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yz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七十四章 文明,隰有荷華,穿成始皇的女兒,白露未晞yz,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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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

李賢與許梔踏上了城樓,可隱隱望見遠處駐紮的秦軍。

“十日之後,便要封存韓國宮室府庫。三月之後,韓王將會被送到毗鄰韓地的梁山囚居。”李賢道。

許梔看著遠處黃黑的山丘,霧霾降臨,給這座城池又添上了一些暗淡的哀傷。“梁山……是我們路過時所見的那個梁山吧。”

“是。”李賢還未從十五年國祚的煙塵中走出。他想著許梔跟他講述的張良,對秦朝來說,這個人比趙高還要危險上幾分,他是直接地成為了秦朝的掘墓人。

“不如殺了張良。”李賢淡淡道。

許梔愣了愣,她看著李賢,縱然他的表態不清楚,唯一可確認的是他絕不希望秦朝走向滅亡。

“殺人很簡單,但任何一個國家走到毀滅都不是一朝一或是由一個人來決定。殺了張良難保不會出現其他人,就像趙高,我們對他動不了手,還會弄巧成拙。如今看,束縛雖然多,卻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好的方向?”李賢長呼一氣,“為什麼我總是能在你眼裡看到對大秦的信任與希望?”

許梔對他招了招手,李賢半俯身,她才能與到李賢平視,對著一個先秦時期的古代人,一個“年紀很大的”少年人,她不能在短時間裡摸清他的價值觀,她想能做的就只有給他再增添一些新的觀念了吧。

“華夏大地上總有新的故事延續。大秦的壽命雖在史書上只有短短十五年,但它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李賢,你一定要相信,無論上一世如何不堪,但橫貫大秦上下,你所看到的,是更古未有的傳奇。這是我們後來人不停回望的秦漢盛唐,這是一個強大而不受外族侵略的時代。”

說到這裡,她的心忽然難受了起來,她懷中的河圖又帶給了她一些力量,她想起了那個被扣動的扳機,以及嬴騰將軍的面容與她所修復的將軍俑之間的契合。

李賢看著她,他的目光緩和了不少,隱隱間,黃昏的光投入了眼前人黑曜的瞳孔,她在這一刻似乎看到了她的祖父,以及胸口襲來一陣深切的哀痛。

——那是我們的文物。你,不能搶,我們的文物。

祖父的口型突然明晰了幾分。

她的眼裡充盈了淚水。

“李賢,你不知道,我的祖父曾生活在一個怎樣備受壓抑侮辱的世界。我們腳下的土地受到過怎樣的摧殘。那不是一國之滅亡,而是差一點就讓我們整個族群毀滅的入侵。我們的文明在外族人眼中不屑一顧,我們有過卑微怯懦,有過無力還手,但因為我們有著華夏的信念,地維天柱之間,這是生生不息的文明。”

“文明。”李賢沉思片刻。

這時候,士兵挪動了幾尊錯銀銅牛燈上來,驅走了黑暗。

許梔看著燈光,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什麼是文明?”

許梔站起來,環視遠處的山丘,飄揚的黑色旌旗,行進有序的城下軍士。

她喊他與她一同站在一起,風吹亂她的髮絲,但她的眼中彷彿有著點點星光,“李賢你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文明,是我的先輩們所建立起來的一切。”

她看著李賢,忽然笑了起來,“若真要論上年歲與隔代,你可比我年長兩千歲,那也是我的先輩了。所以你做的事情也會影響後世的文明。”

“這倒不見得。”李賢又看著許梔,笑著說了句:“你所想所思哪有半點符合你這個身軀的年齡。”

“……”

許梔的眼裡將陰霾一掃而開,她靠著城牆,“不久後這裡就是潁川郡了。”

“如今韓國已亡,張良與韓非都是韓臣,為了不讓他生怨發恨,得想辦法讓其安心留在秦國。”許梔說著,摩挲著牆磚的沙礫道:“荊軻在西蜀之地,你可能聯絡上他?”

“他是遊俠,我哪有那個本事時刻盯著他。”

李賢看著前方的落日,許梔的字句裡都在有意匡扶他,像她所說的什麼:要做正確的事。

不過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不是個為人正派的正直作風。

而現在,他更是連他父親也算計了進去。

李斯的書信一燒,他在韓地也就沒有掣肘,加上他又改寫了咸陽的來信,韓非自秦國決定先滅韓開始,狀況就一直不好。李賢沒想到,他只不過添油加醋地多寫了幾個詞彙,他父親就急忙回了咸陽。

這行事,倒是讓他有些看不懂自己的父親了。

李斯從來也沒有因為一個人而拋棄自己政務的先例。何況這個人還是最能威脅到他地位的韓非。上輩子的情況來看,縱然他父親對韓非再惺惺相惜,再不想殺他,但為了仕途與秦王,他也是下了狠手。

縱然今生許梔的出現令事情發生了一些改變,但他父親的行為倒是令李賢也感到十分意外。

咸陽的寒秋比新鄭多添了些西風的凜冽。

李斯來到嶽林宮前,他將官帽拿在手中,手裡提著一個青黑色的小罐,佇立在桂花樹下。

“韓非。”

“韓非?”

李斯喊了幾聲,半晌,裡面才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韓非沒有怨懟,眼睛裡只是死水一樣的平靜。他胸中激盪的所有希望在李斯來到他的面前時,頃刻化為烏有。

壽星之次,從黯淡漸至無光。

韓,已亡。

李斯推開門的一瞬間,鼻子裡就灌滿了一股很濃的藥味。

韓非半束著發,面若枯槁,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

更多的令李斯震撼的是一地墨色。

韓非的身旁散落著竹簡、布帛、甚至連他的衣衫上也寫了滿了的字。

全是所書思量的韓為何亡?

——韓國信奉權術,將韓國部族原本忠義的底色塗上一層虛偽的外殼,這層殼短暫地令它獲得了生命,卻又如迅速被戳破的泡沫。秦國的襲擊,無外乎是像是將韓國拔出這種虛幻的權術強盛。譬如脫離了極寒之處的冰鮮瓜果,冰鎮時保持著它的新鮮,一旦脫離了冰窖,只會加速瓜果的腐爛。

韓國所生的本就不是寒冰的底色,它要的不是極寒的權術,而是陽光與水源。但很可惜,處於大國傾軋之下的小國哪能有這樣的機會,它自己也無法去獲得這些陽光。

就像是一個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擺在他的面前。

李斯終於撿完韓非身邊全部的書稿,把它們裝進竹兜。

他走到他的面前,把手裡的青罐放在案上。

韓非自顧自地低語道:“無論多麼高明的權術……只要脫離了自身實力,就會像是虛偽而光鮮的外在……實則不堪一擊,走向的結局也只如跳樑小醜……李斯,這很可笑對吧?……可這就是韓國。”

韓非從來沒有這樣一刻希望自己不是韓王室的韓非。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以他的學識,他可以很快很快地理解秦國,並且很快很快地消除這些痛苦。

李斯感覺到韓非說完這麼大一段話很辛苦。

李斯沒有打斷他,也沒有接話,兀自將罐子開啟,捧了一捧。

“新鄭的土壤?”

看著面前的黃土色,韓非抑制不住地劇烈咳嗽了起來。

十日之後,嬴騰接到了從咸陽傳回的王書。

與此同時

漆黑的地宮裡,雁魚燈從入口排列到內部,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日還是夜晚。

桃夭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處其中。

她很快地判斷出這是一座地宮,中央是一塊巨大的灰白地磚,周圍則被水環繞著,水面連帶著燈火的倒影,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頭上裹著一塊布。

桃夭的手腕上並沒有鐐銬之類的東西,她只覺得頭暈,胃裡還不舒服,有些想要嘔吐。

她記得自己綁了嬴荷華,也記得一個叫荊軻俠客與李賢來救走了她,她被迫與他們一路同行。

接下來,她就記不清了。

韓安呢?他說了會有人從韓國境內來接應她,自己為什麼來到了這裡?

她踉蹌地從石榻上翻下來,她很快跨過水麵,卻發現不遠處負手站在一個人影。

那人著黑,從章紋看明顯是秦國人,他笑著詢問。

“你醒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桃夭不由得全身顫粟。

“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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