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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昏義》曰: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也。

然而,範李的這場婚宴,最終卻變成了名利場。

全場最忙碌的人,倒不是范仲淹,畢竟,他是這場婚禮的主角,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上告家廟,那是必須的,之後拜堂,納盞等等一系列的禮儀都需要他完成。

所有的禮儀完成後,他才有功夫去一一敬酒。

在此之前,他的岳父李昌言才是那個最忙碌的人。

其實,接待客人這種事,本該是范仲淹的父親做的,但范仲淹親父早喪,他真正的長輩只剩下家中老母。

如此一來,負責接待的人也就變成了他的岳父。

平心而論,范仲淹是不怎麼喜歡今天這樣場合的,來的人太多了,且很多賓客都是名門之後。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教書匠,結個婚,何德何能讓這些人全都到場?

況且,他的經濟條件也不算富裕,今天賓客隨得禮金,日後難道不用還嗎?

他的夫人李氏倒是帶了不少嫁妝。

但大丈夫生於天地,豈能花媳婦的奩產?

他范仲淹,不是那樣的人。

喧鬧總有結束的時候,夜幕降臨,新房內的紅燭高高燃氣,外面的喧囂聲漸漸息止。

范仲淹的妻子李氏,時不時的朝著門口打量一眼,如果仔細看,可以從她的眼中看到幾縷擔憂的情緒。

今天來的賓客太多了,酒席吃了上百席,而且很多人都是名門子弟。

人一多,范仲淹需要敬的酒,也就越多。

算算時間,官人已經出去一個多時辰了,此時,怕是醉了。

「王三娘,麻煩出去看一下官人。」

片刻後,李氏朝著一旁的婦人囑咐了一句。

「是,娘子,我這就去看看。」

王三娘是跟著李氏一起陪嫁過來的僕從,說是僕從,事實上兩人的關係遠不是如此簡單。

準確來說,王三娘是李氏的乳母,打小就看著李氏長大的,兩人的關係很是親密。

日後,李氏的奩產也會交由王三娘打理。

良久。

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娘子,我能進來嗎?」

(僕從稱呼主母為娘子,如果是家中小姐,一般是排行+小娘子,如排行第三,便是三小娘子)

聽到王三孃的聲音,李氏心下稍安,去了這麼久,終於回來了。

「進來吧。」

話音剛落,房門應聲而開,只見王三娘領著兩名健婦抬著范仲淹走了起來。

看到夫君被人抬著進門,李氏連忙慌了神,也顧不上禮儀什麼的,徑直從榻上落了下來。

「官人這是怎麼了?」

「娘子莫著急,阿郎只是吃酒吃多了。」

對待這種事,王三娘明顯更有經驗。

「我已囑咐他人去取醒酒湯,待會給阿郎喂一點,明天一早應該就無事了。」….

「那便好。」

李氏輕聲自語了一句,新婚之夜,自家夫君醉倒了,雖然有些不符合禮儀,但她能理解。

念及至此,她心中忍不住埋怨了爹爹一句。

李氏是閨中婦人,並不知道朝中的具體情況,在她看來,今天來的那些人,應該是自家爹爹叫來的。

如果爹爹沒喊那麼多了,官人也不會醉的不省人事,連路都走不了。

此時,李昌言若是知道女兒的心思,定會大喊冤屈。

這些人,真不是他叫來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僅憑他李昌言的面子,是絕對不夠的,哪怕算是李昌齡,那也是不夠的。

(太宗時期,李昌齡曾官至參知政事)

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看著自家賢婿的面子。

不過,這些李氏並不知情,李昌言沒有告訴過她,范仲淹自然更加不會告訴她。

因為告訴她這些,只會給她帶來壓力。

……

……

……

次日。

清晨。

范仲淹從昏睡中醒來,一睜眼他便看到了衣衫齊整,趴在床頭的李氏。

而後,他低頭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的衣物早就被換了一遍。

不用想,肯定是自家夫人做的。

‘唉。,

一念及此,范仲淹默然一嘆。

昨晚,他還有點埋怨自家岳父的,甚至還生出,這門親事結的是否太過草率了一點。

但看到李氏和衣而睡的模樣,他心中再無半點埋怨。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緊接著,范仲淹緩緩起身,探出手來,輕輕地撫了撫妻子額前的秀髮。

也不知是他下手太重,還是李氏睡眠太淺,他這邊剛一上手,李氏便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李氏的臉色唰的一下,紅了一片。

雖然兩人已是夫妻,但到底是頭一次和男性同床而眠,李氏多少還有點不太適合。

「娘子,昨晚是我的不是,還請勿怪。」

眼看妻子醒了,范仲淹連忙收回了手掌,而後立馬為昨晚的事道歉。

說實話,母胎單身三十多年的范仲淹,也有點不適應。

畢竟,第一次嘛,大家都沒什麼經驗。

「官人……官人既醒了,你我二人不若起了?」

按照宋朝的禮儀,新婚夫婦成婚的第二天早上,新婦是要行舅故之禮的。

舅姑之禮,倒不是拜見舅舅姑姑,而是指公婆。

舅姑,夫之父母也,夫之父曰舅,夫之母曰姑。

舅故之禮,其意義約等於今日向公公婆婆奉茶,然後改口,只是古時的舅故之禮,禮儀更加複雜一些,場合也更加正式一點。

不過,不論禮儀多複雜,意思是大體相同的。

「也好。」

范仲淹雖然仍覺頭痛,這是宿醉的後遺症,但到底是讀書人。

禮,不可費。

舅故之禮,意義重大,如果娘子因為自己遲到,從而讓母親心生誤會,難免會影響到未來的婆媳關係。

「我來為娘子梳頭。」

言罷,范仲淹率先下床,然後牽著李氏的柔荑,移步來到梳妝檯前。

這一次,他的神情動作倒是灑脫了許多。

畢竟,三十多歲的男人,臉皮肯定是比二十多歲的小娘子要厚的。

此刻,范仲淹已經迅速進入了狀態。

只可惜,他的手太笨了一點,看到滿滿一抽屜的梳妝用品,他頓時人麻了。

透過銅鏡看到范仲淹的窘態,李氏不禁微微一笑,隨後,只見她從妝奩中拿出一件潔白如玉象牙梳。

「官人,只管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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