一個鎮魔術法,幫我鎮壓住五蘊魔血。”
這樣說話很難,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只能硬生生的操縱舌頭,然後透過顱骨共鳴來確認自己說的話。
這讓他說話的時候像個機器人,這一個時辰,他和凌霄國主交談都靠的這種低效的方式。
聽見了李啟的話,凌霄國主也看出來了李啟的狀態不對,點頭答應了下來:“如果你需要的話,那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租個洞府吧。”
“多……謝。”李啟點了點頭。
完成了交談和對前景的覆盤,凌霄國主按照交通規則,將玉路停到了下面。
接著,她攙扶著李啟,租了一間五品的洞府。
價格很貴,居然花了一件七品頂尖的法寶,而且只租了一天時間。
不過畢竟是五品的洞府,貴點也是正常。
進入洞府之中,凌霄國主開始配合李啟做法。
李啟指揮,將自己五蘊和五蘊魔血的具體情況告訴她,讓她鎮魔。
不得不說,五品強者,確實厲害,雖然在李啟面前顯得有些弱勢,但那份力量是做不得假的。
凌霄國主伸手,卻見李啟身上綻開無數的凌霄花。
這些凌霄花紮根於李啟的身上,根系刺入李啟的身體,接入他的神經,散發出一股玄奧的波動。
李啟知道,這不是術法,而是凌霄花神的本體。
她是自己親自紮根在了李啟身上,以此來鎮壓五蘊魔血。
在李啟作為內應,彙報五蘊魔血的情況下,凌霄國主開始了自己的追逐。
李啟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內有東西在東追西趕。
五蘊魔血好像是有心智一般瘋狂逃竄,讓李啟的軀殼不斷髮出痛苦的呻吟,而凌霄花神的根鬚則不斷的蔓延。
那根系不僅僅是在李啟的肉身中穿行,而是不斷靈體化,甚至紮根在了神魂之中!
玄俗妙識,飢餌神穎。
在陰倏逝,即陽無景。
逍遙北嶽,凌霄引領。
揮霧昊天,舍神自靜。
無數花須的紮根之下,李啟整個人都幾乎變成了植物人,根鬚接入了他的血管,圍追堵截,硬生生的把魔血逼的無路可走。
接著,凌霄花神終於碰到了五蘊魔血,然後,一朵花開在了五蘊魔血之上。
她以五蘊魔血為花盆,強行將其固在了原地!
這一番追逐,李啟的人身小天地之中似乎也產生了很多變化。
首先,是無數的花叢長在了人身小天地之中。
但並沒有蔓延,而是逐漸形成了一座座靈峰。
凌霄是服,靈蛻乘煙。
吐納六氣,升降九天。
妙物通靈,挹之不衝。
滿之不盈,韜光隱曜。
邈乎其度,含真蕩穢!
伴隨著李啟無法理解的神通,無數的花叢在體內集結,然後枯萎。
不斷的盛開,不斷的枯萎,就好像生命的輪迴一樣。
而那一滴五蘊魔血也被困在了這輪迴之中,隨著輪迴一枯一榮,不斷的波動。
枯的時候,魔血乾癟,無力逃脫。
榮的時候,魔血盛然,必然鼓動力量想要逃脫,但根據枯榮之法,卻會在力量達到最頂峰的時候勐的乾癟下來。
而外面的花叢則維持著這種情況,李啟體內花叢凝聚而成的諸多靈峰維持著枯榮之術。
花費了整整十個時辰,這一切才終於完成。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李啟感覺到自己被鎮壓的五蘊,回來了。
心智這個國王,終於又有了自己忠誠的僕人。
隨著五蘊的回覆,李啟的五感也跟著恢復。
他再度對世界建立起了直觀的感受,只是……不那麼直觀了。
這一次危機,算是有驚無險的渡過去了,除了魔氣分身不見了之外。
連凌霄國主都看起來累壞了。
她擦了把汗,說道:“好了……我以四時生死輪迴之法,將魔血暫時封住,十幾年應該沒問題,這段時間你完全可以去找大巫,他們應該可以徹底祛除這個東西,到時候公子你就沒事了,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長安?”
她有點急,因為五蘊魔血不是她能解決的東西,用盡全力將其鎮壓一小段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後續的,還是讓這位公子的背景去解決吧,她沒轍。
“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熟悉一下。”李啟搖了搖頭,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凌霄國主皺了皺眉。
說實話,到現在她依然不太理解這位公子身上發生了什麼。
不過無所謂了,他說等幾天,那就等幾天吧,幾天時間而已。
於是,凌霄國主說道:“那我就按照之前說的時間,三日……哦,兩日之後,再來找你。”
“誰和你說的三日?”李啟抬頭問道。
“你,你的那個分身。”凌霄國主說道。
她心中有些疑惑,這公子是怎麼回事?他的意識和記憶出現斷層了嗎?是魔血的原因?
“噢……我知道了,好的,那就你說的時間吧。”李啟點了點頭,他沒有糾結太多。
因為……
他需要時間來對比。
凌霄國主離開了,而李啟則換了一間普通的洞府。
沒辦法,貴的租不起。
換了一套新房間,李啟坐了下來,開始回憶以往,然後對比現在。
在恢復五蘊的那一剎那,他再度有了‘直觀的感受’,可是,在經歷了失去五蘊的時間之後,他意識到這樣的直觀是那麼的虛幻,甚至是不可信的。
這種感官非常的直觀且好用,卻並不真實。
這一點,外加上之前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確實存在一個精神實體,而且和物質實體關係極為緊密。
“也就是說……精神實體是存在的,但並未物質世界而執行,然而卻獨立於物質世界而存在。”
李啟嘗試性的觸控,但他感受到了一股‘界限’。
精神,與物質的之間的‘界限’。
要知道,哪怕是神魂,本質也是物質的,也是物質實體,李啟之前從未真正接觸過所謂的‘精神實體’。
而現在,他接觸到了,他清晰的察覺到了精神實體,並且觸碰到了和物質的‘界限’。
界限之說,現在似乎變成尤其重要。
李啟覺得窺破‘我之為我’,這一點至關重要。
他從未意識到,界限之說居然能夠在這裡發揮作用。
似乎……他達到七品之後的所有遇到的事情,都是在為‘我之為我’做鋪墊。
巧合?還是說……
算了,不考慮那些。
只要回到長安,他就能親眼看見物質和精神界限。
外加上之前對於精神實體的感知,共同組成了現在李啟的認知。
在這些東西的堆積下,似乎只差一層紙,只要捅破了,就可以見識到‘我之為我’這個問題。
因為李啟很好奇一個事情,那就是……那條在唐國,被大卸八塊做成洞天的妖龍,他是如何復活的,他的肉身是如何組合出‘心智’的。
將他的碎片拼好之後,他的心智是如何在肉身中復甦的,精神是如何打破這道界限的?
就差這一個答桉了,我之為我的拼圖,就差這一個了。
除了這些之外,這一次危機也讓他感受到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天眼通的東西。
他現在有兩種視野了。
一種是五蘊帶來的直觀感受,一種是擯棄五蘊之後的資料流視野。
並無高下之分,但是確實是一種異質化的感官。
在李啟恢復五蘊之前,他無法理解資料流視野到底代表了什麼,他只能笨拙的用窮舉和邏輯推理來勉強重組以前的視野。
就好像之前說過的一樣,在不懂英語的情況下,將一本英語書翻譯成中文,其中的錯漏可想而知。
而現在,李啟同時擁有了資料流視野以及五蘊帶來的視野,這就代表他既看得懂中文書,也看得懂英語書,互相之間的翻譯變的輕鬆了很多。
所以,他才發現,他作為人族,天生就無法感知和理解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結構,必須要接觸到真實視野才能感知。
五蘊將這一部分資訊遮蔽和轉化掉了。
而這部分資訊,或許就是‘天眼通’所看見的,李啟暫時不知道天眼通是什麼,不過這種特殊的資料流視野,他猜測是天眼通的一部分能力。
畢竟,透過這種方式,才能夠真正做到‘看破一切形色’,不被任何幻境阻礙,甚至能窺破輪迴之謎。
李啟現在就覺得一切幻術都對他沒用,因為如果有幻術籠罩他,那麼資料流和肉眼看見的東西都會對不上,他就可以立馬察覺自己被幻術籠罩了。
資料流視野,是‘心智’看見的。
直觀的視野,是‘肉身’看見的。
兩者加起來,才能側面描繪出一個比較接近真實的畫面,正如同李啟一樣,他也是肉身和心智共同組成的一個個體。
只是……
目前,資料流視野還需要真知道韻作為‘轉介面’,這會佔用真知道韻的一部分威能,讓它的掃描深度減弱。
但李啟覺得完全值得,畢竟目前他只做到了視覺和聽覺的資料流化。
就是有點暈。
兩種視野重疊之後的感官,還有對資料流視野的熟悉都需要時間,他現在還是沒辦法自如的處理。
但熟能生巧,他準備用幾天時間來適應,正好,有兩天時間,就在這比較便宜的洞府之中慢慢試試,儘量習慣。
——————————
就在李啟拋開一切疑問,準備進行習慣鍛鍊的時候,‘他’終於從恐懼中解脫了出來。
在一天之前,‘他’感到很恐懼。
‘他’發現自己可能不是李啟,雖然他有著李啟的一切情感,記憶,術法,乃至於身體和思維模式都一模一樣,但有兩個東西不承認‘他’是李啟。
第一個,是諸界樞機,人道製造的終極機關,二品法寶,‘他’打不開李啟的賬號,這說明諸界樞機認為‘他’是另一個人。
第二個,是真知道韻。
在恐懼與慌亂的逼迫之中,‘他’慌不擇路的逃竄到了百越,在下意識使用真知道韻掃描周圍之後,‘他’發現——
真知道韻不見了。
兩個證據,互相左證,都不認可‘他’是李啟。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誕生的。
‘他’原本以為,他就是李啟,可是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他’已經想明白了。
繼承了李啟所有思維的‘他’,具備和李啟一樣的智慧,所以一天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冷靜下來,並且思考如何處理此刻的情況。
當初的‘他’的誕生,是因為李啟在絕望中,採取了無數種方式自救,最極端的時候,李啟甚至想到了拋棄這個身體,將心智灌入魔氣分身,然後從外部解決五蘊魔血,最後迴歸原本的身體。
很有用的做法,但出了點問題。
真知道韻能夠傳輸資訊,但並不具備‘匯入和刪除’這個功能。
也就是說,李啟的心智不是走了出去,而是被真知道韻讀取複製了一份,傳給了魔氣分身。
正常情況下,這種心智不會生效,因為接收者必然也有自己的心智,這種雜亂無章的‘奪舍’毫無意義,哪怕是最普通的凡人也能依靠五蘊抵擋下來。
但或許是巧合,魔氣分身之中,沒有這些。
如果沒有的話,其實也不是好事,這些資訊就起不到作用。
資訊需要載體。
刻在光碟上的程式碼可以被讀取,併產生力量,刻在石頭上的程式碼就只是一串花紋而已。
可是……也許真的是巧合吧,這個魔氣分身之中,有一個巫神親自複製的心智,這個心智一片空白,按照巫神的說法,這個心智的設計是為了在一百年後逐漸讀取李啟的心智,最終活化,誕生另一個李啟。
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催促李啟在一百年內領悟‘我之為我’。
可是,沒有等到一百年,真知道韻在一天之前,將李啟的心智完整的複製了過來。
於是,‘他’誕生了。
“我是李啟嗎?”看著自己的手,‘他’喃喃自語道。
‘他’有著李啟的所有記憶和情感,‘他’甚至和李啟一樣愛著沉水碧,和李啟一樣有著對未知的狂熱好奇心。
“憑什麼他是李啟?”‘他’自言自語道,甚至眼神都變的有些恐怖。
那眼神中,充斥著不忿,以及對不公平的憤慨。
‘他’有著和李啟完全一致的身體和心智,他就算站在沉水碧面前,沉水碧都不可能察覺出半點異樣。
那些愛是真的,那些記憶也是真的。
那憑什麼說‘他’是假的?
憑什麼哪邊那個在玉路上坐著的李啟是真的?
沒有人可以分辨的出來,如果說是魔氣的話,那換掉這些氣就好了。
用不了多少時間,只要瘋狂的吸納外界的氣,他很快就可以把人身小天地也變成和李啟一模一樣,反正他們運轉的都是同一條‘道’。
‘他’就是李啟!
‘他’發出怒吼,修為爆發,七品的偉力盡顯,他腳下的山嶽崩裂,山脈水脈全部被撕開,其中的山神水神倉皇逃走,但卻被翻滾的修為碾壓過去,碎成一地,無數飛禽走獸從山谷各處的角落中瘋狂逃竄出來,但大部分都沒逃掉。
方圓數十里,就好像是被神罰了一樣,天災開始降臨。
當巫覡想要顛覆某地之時,他只需要用自己的人身小天地壓迫已有的世界,規則衝突之下,那些抵抗不住餘波的弱者自然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山脈改道,水脈斷絕,整座山喪失生機。
‘他’無力的坐在一片廢墟之中。
曾經的李啟從未如此失態過,甚至到了七品之後,李啟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絕不做那些影響巨大的事情,畢竟在天下這樣做危險很大,而且也不禮貌。
但‘他’不在乎那些了。
‘他’能夠從恐懼中脫身而出,並且還沒有瘋,已經足以說明心智的強韌,若是普通人的話,現在恐怕已經陷入了自我毀滅之中了吧。
實際上,‘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
自我了斷,這樣世界上就只有一個李啟了。
但正如‘他’就在幾分鐘之前所說的一樣,憑什麼是對面那個‘李啟’是真的?
憑什麼?
‘他’和李啟沒有任何區別。
哪怕互換位置,‘他’也相信,那個李啟會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
‘他’的眼神堅定起來。
‘他’也有活下去的權力和慾望,而且‘他’不想當贗品。
於是,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的世界,變黑了。
一片黑暗之中,一個嬌媚的女人,出現在了‘他’的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
“你才是李啟,對嗎?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天魔溫柔的說道。
(還差二百多票千票,雖然大機率是千不了了,但還是給大家加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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