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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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切莫忘了,下午未時六刻來春暉園接我……”
男人嚴肅地提醒了好幾遍。
沈映蓉抿嘴笑,手腳麻利地整理丈夫的衣冠,溫雅的眉眼裡寫滿了調侃。
“郎君已經提醒過三回了。”
吳閱垂眸睇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今日休沐,他要陪王縣令去春暉園應酬宜州鹽商,故而起了個早。
沈映蓉伺候他更衣,尋了一身雲紋鴉青圓領窄袖袍穿上。
取革帶繫到腰間時,吳閱憋了滿腹牢騷,說鹽商那幫人上不了檯面,骨子裡貪婪重利且好色,多半會在春暉園招妓作陪。
沈映蓉系革帶的動作微微停頓。
她比他矮一個頭,眼尾帶著促狹,打趣道:“郎君不想應酬那幫鹽商,合著是盼著我去救風塵吶?”
吳閱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道:“你可莫要誤了時辰,我不想被人拿住把柄碎嘴。”
“郎君只管放心,我定會掐著時辰過來。”頓了頓,“找什麼藉口好呢?”
“就說家中有急事。”
夫妻二人就春暉園商議一番。
替他繫好腰間的革帶,沈映蓉嫻熟撫平衣袍,把他裡裡外外收拾妥當才滿意了。
吳閱行至衣冠鏡前。
鏡中的男兒身量瘦削挺拔,五官生得清俊,通身都是彬彬有禮的文秀之氣。
他是文人,骨子裡自有一股傲氣,不屑應付鹽商,自然也看不起他們的銅臭粗鄙。
稍稍整理衣袖,覺得妥當後,他才看向妻子道:“我這就去了。”
沈映蓉點頭,“路上小心些。”
吳閱臨走前像往常那樣碰了碰她的額角,這是夫妻間含蓄又委婉的親暱。
把他送到門口,沈映蓉回房更衣。
婆子魏氏過來替她梳理髮髻。
沈映蓉偏愛淡雅,圓髻上除了反插的玉梳櫛外,只留一朵鵝黃玉蘭通草花。
她生得白淨,又飽讀詩書,常年被書籍滋養,氣質清麗雋秀。
二十歲的年紀,正是女子褪盡青澀,走向瀲灩綻放的時候。
因著年輕,臉上粉黛薄施,杏眼傳情,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若是沒有表情時,則透著一股子孤傲的清冷氣韻,叫人不敢褻瀆。
臨近夏日氣溫高升,魏氏挑了一襲杏色纏枝紋對襟外衫,問她是否合意。
沈映蓉並未挑剔。
訶子裙仍選杏色,內襯為素白,搭配纏枝紋外衫,端方婉約,處處透著閨秀持重。
她還未用早食,庖廚備下了小米粥送到邊廂,魏氏伺候她食用。
一碗粥,一枚鹹鴨蛋,佐小碟嫩筍,進食斯文,舉止大雅。
隔壁青禾在廂房整理床鋪,雕花床被鋪得平整,仕女屏風做隔斷,羅漢榻上擺放著未完的棋局和一本棋譜。
矮几上放著蘭花,牆上掛著一幅隱士垂釣山水畫,窗幾明淨,桌案上一盞手繪的走馬燈,風雅情趣,處處透著主人的小格調。
邊廂裡的沈映蓉用完早食,用溫茶水漱口。
魏氏遞上乾淨帕子供她拭淨唇角茶漬,她看向外頭道:“老夫人那邊可起了?”
門口的婢女應道:“回娘子,已經起了。”
沈映蓉擱下帕子,這才起身由魏氏陪同過去給吳家二老問安。
吳家家境殷實,祖上是軍戶,累積了不少家財。
公爹吳安雄年輕時曾上過戰場,後來受傷退役,落下老寒腿的毛病,需要拄拐。
吳老太胡氏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吳閱即沈映蓉丈夫,女兒吳盼則已經出嫁。
自沈映蓉嫁到吳家的第二天,胡氏就把掌家的權力交給了兒媳婦。
目前沈映蓉打理著五家商鋪,兩百多畝良田,租出去的兩處宅子,以及養著家中的十五口家僕。
吳家老小都是一夫一妻,家庭關係簡單,兩位老人也和睦易相處,主動放權給兒媳婦立威。
加之吳閱性情溫和,夫妻相處默契,極少紅過臉,故而沈映蓉嫁進吳家的這三年裡日子過得極其快活,算得上順風順水。
此刻二老剛剛用完早食,吳安雄準備出門聽戲消遣。
沈映蓉過來見他外出,朝他行禮,喚了一聲阿父。
吳安雄點頭,問道:“致遠出去了?”
致遠是吳閱的小名,沈映蓉道:“夫君去春暉園應酬了。”
吳安雄並未多說什麼,約了朋友聽戲喝茶,中午不回來用飯。
沈映蓉應聲曉得。
目送他離開後,主僕穿過長廊,幾隻早起的鳥雀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廊下的芍藥開得正豔,兩名灑掃的粗使奴僕見她過來,問了聲好。
沈映蓉頷首。
去到胡氏的院子,婢女打起門簾,沈映蓉入內。
胡氏年近半百,卻保養得好,飽滿的銀盤臉白白淨淨,眉眼親和。
沈映蓉朝她行禮,婆媳坐到榻上閒話家常。
下月吳家表親過生辰要送禮,沈映蓉詢問一番,胡氏道:“惠娘看著辦罷,無需我過目。”
自從交權後,胡氏對家裡事務很少過問,皆因這個兒媳婦明事理,也有打理中饋的本事。
今日胡氏約了閨友玩葉子牌,沈映蓉並未坐多久就回了房。
方才鋪子送來季度賬目供主母稽核,三間商鋪皆由吳家自主經營,其餘則租賃出去了。
青禾呈上賬簿,說道:“文昌巷那邊的賬要明日才送來。”
沈映蓉做了個手勢,青禾把賬簿放到羅漢榻的矮几上。
似想起了什麼,她吩咐道:“等會兒跟庖廚的張大娘說一聲,中午老夫人想用酒釀蒸鴨。”
青禾點頭,“那娘子想用什麼?”
沈映蓉知道她貪吃,淨手自顧坐到羅漢榻上,打趣道:“我看是你饞嘴了。”
青禾搔頭。
她和魏氏都是由孃家陪嫁來的,是身邊的體己人,平時沈映蓉也偏疼,道:“想饞什麼自個兒跟張大娘說去。”
青禾掩嘴笑,眼睛彎彎的,圓臉已經胖了一圈兒。
魏氏備上筆墨,把矮几上的棋盤收撿好。
吳家鋪子的收支每個季度都會送上賬目供沈映蓉稽核,年底再做匯總。
院裡的開銷,田產的開銷,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把小巧的算盤擺放到賬簿旁,沈映蓉做事的時候不喜嘈雜。
院裡安安靜靜,除了偶爾的鳥雀聲,便是蜜蜂嗡嗡為著花壇忙碌的聲音。
孃家打小就重視教養,不僅琴棋書畫沾染,管家的那套也不能落下。
沈映蓉嫻熟撥弄算盤,一一核對賬簿上的每一筆開支,若是遇到疑問,便用筆作標記。
院子角落裡種著一排佛肚竹,微風吹動,竹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知不覺間,陽光透過窗欞,在室內斜斜投下一道道八角景。
算盤頻繁發出清脆的響聲,羅漢榻上的女郎專注且認真,一手翻閱賬簿,一手撥弄算盤,動作麻利幹練。
用筆圈下有疑問的賬目,女郎微微側頭,看向窗外。
一窗一景,玉蘭花期已過。
也在這時,青禾送來小半碗桂花丸子,說道:“娘子且歇一歇,奴婢給你揉揉肩。”
沈映蓉擱下筆,起身離開羅漢榻,淨手取用桂花丸子。
知道她不嗜甜,張大娘只放少許蜂蜜調味。
白瓷碗裡瀰漫著桂花的濃郁芳香,潔白的丸子軟軟糯糯,很合她的胃口。
沈映蓉愛美,對身段很有追求,會剋制飲食,絕不貪多。
用完桂花丸子,她稍稍歇了會兒。
青禾給她揉捏肩膀,偷偷八卦前來陪胡氏打牌的周娘子。
沈映蓉好奇問:“周娘子家又怎麼了?”
青禾壓低聲音道:“方才奴婢聽張大娘說,周娘子家的兒媳婦又在鬧和離呢。
“周娘子受不了小兩口折騰,到咱們這兒來躲清淨了。”
女郎家對八卦總有那麼點小興致,沈映蓉也不例外。
周娘子跟婆婆胡氏走得近,她家是商賈,外地人,搬到這兒來經常聚到一起玩牌。
婦人們湊一塊難免會嘮家常,說起她家的雞毛蒜皮,估計三天三夜都嘮不完。
瘋瘋癲癲的婆母,愛嫖的丈夫,搞事的兒女,越戰越勇的她。
日子過得比戲臺上唱戲的還精彩,反正一般人受不住。
沈映蓉對周娘子的印象極好,只覺通透豁達,是個頗有智慧的女郎,中午她特地去胡氏的院子裡用飯,湊了回熱鬧。
今兒除了周娘子外,隔壁街的徐大娘也來了的。
周娘子富態,才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家裡頭殷實,又掌了家,穿金戴銀的,很是闊綽。
徐大娘則低調許多,她跟吳家有著十多年的交情,算得上胡氏的手帕交。
沈映蓉朝她們行禮,喚二人姨母。
邊廂那邊還在傳菜,周娘子毫不避諱地提起自家的糟心事。
胡氏不客氣接茬兒道:“咱們都是女郎家,依我之見,你們家的月娥也不容易。”
徐大娘也道:“三娘狠該多管束著些程淵。”
周娘子排行老三,提起自家那糟心兒子,她連連擺手,無奈道:“那孽種,跟他爹一個性子!
“家裡頭養著小妾通房還不夠,前兒又在外頭養了一個外室。
“我真想去刨程家的祖墳問一問是怎麼管事兒的,淨生出這種孽障來!”
徐大娘:“……”
胡氏嚴肅道:“程淵到底混賬了些,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但一個院兒裡養這麼多女郎,確實不成體統。”
周娘子不由得發愁,“我這個做婆婆的真是左右為難,那孽子若能管束,何至於走到今日的地步?
“他跟他爹一個死性,見著女人就走不動路,遲早會死在女人的床上。
“我勸了月娥好幾回,要麼拿了錢財和離,省得被那孽障氣死。
“要麼就繼續忍著穿金戴銀做程夫人,我好吃好喝供養著。
“要麼就一棒子打死孽障算了,她卻沒骨氣,哭哭啼啼非得程淵回心轉意。
“哎喲,我的個親孃,勸的回數多了,我這個婆婆實難做人。”
“我若也像她那般拎不清,估計早就被父子倆氣死,墳頭草都長一丈高了。”
她發牢騷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的幽默,把眾人逗笑了。
婢女過來喊用飯。
人們陸續起身,去到邊廂淨手。
胡氏同情道:“倒是難為你這個做婆母的。”
周娘子嘆了口氣,“嗐,跟腦子拎不清的人講道理,真真是要命。
“我先前曾跟月娥說過,她若過不下去要和離,我便慷慨許她鋪子錢銀做補償。
“結果人家不要這些身外之物,非得要孽子回心轉意。
“這可難住我了,我週三娘已經過了為男人要死要活的年紀,只想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快活。
“至於家裡頭兩個糟心的東西,他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年紀大了,實在沒心思去收拾爛攤子。”
說罷看向沈映蓉道:“惠娘你學識好,又是明事理的,改日去我們家勸勸月娥,讓她別死腦筋守著孽子折騰了。
“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她何必放不下程淵那狗東西,我都替她不值。”
沈映蓉接過魏氏遞來的帕子,應道:“感情的事說不清,月娥這般痴情,可見是喜歡程淵的。”
周娘子擺手,“你們這些年輕人,動不動就情啊愛啊的,那哪能當飯吃?
“我告訴你啊,一輩子幾十年光景夠長了,靠小情小愛度日不管用,還得手裡握錢財才是實在的。”
沈映蓉抿嘴笑笑不語。
胡氏插話道:“別把你家那些糟心事與我們相提並論,咱們吳家個個都拎得清,沒這麼多雞飛狗跳。”
聽到這話,周娘子不禁有點羨慕,“說得也是,你們家養的都是讀書人,自然明事理。”
幾人坐到圓桌旁,婢女替她們佈菜。
今日的主菜是酒釀蒸鴨,鴨肉軟爛脫骨,滋陰暖胃。
豆腐羹青白相交,蔥香四溢。
燴鱔絲則先入油鍋扁炸後,再用蔥蒜清醬等調料燴制,滋味鮮美。
酸辣口的黃豆芽拌雞絲麵,開胃解膩,最適宜佐粥用。
油燜筍醬香濃郁,口感脆嫩,很討人們喜愛。
周娘子到底不是一般人,方才還為家事糟心,這會兒就對那道酒釀蒸鴨讚不絕口,胃口好得不像話。
胡氏調侃道:“我還以為三娘你為著家裡事吃不下飯呢。”
周娘子“嘖”了一聲,“我可沒這般蠢,天大的事壓下來了,也不能耽誤吃喝。”
她的這份豁達很得沈映蓉佩服,用公筷替她佈菜,而後又給胡氏和徐大娘添了些。
胡氏笑眯眯道:“惠娘甭管我們,自個兒吃。”
沈映蓉:“阿孃喜歡酒釀蒸鴨,便多用些。”
婆媳間說話的語氣鬆弛隨意,全然沒有狗見羊般的不睦。
周娘子似有感而發,酸溜溜道:“想當初我程序家時,婆母處處立威,像仇人似的,結果反倒把自個兒折騰瘋了。
“你們倆婆媳倒是相處得好,只怕在整個江玉縣都找不出幾位來。”
聽到她的誇讚,沈映蓉和胡氏皆笑了起來。
老的能包容明事理,小的知恩懂退讓,方才有家和萬事興。
鑑於下午沈映蓉還要去春暉園接吳閱,午飯後她並未坐多久就回了房。
平日裡有午睡的習慣,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映蓉小憩了會兒。
春暉園就在青石坊,離得倒也不遠,過去至多兩刻鐘。
暮春與初夏交替,到處都暖洋洋的。
些許微風入室,被屏風阻擋窺探,沈映蓉散了發,換上寢衣舒適地睡了三刻鐘。
日子過得愜意,她胎穿到這裡二十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早已把前生的過往忘得一乾二淨。
在孃家得父母疼寵,在婆家得丈夫喜歡,公婆又開明尊重,不愁衣食,能很好適應當下環境。
魏氏掐著時辰喊醒她。
心中惦記著事,沈映蓉睡得不算太沉。青禾送來溫水供她淨面,魏氏伺候她梳洗。
婦人圓髻是沈映蓉的標配,她不愛繁縟,也不喜歡珠釵滿頭。
飽滿的額頭大大方方露出,髮髻上一把玉梳櫛,旁邊點綴小巧珠花,配正紅髮帶。
峨眉粉黛,朱唇皓齒,容貌算不得頂尖,卻自帶書香氣的文士風流。
清冷雋秀。
換上月白忍冬紋大袖外衫,魏氏把她收拾妥帖,才伺候著出了門。
家中有騾馬車,早已在門口等候。
見主僕出來,馬伕把杌凳放好,魏氏攙扶沈映蓉上車。
待魏氏也上去了,馬伕才取走杌凳,趕騾子前往青石坊的春暉園。
此刻吳閱在二樓的“秋”字號包廂裡陪同王縣令應酬鹽商。
他有功名在身,十六歲就中舉,本以為會試也能順風順水,不曾想奮戰了九年都未高中,迫不得已退而求次,在衙門謀了縣丞差事,再繼續參加會試。
吳閱不喜鹽商銅臭,一沾酒就上臉,佯裝半醉的樣子靠在椅子上。
包廂裡有女郎彈唱作陪,鹽商相互吹捧抬舉,把王縣令捧得高高的。
到底是在他的管轄地,鹽商行事若要順遂著些,大大小小總少不了打點。
與此同時,三樓的“春”字號包廂裡同樣熱絡,當地鄉紳特地宴請從京城來的貴人兒。
那貴人年僅十八,生了一副好樣貌,劍眉星目,鼻樑高挺,抿直的薄唇帶著些許不耐。
因著未行冠禮,髮髻梳了馬尾辮,穿半翻領玄色胡服,腰束革帶,顯得寬肩窄腰。
又因家中嬌生慣養,貴氣中透著幾分驕縱的痞,有一股子紈絝匪勁兒。
話說此人的背景大有來頭,原是鎮國公府家的嫡系子弟,行四,人稱蕭四爺。
一母同胞的長姐乃當朝貴妃,兄長又是吏部四品侍郎,在京中是能橫著走的角色。
江玉縣這種小地方來了一蹲大佛,著實難得,故而鄉紳們都願巴結討好,想跟國公府攀一攀交情。
蕭煜心中不屑,他從小在京中那個繁華窩裡長大,什麼人沒見過?
如今被祖母趕到蕭家祖宅,哪怕他進宜州已經有十日了,仍舊無法適應兩地的巨大落差。
江玉縣於他而言是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無聊透頂。
遺憾的是,沒有祖母的命令他不能回京。
滿腹牢騷的年輕人並無興致跟包廂裡的老頭們交際,他緊抿著唇,不耐地靠在窗邊觀下頭的園子,瑞鳳眼裡寫滿了嫌棄。
春暉園是江玉縣最大的宴客場所,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場地。
雖然跟京中的沒法比,但各處景觀算得上雅緻。
前來“救風塵”的沈映蓉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闖入蕭煜的視線。
小廝領著主僕進入後面的園子,沈映蓉從假山那邊過來。
人工池裡種滿了蓮花,這個時節還未綻放,只生長出低矮的翠綠葉片,層層疊疊在微風中搖曳。
月白倩影悄然無息闖入這幅由初夏構造的畫卷中。
窈窕淑女,纖秀雅重。
蕭煜在京中見過不少美婦,卻甚少見過這般清冷雋秀的女郎。
那婦人梳著圓髻,鵝蛋臉上沒甚表情,五官算不得特別出挑,卻處處透著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高雅君子氣度。
他竟在這等窮鄉僻壤裡遇見驚鴻一瞥!
蕭煜一時挪不開眼,也不管她是誰家的娘子,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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