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雍城危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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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暗啞。
車伕將刻著許多的雲卷紋的馬車車蓋撐起來。
在許梔上車前,家臣將兩個博山爐裝進了一個很大的紅黑色漆盒裡。
李賢命人把東西放在了車上:“公主,家父因有政務不能相送,家父讓臣將此爐贈於公主,希望公主喜歡。”
許梔展顏,衝他甜甜一笑,“我很喜歡,謝謝李賢哥哥。”
她登上馬車的空隙,不知為何張良卻虛拉了她一把。
這車是簡便出行,四周並無遮擋,車底的空間很大,但透風,吹得人腦袋疼。
馬車車軲轆一直在轉。
許梔與張良同乘一車,過於相對無言。
“蒙大人,我不想和老師一個車,我可不可以下來走路。”許梔探出身子,去問一旁騎馬的蒙毅。
“稟公主,不可。閉市之時,商賈來往復雜,公主與張良先生還是快些回宮為好。”蒙毅很乾脆地拒絕了她的要求,蒙毅不像蒙恬,他很清楚這個嬴荷華小公主說話很容易把人繞進去。
“好吧。”
許梔沒法子離張良遠一些,她看著日色漸漸地收了,寒冷的氣候令她不禁裹緊了身上的斗篷,簡直不如李賢的大氅厚實,一點都不能禦寒。
張良在一片暗淡的建築之中,不免心事重重。
雖然她平日也都穿赤色,但鮮豔的紅在這時變得很顯眼。
他看著她這一身披風,張良莫名有些心慌。
王宮的宮門近在眼前,蒙毅先行了一段距離。
四下裡,寒風肅殺,皆有霧色。
“公主冷嗎?”張良冷不丁地開口。
許梔盯著自己披風上的一朵白梅,沒好氣地道:“你拿件這麼薄的,有它和沒它一樣,你說我冷不冷?”
“那公主別穿了。”
不等許梔說話,張良伸出長臂,傾身過去,很快地把身上的披風給解了。
許梔冷得一哆嗦,忍不住暗地裡咒罵他。
虧我還費盡心思想辦法保你。
死張良。小心眼。
許梔連打了幾個噴嚏,肩上忽然一緊,張良從身後扼制住了她的臂膀,使她動彈不得。
她欲掙脫他。
張良看到她腰間別著秦王的短刃,低下了頭道:“公主既然覺得這就算冷,可梁山囚宮卻比這冷上千百倍。”
他比許梔更快一步地按住了她的刀。
“別動。”他低聲呵斥。
許梔聽他笑得幾分輕蔑,又見不遠處是王宮的宮城。
他不會武功,手上執刀,接下來的話無非是要威脅她。
“如果殺了我,你覺得一切都能結束的話。”許梔目視前方,默然不動,語氣很淡,“那你動手吧。”
張良聞言,心間流動的一汪寒冬水,卻又搖曳划來了一艘小舟。他從中看到了一個鏡面,裡面投影著自己被撕碎的靈魂碎片,他坐在這條冰河邊兒上,無數次地打撈,那些斑駁卻只能從他的指尖流走。
——“張良,如果你還當自己是韓臣,如果你還有一絲韓人的血性,我們一起去殺了她。”
——“別忘了嬴荷華姓嬴,她不是你的學生,她是秦國公主,是你的仇敵。”
——“暴鳶將軍被秦軍所殺,我暴氏與之不共戴天,如果你不動手,那便,好自為之。”
許梔看到蒙毅策馬朝這邊走,馬蹄嗒嗒,踩在了兩人心上。
她忽然往後一靠。
張良手背一重,嬴荷華掌心覆在他手上,然後這雙柔軟的手用力攥緊了他,以及底下的刀柄。
“老師,如若蒙毅再走近一點,你就沒機會了。”
許梔又定定開口:“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你去雍城?”
“就在雍城,我的父王舉行加冠。而嫪毐在咸陽伺機發動叛亂,那時我的王兄尚在襁褓之中,你可知道為了讓王兄活下來用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想說,公主同為秦王之子,當與長公子一樣。”張良說。
“不是。我想告訴你,身處大爭之世,我不懼怕任何東西。雍城是大秦的百年都城,那裡會帶給你很多隻屬於秦國內在的氣息,會更好讓你去了解什麼是秦。”
語罷,張良鬆開她的同時,許梔鬆下一口氣。
“我且留你一命。”張良說著不動聲色地後往側邊挪了一個距離。
他們走入了王城城門的陰影。
喧鬧的咸陽安靜了下來。黃昏收起最後一絲霞光,很多個黑色的影子如鬼魅開始浮現。
不遠處的閣樓上,一架裝上了箭頭的機弩沒有等到發箭的機會。
一蒙面人手心發汗,終是收回了弩,朝他的同伴道:“將今日所見趕緊回去報給主人。”
“大哥何不動手?”同伴問。
“張良為韓相之子又才學聞名。萬一事出有因,我今日誤殺此人,恐引禍事。”
那同伴話音剛落,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往下一看,自己的胸口卻被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的箭射中了!!
此箭何來?!
敢在閉市之後走動,難道是官府之人?
蒙面人大駭,連忙縮回腦袋,警惕地探出身,他身手矯健,逮住了一個房梁的角,回身一勾,飛身遁逃。
箭羽的發出者等待這隻獵物逃走,他從容收起韓弓,暗沉地看了一眼城門。
“大人,我們不追嗎?”
“放他回去才可一舉將幕後之人拔出。”李賢神色一暗,“你擇選幾名武藝高強者,暗中隨公主一同。”
“大人……張,張良,我們真要殺了他?”
“怕了?”他的語氣雖淡,卻冷如寒冰。
“不。”屬官凜然一拜,“……屬下擔憂張良此人心思不純,雍城路上恐有多難,您為公主一言之諾,太過冒險。”
說著,屬官從懷中拿出帛書道:“大人的兄長已經來書,說他已得令上級之命,將調任一支秦軍護送公主去雍城,請大人先行收納,他不日將返。”
李賢看著遠處沉悶的月色,他絕對不想將李由牽扯到這等複雜的事情之中,許梔的算計並不遜色於他,按照李由的性格,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只會奉上全部。
“趙國戰場應是家兄心繫的第一位。”
“且讓家兄放心,此行我會親自去。”
說罷,他轉身隱入無風無月的黑幕。
此夜。
許梔回到王宮,她身上還是很冷,於是又往燃燒著碳火的銅器中添了些火。
她盯著手上的赤色披風,回想著馬車上的言語,感覺到了一絲詭異。
“張良。”許梔喊住了張良,卻半晌也沒有再開口。
“我沒法不和公主去雍城。”
脈脈之間,她望著張良走出芷蘭宮的背影。
無月的清冷之下,顯得尤為孤寂。
此間,她與他再未有過太多的言語,每日不過例行公事地來講經授課,背書寫字。
半月之後,一切都收拾妥當。
出發之前,她拜別嬴政與鄭璃,也傳書去了函谷關,特意讓扶蘇在百忙之中趕回,匆匆一面送行。
一行不算盛大,隨行人員並不算多的車隊從咸陽出發。
醞釀著的危機蘊藏在連綿的山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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