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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午放學之後、晚自習之前的這段間隙裡,學校的籃球場總是很熱鬧。
半明半暗的天空下,視線逐漸變得困難,籃球場上亮起照明的燈。
顧暘被紀岑一個訊息叫到了籃球場上。
他到的時候,場外階梯上還坐了幾個29班的女生在看紀岑他們打籃球。
紀岑這會兒已經熱身完畢,出了點汗,脫下校服,剛要往旁邊一丟,同班的林亦琳坐在階梯上出聲問他,校服扔地上弄髒了難洗,要不要把校服先給她拿著。
剛好看到顧暘過來,紀岑說了句不麻煩你,直接把校服朝顧暘一扔。
顧暘抬手,精準抓住。
走到紀岑面前,他又把校服給扔了回去。
“你把我叫過來就為了讓我給你保管校服?”
“殺雞焉用宰牛刀。”紀岑順手將校服往腰上一系,“當然是叫你過來打球,來嗎?”
還沒等顧暘說,籃筐下的柏澤文扔來籃球,邀請他道。
“來啊顧暘,3v3,正好差一個人打半場。”
有了顧暘加入,他們三個人一組,跟其他三個男生打半場。
三個人配合默契,傳球跟防守完全不需要商量,柏澤文平時看著吊兒郎當,認真打起球來,技巧一點也不輸硬體條件優越的紀岑和顧暘,一直打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作為觀眾的幾個女生準備回教室上晚自習,男生們才大汗淋漓地停下。
女生走了,耍帥也可以結束了,另外的三人小隊打了聲招呼,先跟著女生一塊兒回了教室。
離晚自習打鈴還有一點點時間,紀岑他們三個倒不急著走,並排坐在階梯上吹風,紀岑早就給顧暘準備好了水,顧暘也沒客氣,接過水,仰頭往喉嚨裡灌。
“幫我個忙唄。”紀岑說。
果然這水不免費,顧暘看他:“什麼忙?”
一邊還在喘氣的柏澤文搶答:“充當他和你們班小可憐之間愛的外賣小哥。”
顧暘沒聽懂:“什麼玩意兒?”
“死狗別搗亂。”
紀岑先給柏澤文來了一腳,然後對顧暘解釋,想讓他這幾天幫忙在他和齊妙想之間送個早餐。
今早上幫他送了一回早餐,還真把他當免費外賣了?顧暘不爽:“你自己找她會死?”
紀岑說:“我不會死,但她會社死。”
“……社死什麼?”顧暘又聽不懂了。
柏澤文被踢了一腳還不老實,插嘴道:“你們班小可憐膽子小臉皮薄,不讓紀岑去找她,怕被人知道他倆之間不可告人的交易。”
顧暘抽抽嘴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想到今天光是單獨面對他時,齊妙想那副不安的模樣,更別說面對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紀岑同學了。
關鍵是這位光芒萬丈的紀岑同學,顧暘還算了解,只有表面看著像個好人,實際內心蔫壞,傻乎乎的齊妙想又是幫他帶早餐又是上交自己的聯絡方式,完了還覺得是自己虧欠了他。
如果說齊妙想每天辛苦幫人帶早餐,他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同情的,那麼此刻,顧暘是真的覺得她天真到惹人同情。
當然不止是他,紀岑也覺得傻姑娘每天幫人帶早餐的數量未免有點太多了,甚至都為此背了個更大的書包。
但他不是28班的,所以對他們班的情況不是很瞭解。
紀岑問:“她這幾天每天都幫人帶十幾份早餐,都是她自願的?”
柏澤文也覺得奇怪:“對啊,前不久我才看你們班小可憐幹什麼都是一個人,怎麼一下子就交上這麼多好朋友了?”
“不是自願難道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帶?”顧暘一個個回答他倆的話,“因為我們班小可憐傻。”
“別人叫她帶早餐,她就帶了,來者不拒,估計以為這樣能跟人打好關係。”
頓了頓,顧暘淡聲說:“其實大部分人就是把她當免費苦力。”
柏澤文有些同情:“那小可憐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顧暘嗯了聲:“所以說她傻,交朋友不是這麼交的。”
快打鈴了,照明燈下的籃球場涼爽空曠,只剩下他們三個男生還在這兒圍繞某個小可憐開分析研討會。
當然顧暘不是自願參加的,他一向懶得插手別人的事,更別說是女生的事。
紀岑問:“你既然知道,怎麼不提醒她?”
“因為對她念念不忘的人不是我。”顧暘睨著紀岑,“你要是想管,就轉到我們班來,隨你管,別扯上我。”
紀岑挑眉:“我倒是想轉,我是年級第一,小裴肯定不讓轉班,不然她會少拿獎金。”
小裴就是他們29班的班主任裴老師,比起其他班的班主任,她是整個年級最年輕的班主任,所以私底下學生都沒大沒小叫她小裴,偶爾開玩笑也會當面叫她。
說的確實是實話,可聽了就是莫名讓人很不爽。
瘋了吧,還真想過轉班?
顧暘抽抽嘴角。
“紀三斤,你要是有一天死了,就是裝逼裝死的。”
顧暘叫了紀岑的外號,他每次一對紀岑感到不爽,就會叫他這個土氣的外號。
紀岑並不在意,將手肘往身後的階梯一靠,神色有點吊兒郎當,歪頭問他:“那在我死之前,這個忙你能不能幫。”
顧暘油鹽不進。
“不能。”
“行吧。”紀岑點頭,好整以暇說,“那你要是有一天死了,就是因為被你爸發現你偷偷給自己辦了走讀,非但沒有在學校寄宿還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然後被你爸給打死的。”
“……”
威脅他?
幾秒的無聲對峙後,顧暘語氣不善:“你要是跟我爸告狀,你這輩子都別想讓我幫你跟齊妙想打交道。”
“沒事,反正我還活著,人只要活著總能想到別的辦法,但你就不一樣了,因為那時候你已經被你爸打死了。”
紀岑衝他微笑,語氣溫和,挖苦得溫溫柔柔,又坦坦蕩蕩。
晚間自習的鈴聲終於響起,顧暘冷笑一聲,不再跟紀岑浪費時間,轉頭就走。
紀岑在他身後問:“幫不幫?”
顧暘:“叫爹。”
紀岑:“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爹。”
“……”
其實顧暘他爸從來沒打過顧暘,但往往就是這種平時從不跟孩子動手的父親,一旦真發起脾氣來,最能讓孩子害怕。
顧暘這副油鹽不進的死脾氣,很大原因就是遺傳的他爸,顧暘知道自己什麼脾氣,所以更加忌憚他爸。
不得不說紀岑這狗東西是懂怎麼戳他痛點的。
一旁默默看熱鬧的柏澤文在心裡感嘆,這倆真不愧是從幼兒園開始就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互相傷害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
晚自習下課,齊妙想沒有忘記自己對紀岑的承諾,以最快速度飛奔回家。
媽媽齊思去外地出差了,家裡一片黑,來不及開燈,齊妙想抹黑跑回房間,從床頭櫃前拿起還在充電的手機。
她的手機是幾年前的老款,是媽媽換了新款,就把老款的給她用了,不過對學習緊張的高中生來說,平時能有智慧手機用就不錯了。
開啟手機,除了各個軟體發來的訊息,她的Q|Q、微信,以及手機簡訊箱都有小紅點顯示。
兩個社交賬號,好友申請的內容都出奇的一致。
【我是紀岑】。
時間是今天中午,說明她給他聯絡方式後沒多久,他就傳送申請過來了。
原來紀岑也會偷偷帶手機去學校玩。
這就顯得每天老實把手機放在家裡充電的齊妙想很傻。
帶手機去學校玩還能考年級第一,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果然好大。
齊妙想默默嘆氣,手指麻利地透過了紀岑的好友申請。
紀岑的Q|Q和微信很統一,頭像都是某個動漫人物,齊妙想沒看過這部動漫,所以也不認識這個人物,紀岑的名字也是同一個名,叫“powersong”。
淺顯翻譯一下的話,力量之歌?
像小時候看的動畫片主題曲,聽上去不是什麼很有內涵的名字。
她還以為紀岑會取一些比較有逼格、聽上去就是帥哥的名字。
簡單看過紀岑的頭像和名字後,齊妙想沒有再深入探究的打算,給他打上真名的備註,正想著要不要給紀岑發一個表情包打個招呼以示友好,那邊的訊息就先發了過來。
紀岑:【到家了?】
齊妙想:【嗯嗯】
紀岑:【羨慕每一個走讀生】
看來寄宿生活真的很難過,盧文佳也天天跟她抱怨來著。
齊妙想問:【你還沒回宿舍嗎?】
紀岑:【剛回,在排隊洗漱】
齊妙想:【哦哦】
她其實是不太知道要怎麼把天聊得有趣的。
哪怕平時在學校,和盧文佳她們聊天,話題也是由盧文佳她們主導,除非她們明確表示想要知道她的觀點,齊妙想才會醞釀語言,不然她一般都是傾聽和附和的那一個。
跟同性聊天都這樣了,跟別說異性了。
看到自己貧瘠的回覆,齊妙想自己都嫌無聊。
聊天她不擅長,她想直接問紀岑什麼時候給她轉錢,卻又不好意思問。
顯得她多在乎那幾塊錢似的。白天在紀岑面前充大款,結果連一頓麥當勞都請不起,她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實在不想再給他留下一個斤斤計較的印象。
其實她什麼時候轉錢都是次要,她也不覺得紀岑會是那種連幾塊錢都賴著不給的人,她只是,想趕緊結束跟他的對話,因為絞盡腦汁想話題真的很費腦細胞。
好在這時候紀岑發來了一個紅包,備註上是“早餐錢”三個字。
齊妙想鬆口氣,直接收下紅包。
然而開啟,她發現問題。
以為他是手快打錯數字了,齊妙想說:【你好像多給我轉了兩塊錢】
兩塊也是錢,再小的便宜也不能貪,這是一個人的思想品德問題。
紀岑:【之前不是把你的澱粉腸給撞地上了】
紀岑:【賠你的】
都快兩個星期前的事了,原來他還記得?
雖然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一筆再小不過的錢,可是他還記得。
心底湧過一陣暖意,齊妙想更不能讓他賠這個錢了。
齊妙想:【不用賠的】
齊妙想:【反正當時我吃的也就剩一口了】
這時紀岑發來一串語音。
不方便打字了嗎?齊妙想點開語音。
結果並不是她想象中屬於他的那道低沉爽朗的嗓音,而是另一個拖腔帶調怪欠揍的嗓音。
齊妙想一下子認出來,是那個狐狸眼男生的聲音。
“哎,你就讓他賠給你吧,否則他天天想著你那根澱粉腸,每天連覺都睡不著——”
背景裡還有嘩啦啦的水聲,聽起來他們確實是在洗漱。
不過狐狸眼男生的話戛然而止,幾秒後,這條語音被撤回了。
齊妙想眨眨眼。
等了幾分鐘,那邊都沒再有迴音。
早餐都要求吃麥當勞的少爺,居然這麼在意那根兩塊錢的澱粉腸嗎?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樣的人品,在如今素質參差不齊的高中生群體中,簡直是滿分中的滿分。
那就。
為了讓紀岑睡個好覺,齊妙想發了句:【好吧,我那天吃的就剩一口了,要不就賠個五毛錢?】
回頭她在他的煎餅裡多幫他加個雞蛋。
幾秒鐘後,那邊回:【好】
齊妙想正要說,那我轉回你一塊五。
又是一條語音。
齊妙想以為這次又是那個狐狸眼男生髮來的,沒多想,直接點開。
然而語音已經變回了記憶中那道屬於紀岑的溫和嗓音。
“賠你五毛。”
“剩下的,我們聊個一塊五的天?”
隔著手機,男生的聲音聽著多多少少沒有當面聽那麼爽朗清晰,不過她的耳膜還是有被這道聲音像羽毛般地刮蹭了一下。
摸不到耳膜,齊妙想只能摸摸耳垂,莫名有點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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