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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果是在吳荃說他知道她當時其實幫了段修己之前問,甚至都不用那麼前,在她看到這哥女人之前也可以,姜寒星都依舊能面不改色地拿住她早準備好了的說辭,一通忽悠。但現在,她只有坦然了:“有樁案子。”
“什麼案子?”
姜寒星更坦然:“這個我不能說。”
這回換吳筌一怔。
姜寒星目光難得果真柔軟,她指了指內室,笑:“你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啦。”
吳筌反應過來,忍不住也跟著笑:“啊唷,跟你一塊做事時,從來沒覺得你是個小姑娘,可現在聽你現在這樣說,卻又總想斥責你,小姑娘家家的,怎麼張口閉口全是這些。說起來,我有個妹妹,若是能活著,應該跟你是差不多大……”
姜寒星打斷了他:“我知道。”
吳荃有個妹妹,很小的時候就丟了,他找了很久,一直沒找到。姜寒星初來東廠,有協助刑部破獲一起逼良為娼的案子,當時死去女孩的屍骨,就成山的堆積在院子後頭山澗裡,她覺著也怪可憐,張貼了告示叫家人來認領,那個後頸處有蝴蝶胎記的女孩,這才算是入土為安。
姜寒星後來也沒過把這事放在心上,是方才來找吳荃前,她想起今早的事,心說這人可真心軟,才記憶深處又翻了出來。
誰知其實用不上。她拿捏人心的百種手腕,從頭到尾就用不上。
姜寒星難得給話全說透:“所以今日這事了,吳兄欠我的恩情便算全還上。剛你可也同嫂子說了,我見過許多血,十分會殺人,我不是什麼小姑娘。往後想吃酒,或案子上有難處,都可來找我,但總記掛著這事,或看見我常想起誰,這就不必了。”
吳荃沒置可否,只是問她:“要我做什麼?”
姜寒星也不勉強,她指了指窗外:“吳兄家往西大約二百步的那個岔路口,待會兒會有人來。我需要你攔下他們。”
吳荃微微皺眉:“不止一個人?”
是或許會不止一個人。
姜寒星並不能清楚沈環在這件事上究竟持怎樣的態度,他又會不會、會怎樣告訴賈崢,所以她又去找了一個小乞丐。
如此一來,好處是,保證賈崢絕對能知道這件事,壞處是,東廠小門緊挨詔獄,人在外頭有人喊,除了賈崢,裡頭其他當值的也都能聽見。
不過那也沒關係。南七道三天一換輪值,今晚當值的與昨晚剛好是同一批人。兇手就算並非是昨晚當值的那幾個人,也絕同他們脫不了干係,來多了剛好多審。
姜寒星大約估了一下南七道那些人的身手:“你放心,人數不會是問題。”
“那就行。”吳荃實誠人,姜寒星既說了沒問題,他便信沒問題,“攔下來之後呢?”
在攔下來之前也還有一點問題。
找小乞丐要花錢的,她得讓那兩個她還挺喜歡的耳墜物有所值,所以她告訴那小乞丐,在天狼星過房中脊線後再出發。
天狼星從房簷東移到房中脊線,約要一刻鐘,從她所住的安和坊到承平坊要一刻鐘,到東安門衙門裡也是一刻鐘,從東安門到金桂坊,約半個時辰。也就是說,如果沈環在這事上沒問題,那賈崢應該在她來半個時辰後來。
姜寒星看了眼窗外,天狼星已到坤字位,從她與小乞丐分別,已大概又過去一刻鐘:“若人是一刻鐘之後來的,煩請吳兄審問,我要他昨晚衙門當差記錄,事無鉅細;若人是半個時辰之後來的,請吳兄先看有沒有個圓圓臉看起來只十四五歲的,他需單獨關押,我會來另行審問,其他人同上,昨晚衙門當差記錄,事無鉅細。”
“沒問題。”姜寒星既說了她不能說,吳荃便也不問緣由,“那你現在是?”
姜寒星拿過面巾又蒙上,只露著一雙眼睛粲然笑:“吳兄沒聽說嗎,詔獄之內,有鬼夜殺人,我得先去捉個鬼。”
說完,她一路從承平坊,再到了東廠。
論理停屍房晚上也應有人值夜,可偌大個詔獄,一晚上就安排四個人,刑訊堂與牢室內尚顧不上,哪裡還有空管停屍房這種犄角旮旯小地方,何況他們這種做走狗害人的,多半還容易心虛。故當值的名義上雖有,實際上卻無,姜寒星一個閃身,很輕鬆就混進了停屍房。
本來這種地方就陰氣重,外頭還剛下了雪,冷嗖嗖寒意直接往人骨頭縫裡鑽,姜寒星剛進去就打了個寒顫,她狠命錘了兩下,傷腿才算是木到不痛,不影響走路。
她眯著眼睛,在停屍房梭巡起來。
東廠的停屍房與詔獄一樣,很少有空著的時候,姜寒星轉一圈,只見東南角處空著一張床。她從懷中摸出藥水瓶,極吝嗇地在大約肩膀先前所在處塗上了一點。
——無論是抱著出去,拖著出去,揹著出去,還是拉開衣襟查驗胸口、腹部、四肢,都免不了要於肩膀處使力,這是姜寒星多年辦案得出的經驗。
果然,藥水滴落下去須臾,便有細微熒光痕跡顯現出來,周臣卻曾經在這裡過。
姜寒星這才算是鬆了口氣,又抬頭去看房頂,她來時已大概看過,房簷上雪痕猶新,應是無人來過,扛著個屍首飛簷走壁總難免奇怪,應也無人拖著什麼東西走過。
所以周臣的屍首,應當確如沈環所說,是混在旁的屍首裡一塊運出去的,只是不是他說的“不小心”,而是有人專門趁了賈崢不備,故意的。
今日運屍的人也要查。
不過這要等到明天了,她現在首要事是要循著詔獄運屍車的蹤跡,出趟城。
雖如今更鼓已響,城倒還是出得。今年是個大雪年,漠北草原也受了災,中原百姓受了災。還能指望指望官府指望指望青天,北蠻人受了災,就只能南下,來大齊這裡找糧食了,戰爭一觸即發,這幾天一直在調兵,宵禁之後也沒停歇,到時候往士兵隊伍裡一混也就是了。
但拋屍的亂葬崗實在是泰遠,出了城仍要再走十餘里,萬一她一朝想錯,周臣屍首並不在那裡,可就全完了。故穩妥起見,她還得再去趟運屍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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