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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莎回到自己的臨時房間時,侍女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當然是臨時房間,伯爵承諾過路易莎,她只是暫時住在這個房間。
在城堡的居住區這可算不上頂好的房間,但奈何最好的房間都歸伯爵夫婦和伊娃了。
而四年前開始修建的,位於城堡堡場東南角的圓形塔樓,至多還有一年出頭就要竣工。到時候整個塔樓都會由她支配,教她充分享有自主權...這也是她作為繼承人該有的待遇。
“...小姐,一切都準備好了,我讓他們用的是新鮮的井水,而不是蓄水池的。”跟隨路易莎來到布魯多宮廷的讓娜很自然地說。
她瞭解路易莎的‘怪癖’,在很多事上她有別人不理解的習慣——路易莎不用蓄水池的水不是嫌蓄水池水不乾淨,而是在修女院時,修女院有一個屋頂蓄水池,用於收集雨水。這個蓄水池的水透過管道,藉助重力可以接到廚房等幾個房間。
聽起來很好,都接近後世的‘自來水’了。唯一的問題是,此時的管道最常見‘鉛管’。
“做得很好,讓娜...對了,過幾天我就會安排你去廚房工作。”路易莎沒有向讓娜解釋自己不用蓄水池的水的原因...有條件的話她當然更喜歡更安全、更清潔的地下水。
讓娜在修女院時就是廚房的女僕,路易莎認識她就是因為受不了這個時代的飲食,自己去廚房打算‘自炊’。結果自炊沒做成,倒是培養出了一個出色的廚娘——雖然有後世的見識,但路易莎在廚藝這條路上依舊只是嘴強王者。倒是讓娜這個土著,有想法有動手能力,路易莎再一啟發,那就成啦!
讓娜感激地點點頭,她知道自己作為一個農夫的女兒,從修女院的廚房來到宮廷廚房,無疑是前途光明瞭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路易莎小姐和其他貴族不一樣。她是一個真誠而善心的人,有路易莎小姐關照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用擔心。
被人感激的路易莎也長長舒了一口氣,準備舒舒服服洗個澡了——這一路上雖然也有洗澡的時候,但出門在外條件有限,不能泡澡只能坐浴、熱水不夠熱等問題層出不窮。
浴桶安排在溫暖的壁爐對面,在浴桶的外面罩著一層白色的帳子,上方是圓錐形,下方是一圈簾子。這既是一種保暖措施,也能給洗澡的人一定隱私保護。路易莎是能在自己的房間洗澡不錯,但城堡裡多的是人只能在半公開的區域洗澡,那種時候這樣的帳子就很實用了
路易莎脫下衣服,跨進浴桶裡。浴桶足夠大也足夠深,裡面放著一隻凳子,她就算坐著凳子沐浴,熱水也能和胸口齊平。路易莎放鬆身體靠在浴桶裡,身後是厚實的麻布。因為加工技術有限,此時的木板想要做到毫無毛刺幾乎不可能。所以為了防止浴桶內壁的毛刺刮傷面板,有錢的貴族都會在浴桶內鋪一層織物。
和很多現代人傳聞的中世紀人不洗澡不同,實際上時間跨度很大的中世紀裡,人們有不愛洗澡的時期,也有沐浴習慣正常的時候,後者還佔多數。當下很幸運,屬於大家普遍正常洗澡的時候。
或許以路易莎現代人的觀念會覺得,此時人們的衛生習慣依舊很糟糕,洗澡的次數還是太少。但話說回來,和享受著便利條件,物質也極大豐富的現代人相比,古代任何時期、任何地域的人們,都會顯得不愛乾淨——包括到處修建大浴場的羅馬人,以及因為教義出了名愛乾淨的白袍子。
很快有侍女端來了洗滌用品,路易莎看了一眼,大大的托盤上有一疊布巾、一壺葡萄酒、一小瓶香油。另外還有一個銀質的盒子,盒子是開啟的狀態,盒子裡放著一塊棕黃色的硬肥皂。
話說這一盤也只有這塊肥皂算是洗滌用品了,但此時的人或許不會同意路易莎的想法——葡萄酒常被貴族用來洗臉洗手,裡面的原因路易莎說不上來,大概就是葡萄酒是個好東西,所以能用的地方大家都會嘗試著用一用吧。
還有香油,是泡過一些芬芳物質的油,被認為塗抹在面板上可以使面板光滑細膩、芬芳潔淨,甚至一些雀斑也能靠擦香油擦掉哦...嗯,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哪怕現代也會有不少人信任神奇的古法護膚品,就包括這些香油,大幾百年前的人相信這個有什麼奇怪的?
“...小姐,這是最優質的東方肥皂。”侍女似乎是覺得路易莎一直呆在修女院,或許沒見識這些,還解釋了一句。
路易莎知道她說的‘東方’指的是近東,相當於上輩子西亞那片地區。
“哦,我知道。”路易莎聞了聞那塊肥皂,確定沒有哈喇子味兒,而是有一種很淡的清香——她知道這種肥皂,她過去呆的修女院院長,也就是她這輩子的姑姑,就用這種肥皂。不同於本土不算稀罕的軟肥皂,這種硬塊兒肥皂一直只能自‘東方’進口,是相當昂貴的商品。
路易莎想了想說:“女士,請您去開啟我隨身帶來的箱子,就是描著‘青春泉’故事畫的那隻。我常用的肥皂就在那兒,您可以取來。”
路易莎雖然隨時可以從隨身超市裡‘偷渡’出種種用品,但一些常用之物也會在外面備一份,用於應對這種需要給物品‘過明路’的場景。
很快侍女就找到了那隻箱子,又憑直覺找到了肥皂。和她平常接觸的乾巴巴的硬肥皂不大一樣,這塊猩紅色的肥皂很飽滿光滑,香氣也明顯的多。而且這香味相比之下格外純淨——這很正常,此時比較好的肥皂用植物油,以橄欖油為代表,差一些的肥皂則用動物脂肪。其中差別就在於,動物油脂的異味更明顯。如果煉油時不注意,說不定還會有焦臭呢!
當然,植物油製作的肥皂其實也有臭味,但具體要看每個人的接受程度。
這就好比榨油廠散發出的油香很多人覺得很香,但也有人受不了。更何況,就是喜歡那種油香味的,也不見得會喜歡‘菜籽油香水’、‘花生油香水’‘芝麻油香水’這些東西吧?這種時候,植物油的油香也會變成一些人口中的‘油腥味’‘油臭味’。
相比起此時的肥皂,路易莎的肥皂是現代化工的標準產品,有穩定而徹底的除臭工藝。其香氣不管是哪一種,至少都沒有異味。現代人習慣了這個,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但對於中世紀的人來說,自然會覺得這是非常難得的優質商品。
侍女原本也和城堡裡許多人一樣,一邊敬畏路易莎作為布魯多繼承人的身份,一邊看不起她一直呆在豐特羅那種鄉下地方的修女院裡,覺得她就是個鄉下丫頭。現在,僅僅只是一塊肥皂,就讓這個侍女意識到路易莎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中世紀的宮廷裡,侍女和男性隨從其實也是貴族出身(他們也不見得真的有多少工作,具體的勞役都是男僕女僕的,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僕人)。也因此,這些人‘有資格’勢利眼,對路易莎這個未來的領主品頭論足。
路易莎沒想到侍女能因為一塊肥皂就將勢利眼收起不少,畢竟這也太赤.裸裸、太低層次了——只能說,她從小生活在修女院,讓她沒有意識到中世紀的貴族就是這樣低層次的。
中世紀時雖然隨著宮廷文化興起,貴族終於開始講究起了‘優雅’。但此時的‘優雅’,顯然和之後西方富了幾個世紀後,大家所熟悉的浮誇、孱弱的近代西式優雅不同...這也不奇怪,當下的貴族祖上無不是軍功起家的大老粗,社會氛圍也依舊讚頌暴力。
所謂‘優雅’,還屬於是離開宮廷就不存在的東西。
路易莎用自己的肥皂洗了澡,這其實就是她上輩子國民度最高的一個牌子的肥皂,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紅色的這款‘紅石榴皂’,花果香特別出眾,甜而不膩,路易莎比較喜歡——說是紅石榴,但路易莎正經研究過它的味道,其實和石榴沒什麼關係。
唯一的,肥皂是紅色的,讓人聯想到紅石榴。至於香味裡所謂的‘番石榴’,番石榴又不是石榴。一個是桃金娘科番石榴屬,一個是千屈菜科石榴屬,那完全是兩種東西了。
因為太累了,趕著睡覺休息,路易莎沒有洗頭。不過她真的太想洗頭了,睡前告知侍女:“明早請準備足夠的熱水,從豐特羅來的路上很少有機會洗頭,我太需要這個了。”
侍女恭敬道:“是的,郡主...我會通知洗髮師準備的。”
讓娜也恰到好處地說:“小姐,床做好了。”
路易莎看了一眼床的方向,不知道之前床上用的是什麼,但現在都換成了路易莎熟悉的、自己的寢具——別的都算了,但寢具路易莎從來不用別人的!哪怕是全新的寢具,也要考慮之前製作它、整理它的人的衛生條件、身體狀況!
是的,中世紀很髒是刻板印象,實際上中世紀是很長的一個歷史時期,涉及到的疆域也很廣大。有的地方、有的時期確實髒的過分了,但多數情況其實也就是古代社會一個很平均的水平。
但問題是,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古代任何時期、任何地區,都算很髒了。就說一點,現在即使是大貴族的身上,跳蚤蝨子也是普遍存在的。這甚至無關其個人的衛生習慣——在身邊人都有跳蚤蝨子的時候,自己也有跳蚤蝨子更像是必然。
路易莎看著床笑了一下,提醒讓娜:“啊,平常要說‘鋪床’這個單詞,你總是習慣說‘做床’對嗎?不過今天倒是恰好合適,這等於是重新做了一張床。”
此時普通人家是沒有床這種傢俱的,房子狹窄也讓他們很難浪費寶貴的空間固定放置一個這樣的大傢俱。所以白天都沒有床,只有臨睡前才會用麻袋裝乾草做床墊,再加上一些極其簡陋的寢具,做成一張床——第二天可以拆開挪走。
路易莎當然不在乎讓娜說的是做床,還是鋪床,但不想她因為這種用詞習慣被城堡裡的人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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