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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讓哥哥看看。”

何奧剛走出小禮拜堂,一個人影就衝了過來。

何奧下意識的想把他踹出去。

忍住了。

伊沃興奮的搓著弟弟的臉,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這麼久沒見,長壯實了啊。”

何奧目光掃過伊沃的身體。

他雖然就渾身包紮著繃帶,但是身體狀態似乎好了很多,繃帶的血跡也已經乾涸,沒有新的血跡出現,他這麼大動作也沒有造成傷口撕裂,證明傷口癒合情況很好。

他身上的繃帶也有許多鬆動,隨著他的運動掉落在地上。

這才一個晚上的時間,那個藥劑師的技術真強啊,這麼重的傷這麼快就能救過來。

說著,這個時候,伊沃突然捧著何奧的臉,開始用拇指拉扯何奧兩側的嘴角,拉出一個笑容來,

“別沮喪著臉嘛,一直這樣苦大仇深的樣子對身體不好,來,笑一個,給哥哥笑一個。”

何奧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眉頭皺成了‘川’字型。

冷靜,冷靜,我現在是內爾,這個是四哥,畢竟是四哥。

不能亂動手。

“你怎麼不說話啊,是身體不舒服嗎?”

伊沃有些奇怪的看著何奧。

何奧目光向下,瞟了一眼他把自己嘴扯起來的手。

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

冷靜,冷靜。

“誒,你這又不說話又不笑的,來笑一個,早上起來笑一個,一天都身心愉悅。”

伊沃努力的拉扯著何奧的嘴角,試圖讓弟弟笑出來。

忍···

忍不了了!

何奧直接伸手把這倒黴傢伙提了起來,像拎小雞一樣拎到一旁的教堂柱子上,捲起地上的繃帶,直接把他綁在了柱子上。

“內爾,你謀殺親哥了啊!我傷勢都還沒好,你不能這麼對我!”

伊沃毫無反抗之力的直接被弟弟綁在了柱子上。

看著伊沃,何奧終於明白,上帝給一樣東西,總會拿走一樣的東西。

兩年時間從一無所知,到能完美駕駛c級機甲,伊沃的機甲天賦不可不謂不強。

而上帝在給了伊沃完美的機甲天賦的同時,還順手拿走了他的腦子。

昨天他還以為這個四哥變聰明瞭。

沒想到只是暫時性的迴光返照。

伊沃這個腦子,殭屍看了都得搖頭離開。

呼——

把伊沃綁柱子上之後,何奧感覺自己的心情愉悅了一些,他鬆了口氣,向著教堂大門的方向走去。

其實內爾很早就想欺負一下自己這個有時候完全不動腦子的四哥了,只是他打不過四哥,每次動手的時候,都會被四哥反打一頓。

何奧感覺某種壓抑已久的怨氣消散,走路都輕了一些。

被綁在柱子上的伊沃看著弟弟有些輕快的背影,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聲輕笑,是一個身著簡約的女性捂著臉走了過去。

伊沃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這條走廊早上經過的人還挺多的,而且來來回回有不少都是他認識的人。

在聯邦軍事學院的時候,伊沃曾經聽過一種說法。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心跳停止的時候,你的肉身死了。

第二次是在葬禮上,你在社會上死了。

第三次是當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死了,你在歷史上死去了。

伊沃伊沃覺得自己現在肉身還沒死,還不想社死,

“內爾!好弟弟!內爾!!!!哥錯了,哥錯了,給我解開吧!!!”

······

何奧沒有聽到伊沃的吶喊聲,即使聽到了也會裝作沒聽到。

他回到教堂主殿,找到了正在挨個檢查身體的藥劑師,詢問了一下綁在柱子上是否會影響伊沃的傷勢。

在得到藥劑師‘沒什麼影響’的答覆後,何奧徑直向著右側側門走去,他記得老工頭昨天晚上就是進了這個側門。

此刻這個側門緊閉,門前站著一個乾瘦的青年男人,他停在門前,似乎正在猶豫什麼。

這時候何奧走了過去,他看了一眼何奧,轉身離開了。

何奧疑惑的看了一眼這個青年男人,他剛來礦工互助會,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幹嘛的。

他走到了側門前。

門內有輕輕地淅淅索索的聲音,似乎是老人正在慢悠悠的穿著衣服。

何奧等了一下,等到聲音完全停止,門內響起緩慢的腳步聲,才伸手敲了敲門。

“稍等。”

屋內傳來蒼老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屋門開啟,穿著灰白簡約色調衣服的老人出現在何奧視野中。

“內爾?”老人似乎對何奧的出現有些意外,“找我有什麼事嗎?”

何奧伸手指了指屋內,“我昨晚上在教堂裡遇見點事,想和您聊聊。”

···十分鐘後···

何奧簡單的把凌晨發現地下圖書室,在圖書室裡遇見伊莉婭安的事情說了一下。

不過他隱去了那些隱秘的知識,只是簡單的概括了一下事件。

老工頭年紀大了,對汙染的抵抗本身就要弱一些,知道的太多容易出問題。

“伊莉婭安女士是上上一屆市議會的議長,”老工頭緩聲道,“上一屆議會換屆以後,現在的市長掌權,她的黨派成為了少數黨,她於是放棄了議員的身份,退出政壇,在這個教堂隱居。”

何奧:“她和礦工互助會是···?”

“她是礦工互助會的主要支持者,”

老工頭看著何奧,笑了笑,“在我決定要做大礦工互助會的時候,她聯絡上了我,並表示可以給我們資金上以及部分資源上的支援,礦工互助會的大部分經費都是她提供的。”

原來如此,礦工互助會的規模並不小,並且存在了近十年,參與者大多都是一無所有的礦工。

何奧之前還有些疑惑,老工頭的資金和渠道從哪裡來,畢竟任何組織,想要延續,就得有穩定的資金來源。

仇恨只能支撐起戰鬥的意志,填不飽肚子。

市議會議長是主持議會的官員,如果市長出現意外或者辭職,議長是排在副市長之後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屬於堡壘城市中最高階的官員之一。

並且因為議長是議會票選出來的,多數黨更容易選自己的議員做議長,所以議長往往還是市議會多數黨的領袖,能夠影響議會的行為,進而影響法律的廢立。

礦工互助會的主要資金來源來自於前市議會議長,這本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礦工互助會和礦業財團是死敵,而從昨晚上城防軍的調動來看,現任市長很可能是礦業財團中的實權人物。

伊莉婭安暗中扶持礦工互助會的目的是為了對付政敵?

她把礦工互助會當做了一把鋒利的尖刀?

何奧並不反感這種操作,面對共同敵人,互相利用的利益關係有時候比情感更穩定,而且更容易預測。

只要不被另一方主導了自己的意志。

“內爾,”正在何奧思考的時候,老工頭轉過身子,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個小礦鎬,突然問道,“你第一次來,你覺得礦工互助會是一個怎麼樣的組織?”

聽到這個問題,何奧稍微愣了一下,他思索片刻後,輕聲道,“一個以仇恨團結起來的小團體。”

聽到這個回答,老工頭稍微愣神,他看著何奧,輕輕點頭,然後緩緩問道,“你覺得礦工互助會能實現自己的目標嗎?能夠解決掉礦業財團嗎?”

何奧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搖頭道,

“礦工互助會想要解決礦業財團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礦業財團並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小團體,他是以礦場為核心團結起來的,依靠採礦以及相關產業生活的所有人的利益共同體。

僅僅依靠幾個人靠著仇恨刺殺,或者暴力襲擊是幾乎不可能推翻礦業財團的,殺了光了董事會,還會選出新的董事會,覆滅一個冰狼幫,還會有新的火狼幫。

只要礦業財團存在的根基不變,那麼礦工互助會對它的攻擊就像指甲刀剪指甲,剪完之後又會生長出來,永無止盡,直到把指甲刀崩碎。”

老工頭背過身,伸手把牆上的小礦鎬拿了下來。

現在整個聯邦採礦業採礦都使用的採礦機械,用到礦鎬的地方已經很少了。

老工頭取下的這個小礦鎬看起來更像是某種紀念品,它通體由金屬製成,鎬頭漆黑,鎬身做了仿木製的紋路。

何奧說的話有些不好聽,他幾乎否定了礦工互助會存在的意義,否定了互助會的人們近十年為之努力的目標。

但這的確是事實,這十年裡,礦工互助會不但沒有傷害到礦業財團,反而看著礦業財團的權勢越來越大。

礦業財團做事也越來越絕。

老工頭盯著手裡的礦鎬,突然沙啞著問道,“孩子,你覺得互助會缺在哪裡?”

何奧其實對於礦工互助會並沒有多大的感情,但是老礦工他們畢竟救了四哥,還送四哥去聯邦軍事學院求學。

站在內爾的角度,這是一份不小的情分。

而且何奧要完成主線任務,恐怕還得藉助一下礦工互助會的力量。

他思考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礦工互助會是依靠著失去親人礦工對於礦業財團的仇恨建立起來的組織,共同的仇恨和共同的敵人,使得互助會具有極高凝聚力,也使得互助會有較高的戰鬥力。

但是仇恨引導的是毀滅和破壞,大多數人並沒有死亡的覺悟,他們只是想單純的活著,希望明天會更好。

仇恨成就了互助會,但也裹挾了互助會,使得它很難發展壯大,並且很難在生活沒有那麼絕望的普通礦工中得到認同。”

老工頭抬起頭,訝異的看了一眼何奧。

他知道內爾的身份,也知道內爾幾乎全家被礦業財團逼死的事實。

理論上來說,內爾對礦業財團的仇恨,在整個互助會都能排得上頂尖,但是老工頭卻聽到了一份理智的分析。

雖然他能感覺到何奧說話的時候彷彿在壓抑著一座的火山。

但這個孩子最終並沒有被仇恨裹挾了理智。

“我們懷著仇恨戰鬥了許多年,”老工頭坐在椅子上,看著何奧,“礦業財團是如此的強大,如果我們放棄了仇恨,我們就失去了與礦業財團戰鬥的力量。”

“摧毀宮殿的火焰往往是先從宮殿內部燃起,宏偉的大廈常常崩潰於脆弱的地基。”

何奧回看老工頭,他覺得這個老人似乎在引導他說出一些意見,

“仇恨並不能放下,礦業財團以及圍繞著礦業財團的利益共同體雖然強大,這座堅固的堡壘並非沒有弱點,統治著堡壘的人正在不斷的將堡壘的地基拆下,用以修飾他們在堡壘頂端的華美的宮殿。

礦業財團的股東們,圍繞著礦業財團的食利者,透過粗暴的方法是壓榨最底層的礦工,不斷降低‘成本’,拉昇股價,獲取超額利潤。

互助會其實也是從被壓迫的礦工中誕生的,只是互助會里的人們是礦工中被壓迫的最絕望的那一批。”

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互助會如果真的想推翻礦業財團,最好還是要回到礦工當中去,尋求被壓迫的礦工的幫助,凝聚大多數人的共識。

他們才是整個礦業財團的基石,聯合他們的力量,才有可能摧毀礦業財團。”

老工頭注視著何奧,目光閃爍,“礦業財團控制了大部分城防軍,自己還有僱傭兵兵團,礦工的遊行和罷工每次都被鎮壓了下去,一次比一次嚴厲。”

何奧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火藥桶被壓迫的越強,爆炸時造成的毀滅也就越恐怖。”

然後他抓住了老工頭話裡的關鍵語句,“大部分城防軍被控制?也就是說仍然有一部分城防軍不在礦業財團的控制內?”

老工頭看著何奧的眼睛幾乎要冒出光來,他張了張口,正準備回答何奧的問題,這個時候房門被驟然推開,一個年輕人滿臉焦急的看著老工頭,

“老工頭,快看,快看,看市長的演講。”

“不要急,慢慢說。”

老工頭伸手安撫了一下青年人,然後抬起了手環。

與此同時,何奧也抬起了手環。

此刻市長的演講正在面向整個羅克市直播。

隨著何奧點開直播,一個面容溫和,穿著整齊正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何奧的視野中。

“···羅克市佇立在這座冰原上已經超過了七百年,在這七百年裡,從未有昨天這樣的恐怖的事件發生。”

“我曾見過文森先生,他是一位謙遜有禮,又富有同情心的企業家,他每年都會為羅克市慈善基金會捐獻超過五百萬的善款,這些善款會成為街道上為流浪者們派發的免費食物的來源,也成為了一個個貧窮家庭孩子們上學的支柱。”

“而這樣一位富有美德的先生,卻在昨天晚上,被一群瘋狂,暴戾的罪犯襲擊,慘死在他們手上。”

“這群兇戾的罪犯不光殘忍的殺害了文森先生,還赫然襲擊了前來勸誡他們投降的城防軍參謀長,若蘭克先生。”

“一位兢兢業業保護著我們的城市,從異獸的爪牙中保護我們生命的英雄就這樣失去了他年輕的生命。”

“作為羅克市的市長,我昨天一晚上沒有睡著,在我的任內,出現這樣恐怖瘋狂的罪犯,是我的責任,是市政廳的責任。”

“在此,我站在這裡,對著羅克市的人民,對著羅克市的七百年來歷代市長,以我的生命宣誓,我必將這些骯髒兇殘的罪犯捉拿歸案,讓羅克市的人民重回安全的天空下。”

螢幕中的市長對著攝像頭慷慨激揚的演講,四周傳來熱烈的掌聲,但是看不到人。

“文森是唯一能阻礙市長在礦業財團中掌權的人,如今文森死了,市長就完全掌握了礦業財團的權利。”

老工頭認真的看著手環,輕聲說道。

“他應該透過某種渠道知道了互助會的計劃,”門口一個人接話到,“所以他將計就計,引導互助會殺死文森或者清除文森的力量,然後再將鍋甩到互助會身上,一石二鳥,即清除了自己的敵人,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清掃互助會。”

何奧抬頭看去,站在門口是正是伊沃,他身上的纏著一些撕裂的繃帶,看起來他是強行把繃帶撕開,跑了過來。

但何奧本身也沒捆多緊,用點力還是能扯開的。

不過伊沃能分析出這些,讓何奧稍稍有些側目,有一種聰明的智商再次佔領高地的錯覺。

不過也在合理範圍,老工頭做了引子,伊沃本身昨天就猜到了自己是被借刀殺人,組合起來聯想到這一層並不難。

“情況恐怕更糟,”老工頭搖搖頭,“他恐怕會藉著這個名義,調動城防軍對所有礦工進行大清洗,清除掉有反抗前科,或者正在反抗的人。”

“他瘋了?”

伊沃有些懵。

“他沒瘋。”

何奧平靜的說道。

他注視著這個影片中的市長。

雖然氣質,妝容,動作完全不同,但是仍舊有一張臉從何奧的腦海中浮現,與市長的面容重合了起來。

那個五姐用生命取出來晶片的影片中,曾經和洛克交談,下令屠殺礦工的‘主管’。

在這一瞬間,何奧理解了影片被命名為‘m’的原因,‘m’是聯邦語中,市長單詞的首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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