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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奧瞥了一眼女孩的花籃裡,擁擠的玫瑰底下,是光潔的花籃底。
這說明遞給他是這個女孩唯一的一張傳單,她的主業並不是發傳單。
何奧短暫開啟超憶掃視了一眼這個賣花女孩。
靈魂很弱小,就是普通人,而且屬於那種靈感比較低的普通人,應該看不見這個傳單的詭異之處。
何奧蹲下身子,接過傳單,把剛剛買的烤串拿出一串來遞向小女孩,用不太流利的若丹語輕聲問道,“這個傳單的是誰讓你給我的嗎?”
烤串已經有些涼了,但是掩蓋不了它本身誘人的香味。
小女孩看著烤串猶豫了一下,吞了口口水,轉過頭去指向廣場的另一側,“是那邊那個姐姐讓我給你的,她買了我三枝花,然後讓我把這個傳單給你。”
小女孩語速很快,但是何奧還是大概的聽懂了她的意思。
而這時候,小女孩語氣一停,“誒,那個姐姐呢?”
她所指向的地方只有行走的人群,並沒有什麼‘姐姐’站立在那裡。
所以,
何奧順著女孩的目光看向那一片流動的人群,目光微微眯了眯。
這並不是漫無目的的發傳單,而是針對他的‘邀請’。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何奧伸出手,接過了傳單,然後吧那串烤串遞給了女孩,“謝謝啦。”
這些烤串,他已經吃過幾串了,沒有毒。
對於若丹的許多普通人,特別是孩子來說,吃肉並不是一件家常便飯的事情。
“謝謝哥哥!”
女孩接過了何奧手裡的烤串,一溜煙的跑進了人群中。
而何奧則站了起來,注視著手中的傳單。
每晚十點,也就是說,今晚上也有。
何奧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下午六點。
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四個小時。
於是他先在附近吃了個飯,吃飽喝足以後,慢悠悠的向著橡樹大街走去。
——
九點三十
橡樹大街72號
這是位於橡樹大街深處的一個院落。
院落門前沒有任何招牌,只有一個穿著筆挺正裝,面帶微笑,臉色泛白的青年站在門口作為迎賓。
這個青年渾身都帶著一種無法名狀的僵硬,就如同一個死去已久的屍骸。
院門緊閉,門前一個人也沒有。
院門上沒有燈,昏黃的路燈只照在院門前的臺階上,將院門和門前的青年都隱沒在淡淡的黑夜裡。
“先生,您看著很陌生?第一次來這裡嗎?”
當何奧走過去的時候,青年微笑著用提亞語問道。
“這裡是蛻影俱樂部?”
何奧看了一眼那平平無奇的院門,門上沒有任何的招牌和指示。
“請出示一下您的門票,”青年一絲不苟的說道,“傳單也可以。”
何奧拿出了那張自己收到的傳單,遞給青年。
青年接過傳單,微微側身,緊閉的院門自動開啟,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這時候青年做出邀請的手勢,指向院內,
“歡迎您來到蛻影俱樂部,請盡情享受今晚的表演。”
開啟的門後是一個精緻的小院,院子裡錯落的放著一些桌椅和遮陽傘,看起來像是某個酒吧或者特色餐廳。
而在這些桌椅背後,則是一個門簾遮住的小門,暗淡的燈光照在門簾之上,隱隱有清婉的音樂從門後傳來。
何奧抬腳走進了院子裡,與此同時,他短暫開啟超憶掃視了一眼守在院子門口的這個青年。
附著在青年身上的,不是普通人一般的朦朧的靈魂,而是一道純粹的陰影。
這陰影緊緊的貼在青年身上,如同提線木偶的線條一樣操控著青年的身體。
這個青年早已不是活人了。
何奧收回目光,從院子裡的桌椅之間穿過,撥開了門簾。
在他身後,敞開的院門緩緩關閉,做出邀請手勢的青年收回手,側身繼續面向門外。
當院門完全關閉的時候,何奧也越過了門簾,進入到了小門之後。
在這門後並不是某種劇場一樣的佈置,而是一個較大的廳堂,一個個零散擺放的小桌有序的擺放在廳堂內。
這些小桌圍著一些座椅或者沙發,而這些座椅沙發都朝向同一個方向,那就是整個廳堂的最深處,一個長方形的舞臺。
淡淡的曖昧的昏暗燈光在整個廳堂閃耀,婉轉的音樂迴響在空間之內。
比起劇場,這裡更像是一個酒吧。
當何奧走進小門之後,一個侍者走了過來,接引何奧坐到了位子上。
“先生您是第一次來嗎?”
侍者將一份選單遞給何奧,“需要點一些小食嗎?第一次的新客人的話,我們有贈送一杯雞尾酒。”
何奧開啟了選單,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舞臺,隨口問道,“不是說有表演嗎?”
“表演是在晚上十點準時開始的,沒有多久了,您可以稍等一下。”
侍者微笑著說道。
何奧翻了一下手中的選單,點了一個炸洋蔥圈,從雞尾酒裡選了一款酒精含量並不高的酒,便把選單交還給了侍者。
然後他的目光掃過周圍。
這個時候這個大廳裡已經坐了不少人,他們有的獨自喝酒,有的結伴聊天,好像這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酒吧一樣。
過了大概四五分鐘,何奧的炸洋蔥圈和雞尾酒都端了上來。
也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三個身影推開門簾走了進來。
三個人的氣息都不弱,兩個青年,一箇中年,都是標準的提亞帝國面容。
他們似乎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兩個青年目光閃爍著好奇,而領頭的中年則有些有些疑惑和戒備,目光掃過正在臺下坐著的‘客人們’。
何奧只是瞟了一眼他們,然後自然的低下了頭,並沒有被他們察覺。
一旁的侍者迎了上去,將三人引到了何奧附近的坐位上,並遞上了選單。
這三個人應該都是超凡者,但是並不強。
何奧思索片刻,拿起手機,給憲兵隊長髮了個訊息,大概描述了一下這三個人的長相。
[這應該是‘上面’的人,那個中年人就是今天和我交接卷宗材料的人。]
憲兵隊長很快給了回覆。
何奧合上手機,
果然,這是月光的人。
所以是月光的人找到了這裡?
應該不像,從他們疑惑的表情來看,他們應該是也被髮了傳單,被吸引了過來。
但是那個領頭的中年人,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的。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何奧不得不說,這個蛻影俱樂部膽子確實很大。
這其中或許有主世界從未出現過這種隱秘教派,他們沒有經驗的原因,但是他們應該不至於蠢到把自己直接暴露在月光的注視之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在月光的人到來後不久,一束燈光從天花板灑下,照亮在舞臺上。
一個主持人模樣的人走上了舞臺。
“感謝各位嘉賓朋友能抽時間來到我們蛻影俱樂部,今晚上的表演即將開始,今夜有好幾位新來的朋友,歡迎你們來到這裡,請相信我,這將是你們生命中見過的最重要的,也是最精彩的表演。”
他話音落下,整個場下傳來了劇烈的掌聲。
那些原本還在正常聊天喝酒的‘老顧客’,此刻都把目光看向了舞臺中央,他們目光灼灼,臉上閃爍著奇怪的興奮。
彷彿他們不是在酒吧消遣的看客,而是在朝見神明的信徒。
此刻坐在何奧不遠處座位上的月光的三個人中,那個中年男人似乎察覺了什麼,他拿出手機,驟然起身,一邊撥打電話,一邊就要拉著自己的兩個同伴離開。
叮——
就在這時,清脆的音樂聲響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一個穿著淺白色連衣裙,腳上裹著白色長筒絲襪赤足的女子緩緩從舞臺後墊著腳尖邁著舞步走出。
“請大家欣賞舞蹈,‘蛻影’。”
主持人的聲音從舞臺後傳出。
輕柔的,彷彿浸入靈魂的音樂緩緩響起、
那原本驟然站起的中年人,似乎在一瞬間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嘟——
他手中撥打的電話也在這時被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疑惑的聲音,“澤恩,怎麼了?”
聽到這聲音,中年男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艱難而又僵硬的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電話,緩緩的張開嘴,他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沒事,我打錯了。”
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傳入手機的話筒中。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聲音。
然後一隻手從他背後伸出來,結束通話了電話。
中年男人艱難的回過頭去,只見到剛剛引領他們進來的侍者正站在他的身側微笑著的看著他。
然後他看著這個侍者張了張嘴,用他自己的聲音繼續說道,“一切都很順利,什麼都沒有發生,舞蹈很美,我們可以安靜的欣賞他。”
侍者輕柔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彷彿響在他內心深處的囈語,他緩緩的放下手機,坐回了位置上,注視著舞臺的表演。
目光沉醉。
好似剛剛的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
而在他身旁的兩個年輕人,早已痴迷的注視著舞臺上表演,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透亮而帶著瘋狂的光輝,看到了這個世界上至美的東西,可以為之付出一切。
何奧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在超憶的視角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從閃爍著光輝的天花板上浮現,一條條朦朧的陰影觸手從它身上延伸而出,觸碰著看臺下的每一個人,附著在他們的身體上,侵蝕著他們的靈魂。
同樣有一條陰影觸手試圖延伸下來,侵蝕何奧的靈魂。
然後下一秒,這觸手就被何奧彙集的超憶的力量擊中,如同觸電一般收了回去。
何奧端起桌面上的雞尾酒喝了一口,注視著舞臺上的女子
僅憑這點力量,可不夠‘邀請’他過來的自信。
這一瞬間,舞臺上的女子的目光也短暫的看向何奧,與何奧對視了一眼。
她嘴上叼著一瓣還粘著點點水滴的火紅的玫瑰花瓣,與她的紅唇映照在一起。
她微微張嘴,花瓣從她的口中跌落,順著晶瑩的肌膚滑落,如同流動的血液。
在這短暫的目光交匯以後,她輕輕抬頭,目光從何奧身上離開,隨後她微微抬起纖手,寬大的白色衣袖順著光潔的面板滑落,露出潔白的藕臂,如同春風裡拂盈的柳條。
此刻這整個場地陷入了異常的寂靜,寂靜的好像只有她和何奧存在。
舞者和看客構成了這個這個世界的全部。
女子的雙手拂起,在搖曳的同時,一點點的抓住虛空,似乎在剝去什麼。
每剝去一點,她的身體就沉重一些,彷彿被蛻下的軀殼。
這舞蹈的確是美的,何奧注視著這舞蹈,能直接從感官上獲得美的體驗,彷彿美這個詞語從書中走進了現實。
與此同時,他的靈魂開始微微顫動起來,隨著舞蹈的進行,一個浩瀚宏大的目光似乎正在試圖穿過時空的壁壘,在這裡投下注視。
而在這浩瀚力量的試圖降臨的同時,何奧也感覺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遺蹟。
依稀之間,他感受到了那蒼茫孤獨、異獸縱橫的遺蹟的存在。
他放下了手中的雞尾酒,露出一個微笑。
能夠讓人在主世界感應到遺蹟存在的東西只有一個,那就是開啟遺蹟通道的‘時空錨點’。
如他所猜想的那樣,月光和世界樹花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時空錨點,是因為這一次的時空錨點並沒有被固定在某個固定區域,或者某個詭秘身上,而是被那個試圖降臨的神明,透過某種手段與自己繫結在了一起。
何奧雖然不知道這位神明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很顯然,這一次遺蹟開啟取得錨點的難度,要比之前大上很多。
而在何奧感受到這神明的氣息與遺蹟存在的同時,那舞臺上的舞蹈似乎也接近了尾聲。
一道道虛幻的碎片在空中被拼接起來,組成一個新的,虛幻的舞者。
她邁開步子,白色絲襪裹緊的雙足跨過虛空,走到了何奧的身前。
在這個時刻,這個區域裡,似乎同時存在著兩個她。
一個在舞臺上舞蹈,艱難的剝去身體上的虛幻碎片,另一個則是由虛幻碎片所組成的,虛幻的身影。
那舞臺上的血肉身軀,彷彿只是被蛻下的無用的軀殼,而這漂浮在空中的虛幻的身影,才是褪去軀殼之後的生命。
一道道鮮紅的血痕瀰漫在那還在起舞的血肉身軀之上,燈光照在她的身體上,腳下卻看不到她的陰影。
“你的實力有些超乎我的預期,你的強大的靈魂如同太陽一樣耀眼,”
那虛幻的身影漂浮在了何奧的身前。
來自偉大存在的浩瀚目光最終被阻隔在了時空之外,但是祂逸散的力量卻侵入了現實,鎖定了何奧的身軀。
在這一瞬間,何奧感覺自己的身體陷入了某種無法動彈的僵硬,那並不是他的行動能力被限制住了,而是他如同木偶一樣,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你剛剛有離開的機會,”那虛幻的身影繼續靠近何奧,“但是你放棄了。”
“你的傲慢使得你擁有了加入我們的機會,”
她的聲音同時糅合著沙啞和空靈,有著一種奇妙的美感,“偉大的神秘之影已經降下了祂的注視,加入我們吧,夥伴。”
她伸出手,似乎要何奧伸手抓住她。
扭曲的力量開始試圖侵入何奧的靈魂,他感覺他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輕盈,他似乎要掙脫那腐朽的肉體,蛻變為另外一種存在。
“神明的意志不可違逆,你要麼成為永恆的奴僕,要麼成為我們的夥伴,你強大的力量會得到神明的祝福而變得更加強大。”
女子繼續向何奧伸出手。
何奧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此刻,他也完全明白了蛻影俱樂部‘邀請’自己的目的。
他們擁有某種觀察靈魂的能力,發現何奧是個很強的超凡者。
所以試圖把他收為‘自己人’。
當然,從此刻那神明逸散的力量還在試圖侵蝕他的靈魂來看,這個原始教派似乎也並不想讓何奧保留自己的完整理智。
女子給出的兩個選擇其實是,要麼死,想黑影一樣變成完全失去理智的爪牙,要麼成為只會服從的僕從。
粗暴且傲慢的做法,不過的確可以把‘何奧’最快的轉化成他們的戰力。
女子注視著何奧,似乎在等待著何奧的回覆。
但實際上她並不需要何奧的回覆,神明的力量會首先嚐試把這個人改造成僕從,如果改造失敗,就會直接殺死他,把他變成爪牙。
從一開始,何奧就沒得選,她只是喜歡讓獵物以為,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並以此分散獵物的心神,使得侵蝕更加容易。
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捕捉何奧這樣強大的‘獵物’,隨著侵蝕的進行,她心中除了緊張以外,也升騰起了些許的成就感。
神明的意志不可違逆,當神明的力量降臨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眼前的獵物不可能再反抗了。
而這個時候,她眼前這個她迄今為止捕捉到的最大的‘獵物’,緩緩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我選第三項。”
轟鳴的火車驟然撞碎了老舊的牆壁,驚醒了夢中的人們。
真正的表演,現在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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