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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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去鎮裡打工之後，正趕上鎮裡的“文藝潮”，林建平便也買了幾本雜誌，其中餘華的這篇文章很合他的心意，裡面描寫的那種十八歲青年迷茫卻想要逃離的心情，和當年的自己一模一樣。

那本雜誌他翻過很多次，甚至後來封皮都爛了，因此這篇文章他再熟悉不過了。

“柏油馬路起伏不止，馬路像是貼在海浪上。”

“我走在這條山區公路上，我像一條船。”

……

《十八歲出門遠行》這篇文章並不長，再加上林建平記憶清晰，很快便寫完了。他把紙張小心折好，塞到了空信封裡面，然後終於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林建平是被哥哥林建樹的敲門聲吵醒的。

“建平，起床，我有事要跟你說。”

林建平揉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來到了樓下。早飯已經做好了，母親正往桌子上端著粥和饅頭，嫂子孟小菲翹著二郎腿，笑眯眯地看著他。

“哥，什麼事？”

“建平，和張家已經鬧到這份上了，去年給張家的彩禮，等下你跟我一起去要回來。”

那是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腳踏車，林家在光腚屯也算是出手很闊綽的了。

而此刻林建樹想要帶著自己把腳踏車要回來，意思也很明確。

他根本不相信林建平能在三個月內湊齊三轉一響和三大件，因此選擇跟張家撕破臉皮。

看林建平不答話，孟小菲翹著二郎腿，身體往後仰靠在椅子上笑道：

“還做你的青天白日美夢呢？我告訴你吧，張家早上回去，中午就找了媒人，給玉秀說親呢！”

“就算玉秀肯，她老子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你的！”

林建平猛地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粥。

“兒啊……媽昨天也去問了媒人，說能跟咱村的劉家聊聊……劉家的女兒春梅也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我看春梅那孩子挺好，人也實誠！”母親嘆了口氣，出來打圓場道。

此刻，林建平的心裡天人交戰。

他明白玉秀現在的處境，全靠自己的承諾撐著，如果自己跟著哥哥去把彩禮要回去，玉秀肯定以為婚事泡湯了，又該如何讓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搞到錢娶她呢？

這彩禮，不能要回去！

他明白，哥哥一向是不太關心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肯定是孟小菲和村裡的婦人嚼舌根打聽到的，這輛車也是用家裡的錢買的……她這是變著法子弄錢呢！

林建平抬起了頭，目光真摯：“媽，這彩禮咱不能退……您相信兒子，三個月後，我一定能娶到玉秀！”

他又轉向哥哥林建樹：“哥，買腳踏車這錢，算我欠家裡面的，一樣是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我拿一輛一模一樣的回來！”

“好了，建平既然說會買一輛，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林建平低下頭，大口吃著饅頭。

他知道，這是因為他對拿走了父親留下的全部財產而感到有一絲愧疚，但也僅此而已。

一家人在沉默的氣氛中吃完了早飯。

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那輛給了張家的鳳凰牌腳踏車，但他咬咬牙，迅速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趕走。

現在階段，賺錢不就是為了娶玉秀嗎？要是拿回了彩禮，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玉秀慢慢低下了頭，沒再說下去，林建平卻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當林建平走出郵局，望著慢慢下落的太陽，一個想法在他的心中形成了。

……

“建平，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那事，你考慮得咋樣？”太陽剛落山，於偉便敲響了林家的房門，笑呵呵地問道。

“哦？什麼事？”林建平正蹲著給自己唯一的一雙皮鞋上油，漫不經心地道。

“嗐，就是昨天說的，去鎮上玩牌的事情！”於偉顯然並不在意林建平的冷淡，繼續道。

林建平攤了攤手：“我窮得叮噹響，鎮上打牌要的本金肯定更多，我怕連門都進不去。”

於偉聞言也蹲了下來，故作神秘地道：“我有啊！”

“你有多少？”

“三張紅票子！”

林建平驚訝道：“這麼多錢，你從哪搞到的？”

這錢都夠買大半輛腳踏車了！

“嗐，借的，就等今晚翻倍了……怎麼說，兄弟，跟我一起賺錢吧！”於偉支支吾吾道。

林建平在心裡暗自冷笑了一聲，這哪裡是一起賺錢，這是要自己給他賺錢呢！

但他卻答應了下來：“行啊，但我有一個要求。”

“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於偉興奮道：“你說，有什麼要求？”

“每打一盤，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要15%的佣金。”林建平道。

上輩子，於偉可沒少坑林建平，最嚴重的時候，騙了林建平三十斤糧票。

林建平沒被他爹打死，純粹是命大。

別看現在答應得痛快，他一分都不會給林建平。

不過，林建平有自己的辦法，不但能拿到錢，還能順便報個仇。

剛一踏進賭場的門，昏暗的燈光與繚繞的煙霧裹得人睜不開眼。

於偉興奮地指著左面：“那桌二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