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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之間的戰鬥,是怎樣的?
很宏大嗎?
還是說,能夠直接摧毀一切呢?
李啟之前或許都有過各種各樣的想法。
但此刻,當這樣的戰鬥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李啟卻發現……比想象中要平靜的多。
李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這一切。
這是……戰鬥嗎?
不,不像。
他就像是坐在地面,抬頭望天上看。
天上掛著一幅畫, 這幅畫充斥了整個天穹。
整個天空變得光怪陸離。
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
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停止了。
李啟的心中出現了一種既無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如果能夠這樣比較的話,也許一個人看到開天闢地之初就是懷著這種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覺的。
他看不懂天穹那些花紋和紋路代表的具體含義,只能感受到似乎具有某種壓人的氣勢。
這幅場景既是壯闊的,又充滿無限的激情和熱烈,與此同時它又含著某種令人恐懼的成分, 叫人看著心驚肉跳。
這些花紋已經深入到這個世界的隱秘之中, 這花紋的繪製者一定探索到了某種既美麗、又可怕的秘密。
繪製這幅畫的那位大師,他一定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該知道的事物,他畫出來的是令人震駭的東西,是不屬於人世塵寰的事物。
這應當是這個世界絕不會存在的畫面。
不會存在,不應該存在,更加不能存在。
但它偏偏就被人畫了出來,就是存於在世。
奇異而荒誕,崇高又冷漠,既美麗又殘忍,光是遠遠的目睹,他就感到空間的無限和時間的永恆。
氣勢磅礴,直教人感到頭暈目眩, 在這樣偉大的存在面前,任何人都應當感到自己非常渺小, 微不足道。
沒有人能夠抗拒那緊緊捕捉住自己的恐懼, 李啟發現自己被一種無形的恐怖握在掌心裡, 無法逃脫。
僅僅只是目睹和描述天空中的那幅畫, 李啟就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因為大祭反噬而造成的傷口不再疼了。
也許是終於尋找到心靈的平靜……
他痛苦的一生似乎就是為覲見這偉大一幕而做的準備,在他來到這裡的時候,他那遠離塵囂的受折磨的靈魂也就得到了安息,他一生追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但更加神奇的是,李啟發現,只有自己能夠看見這些東西。
其他人,似乎對此恍然未覺。
“真知道韻……”李啟喃喃道。
這幅場景,不是透過肉眼看見的。
而是透過真知道韻給予他的。
他自己的感官完全無法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唯有依靠真知道韻的力量才能夠目睹這一切。
這就是……三品之間的戰鬥?
李啟無法理解。
但他也不需要去理解,僅僅只是深深的記下了眼前的這一切,然後,他就閉上眼睛,開始繼續主持大祭。
管他的。
大祭的資訊流已經堆積了很多了,再不處理就要出事了。
至於上面的事情……
如果老師頂住了,那麼自己屁事也不會有。
如果老師頂不住,那自己著急也沒有用。
不如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哪怕實際上他的嘴角在古怪的抽搐,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心臟頂著肋骨在狂跳不已,幾乎都要把肺的位置擠開了。
有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倏地閃入他的腦中, 使李啟頹然地跪倒在祭壇之上。
其他人聽不見,他卻能夠聽見悲劇的前奏曲,耳畔彷佛就是引火繩燃燒時發出的滋滋聲,不知道是下一秒還是什麼時候,一切就會在剎那間化成灰盡。
恐懼和緊張是不可避免的。
當你的頭頂正有很多顆炸彈正在爆炸的時候,沒有人能平靜下來,因為只要洩露一絲,下方無數人就會死無葬身。
但是,不會恐懼,並不是勇敢。
真正的勇敢,是縱然頂著無盡的恐懼,也要站起來,扛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在李啟看來,天上的戰場如果失敗了,那麼下方肯定是全部死絕。
但是,如果自己的大祭失敗了,廣陽剩下的人,也要死上十之六七。
也就是說,自己的戰場和上面的戰場,幾乎是一樣重要。
那麼,不管怎樣,總得扛起來啊。
李啟壓下心中的惶恐,忍著劇烈的心跳和想要嘔吐的慾望,重新立於祭壇之上。
無論如何,不可能上面還在打,自己卻放棄。
昔日還沒入品的時候,他就頂住了六品的殺意。
而如今連殺意都沒有,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難道還撐不住嗎?
想著這些,他充分發揮了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精神,直接將三品大戰的畫面拋之腦後,專心繼續主持大祭。
雖然說起來好像很容易,但幾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祭的速度慢了很多。
祭壇上的李啟,滿眼血絲,血管膨脹,好像在遭受某種巨大的折磨。
廣陽司空皺眉,仔細看著李啟,心中疑惑,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還是越來越輕鬆,此刻卻突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王柏煙則開啟扇子,皺眉自言自語:“李啟這是撐不住了?這一副要爆體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只有一個人,突然從下面加速,似乎是想要衝到祭壇上去。
沉水碧,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李啟。
因為她感覺到了。
大事不妙。
頭頂上的蒼穹……
有羅浮娘娘那個等級的強者,在交戰。
李啟有危險,她得過去。
——————————
而在真正的戰場上。
萬千道韻齊鳴。
在他們的戰場之下,是百林國。
百林國數以億萬記的生命清晰可見,不管是人類,妖物,鬼族,山水神祇,還是什麼別的東西都一樣。
這些生命,散發著微微熒光,彷佛是一根接著一根點燃的蠟燭一樣。
就像是那種在節日時分點起來的蠟燭海,一個接著一個的蠟燭,排在一起,形成星火點點,萬丈紅塵,整個世間盡收眼底。
而那幾位三品,就像是一條正路過這片無邊無際的蠟燭海的鯨魚。
下方的燭光海洋在他們面前,彷佛只要碰一碰就會全部碎掉。
鯨魚遊動在蠟燭海里,必須要小心翼翼的照顧著所有蠟燭,因為他們只需要尾巴輕輕一揮,就能夠熄滅無數的蠟燭火光。
熄滅了,當然就是真的死了。
哪怕是些許動作掀起的微風,也能讓燭火搖搖欲墜。
所以,此刻的祝鳳丹和雲方,就是在保持所有餘波一點沒有遺漏的情況下,和兩倍於自己的敵人接戰。
而對面的四位三品,則毫無顧忌。
反正有巫神山的人兜底。
一位至人輕抬雙手,維持壓制,低聲笑道:“祝鳳丹,我聽聞你的戰鬥才情無與倫比,現在怎麼縮手縮腳的?不是還有後面那個幫你兜著的嗎?”
說話之間,卻見四周有天理周流迴圈運轉,組成一股玄奧的壓迫感,籠罩四野,像是泰山一樣壓在雲方和祝鳳丹的身上。
而在另外一邊,雲方卻已經釋放出了自己的身中神。
他既不是卜人也不是祝人,有六尊身中神,各自發威,鐘磬作響,金鐘撞動,天鼓鳴時,似若天火之力,有覆滄海之威,但卻只是硬撐著四周的天理周流,讓天不至於崩塌下來。
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表現了。
他們的戰鬥根本沒有什麼表象而言,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威勢,用言語難以描述他們的神通,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在天下。
真的用肉眼看的話,除了少數光效和身中神出現的壓力之外,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戰鬥,反而更像是天外閒聊。
“當心,不要小瞧了他,先前羅浮那事的時候,他就以一敵二過,確實善於鬥戰。”為首的那位至人提醒到。
當初祝鳳丹以一敵二,一路打到天外天,確確實實是擊敗了兩位追殺而來的至人,不過並未殺死,可見其實力就算是強,也強的有限。
現在自己等人,可是有四個三品。
再怎麼有戰鬥才情,畢竟也只是巫覡而已,只要注意對方的盤外招就好。
巫覡並不擅長正面對峙,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想來當初此人也是用了什麼詭計,這才以一敵二成功。
聽到了為首的至人的話,剩下三人自然也收斂起輕慢之心,轉而全力施壓。
滾滾大道,一重又一重的壓下。
天上那些繁複的花紋越來越厚重,越來越複雜。
那些花紋,是一重又一重的大道。
不是什麼術式,不是什麼法門。
那些太過於淺薄了。
對於至人而言,戰鬥的武器只有一個,那就是獨屬於自己的‘道’。
也就是世界執行的規則。
這就像是玩遊戲一樣。
不管你怎麼玩,玩的技術有多好,你永遠玩不過遊戲開發者和運營商。
因為自始至終,你都是在他們的框架中玩。
除非,你突破遊戲,進入到程式碼層面,自己破解掉遊戲,直接修改掉對方的程式碼。
對於現實世界而言,‘道’就是世界的程式碼,是世界執行的準則。
那一重又一重的道韻壓下,就是在修改這一方天地的規則,將兩位大巫納入屬於自己的道則之中,讓他們變成這場遊戲中的‘角色’。
只要你無法突破,那麼你就永遠身陷令吾,永遠處於被動。
只要在對方的道則覆蓋下,那麼就連現實都可以被任意修改,勝利也就無從說起了。
那一重一重的花紋,就是覆壓天際的道韻,在它的籠罩之下,這片天地已經成為了至人的牢籠,他們可以在這裡輕易篡改現實。
重塑空間,無中生有,顛倒生死,不過一言決之。
至人者,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功,身代天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十六個字,沒有半個字是假的,都是切真切實的描述。
只要讓至人的道則覆蓋完畢,他就是天。
不對,連天都不如他。
現實任由他的心意而動,天地也要被他所操縱。
本來這種程度的覆蓋,其實是瞬息之間就可以完成了,更別說此刻有三個至人聯手,還有一位道門地仙從旁輔助。
之所以還沒有徹底降下,只是因為雲方在干擾他們,
雲方在一旁全力抵抗,他方才釋放的身中神,此刻身形愈發高大,已經身長億萬裡,宛若神人撐天。
六個巨人站在雲方的身邊,腳踏實地,雙手向上,撐起壓下來的蒼穹。
實際上就是以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支撐,將對方逐漸降下的道則頂住。
這對他來說壓力也不小,所以擦了把汗,看向一邊正在準備的祝鳳丹:“祝老三……”
祝公子回頭,低笑一聲:“雲老頭,你是上次洞府被砸石頭沒砸夠是吧?下次我在你煉藥的時候關你家氣源你信不信?”
雲方汗顏,無奈一笑,只得換了個稱呼:“鳳丹啊,準備好了嗎?”
沒辦法,這祝老三是真敢幹這種沒品的事。
“那個地仙有點麻煩,不過剩下三個……土雞瓦狗而已。”祝鳳丹笑了笑,完全不以為意。
三品?
這幾個廢物,真以為自己是三品了?
他們的三品,是虛假的,是借用官位的力量。
真正的三品的東西是官位,是唐國以‘人道規矩’凝聚出來的神妙道則,和這幫廢物一點關係都沒有。
把官位當做自己的實力,還試圖耀武揚威……
傻子。
你家尚書令的手書上寫的明明白白,為什麼派四個人過來,並且嚴厲宣告唐國是來談判的,不是來打架的,心裡沒點數嗎?
祝鳳丹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李啟。
不錯。
頂著如此巨大的壓力,大祭卻依然沒有中斷。
這徒弟真爭氣,聽說還坑殺了一個七品,真有自己的風範。
不愧是他徒弟,雖然沒怎麼教過,但肯定也有自己五成功勞。
徒弟都這麼爭氣,那當師父的也不能窩囊了。
這幾個傻子,剛剛差點要了徒弟的命。
那就三命償半命吧。
努努力,爭取一下。
——————————
天穹不斷變色,但始終沒有半點餘波洩露下來。
一直到天色將暗,大祭結束。
李啟眼睛都沒睜,吐出一口汙血,往後面一倒,倒在了沉水碧的懷裡。
沉水碧早就趕到了,一直在他身後。
“啊……沉姑娘,真是多虧你啊……”李啟腦袋蹭了蹭。
其實沒想蹭的。
但是沒忍住。
就在之前,大祭之時,他差點就沒堅持住,還好沉水碧及時趕到,為他療傷,幫他緩解了剛剛大祭被擾亂帶來的傷勢,這才撐了下來。
不過,蹭了兩下,李啟卻發現,沉水碧在發抖?
氣得發抖?
不對吧?
怎麼回事?
想著這些,李啟睜開眼睛。
然後就看見了兩顆人頭擺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面面相覷。
他和兔子一樣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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