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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青春活力啊,也只有這個年紀的學生還會對校園風雲人物充滿八卦心和好奇心了,陳望月對送餐的侍者道了聲謝,摁滅了手機螢幕,“你們學生會今天早上開了那麼久的會,都說什麼了?”

“最近的工作重心就是納新工作。”凌寒道,“我和辛檀都是初中部主席團的,所以也要去旁聽面試。望月,你要不要考慮報個名?”

陳望月確有此意,學生會的工作經歷是名校申請時履歷上的漂亮一筆,大學時期她忙於學業與兼職,在實習面試頻繁被hr問及是否有學生工作經歷時才意識到規劃缺失了一環。

儘管大家心裡都清楚學生會不過社會權力語言的另一重反映,真正對個人能力的鍛鍊相當有限,但這類經歷就像烹飪時的調味品,離了它也能做出飽腹的食物,只是與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相比還是落了下風。

能夠重來一次,每一個細微節點,她都要做到盡善盡美。

“我剛剛就在想這件事,但還沒確定報哪個部門。

“太優秀了是有這種苦惱,感覺哪個都很適合哪個都能做好,對吧?”

陳望月如他所願地彎了彎眼睛,“借你吉言,要是真的就好了。"

“你芭蕾跳得那麼好,很適合去文娛部啊,他們現在的部長我挺熟的,想去的話我跟他打聲招呼。”

國內大券商百裡挑一的實習面試都過了,進高中學生會還需要疏通關係,那她過去二十多年真有些白活。

陳望月把蜂蜜水送到嘴邊,“比起這個,凌面試官,我比較希望你為我分享一些面試經驗,你們招新不會問什麼怪問題吧?”

“不會,都挺常規的,就是興趣愛好能力方向還有加入原因這類。面試分兩輪,第一輪是學生會的中層及以上幹部的集體面試,學長學姐都會故意裝得很兇,你不用緊張,準備好自我介紹,如實回答問題就好了。第二輪是□□,你會和其他報名的同學分到一個小組,抽籤決定要回答的題目,當時我抽到的是......”

“凌寒。”一直沉默著的辛檀打斷了他,“學生會規章第七十五條,面試題目嚴禁外洩,哪怕往年的也在保密範疇。”

“大傢俬底下討論題目的多了去了,還有人在論壇賣面試題庫。”凌寒不以為意,“望月又不是外人。”

辛檀聲音毫無起伏,“那你也應該記得,買賣題庫的那幾個人被學生會除名,並以校二級處分記入檔案。”

“你可以繼續你的洩題行為,但我也會履行風紀部成員的職責,按規上報。對於學生會中層及以上幹部的違規行為,教務處方面也會介入。提醒義務我就盡到這裡。”

他站起身,陽光從落地窗外爬進來,沿著桌面對角線切成兩半光和影的三角形,半邊身體在陰影裡,那雙眼睛卻完全在陽光之下,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桌上的兩個人,語氣森冷,態度強硬,恍惚間讓陳望月以為自己置身於法庭,而她剛剛被宣判了無期徒刑。

只缺一頂假髮,一個定音錘,就能完美cosplay大法官。

陳望月想起來,原著裡他最開始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法官。

對於學生來說,他現在的態度叫做小題大做,上綱上線。

但他夢想的這份職業,似乎確實需要一點看起來不合時宜的較真和理想主義。

表情很臭,但不討人煩。

是一種會讓人覺得可愛的古板。

她剋制住了嘴角上揚的衝動,在氣氛僵化到不可收拾之前打圓場,“抱歉抱歉,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了,差一點害凌寒違規。”

她用眼神示意凌寒不要說話,拿起杯子,跟辛檀的輕輕碰了一下,也站起來,“凌寒是好意。我以前的學校這些資訊都是公開的,念在我還沒做幾天‘瑞斯塔德人’的份上,放我們一馬吧,下次不會了,辛檀哥哥。”

辛檀看著那杯水。

玻璃與玻璃一觸即離,相撞出清脆聲響,盪漾的液麵浮現閃亮的金黃色,握著杯壁的指關節都被染成同樣閃亮的金黃,溫水衝開蜂蜜,催出平復人心的香甜味道,大概和主人的笑容有同樣的甜度。

第一次見她給別人求情,原來是這個樣子。

“沒什麼放不放過的,我說了,只是盡提醒義務。“他拿起書包,“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結束不太愉快的一餐,凌寒送陳望月回宿舍。

名為白樓,坐落在綠蔭深處的三層別墅,通體雪白,房前是風格華麗古典的庭院,繁盛的花朵團團擁簇,整潔的石板旁是青松翠柏。

因為臨湖而建,吹過來的風都有沁人心脾的清爽水汽,緩解了夏日的悶熱。

說是宿舍,其實更像是那類會被放在設計官網主頁用做樣板宣傳的花園別墅。

陳望月到一樓錄了指紋,她的房間在三樓,與蔣願共享一個總面積堪比一個階梯教室的套間,獨立淋浴間,衛生間,衣帽間和主臥室都有雙份。

中間聯通的部分是客廳,富有設計感的傢俱,走進來時腳步聲被地毯吞沒。

客廳的黑胡桃木桌上,靜靜躺著兩套夏季校服和秋季校服。

都是深藍色。

陳望月記得校方分配給新生的校服裙應該有紅色正腰和藍色高腰兩種款式的。

校服旁邊放著一張紙條。

“你比例不如我好,高腰的給你了,不用謝。”

“還有,不要穿紅色,跟我撞衫尷尬的只會是你。”

落款是蔣願。

字如其人,筆鋒盡顯,圓勁飄逸。

炫技到極致,確實足夠華麗,奪人眼球,就是不太好辨認,會被語文課老師當成影響高考老師閱卷速度的反面範本。

陳望月失笑,把紙條折起來收好,進了房間,登入學生系統,開始填學生會的電子報名表。

只要面試時間不衝突,最多可以同時報名兩個以內的部門,她報了外聯部和文娛部。

原身的成績不錯,家裡也捨得砸錢培養,特長不少,因此自我介紹和個人榮譽兩欄不需要過多包裝潤色,如實填寫就很有分量。

來瑞斯塔德之前,陳望月把有可能用得到的獲獎證書全掃描了一遍,大大小小的榮譽幾十項,主要集中在芭蕾和花樣滑冰上,她從中挑了幾個含金量最高的國家級獎項,再加上幾張她以前參加比賽的照片,一同上傳到附件欄。

報完名,陳望月背了一個小時的通用語單詞,睡了半小時午覺,在兩點十分準時醒來。

出門正好撞上蔣願揹著冰鞋包回來,大約是剛從冰場訓練完,她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裡撈出來,豔麗的眉眼顯出濃郁疲倦,額間髮際都發了一層汗,見到陳望月的第一句話是,“給我倒杯水。”

陳望月照她的要求從她滿滿一櫥櫃的瓷杯裡找出那個繪寫的,倒滿水遞過去。

在蔣願接過之前,她抽回了手。

蔣願仰臉,用那種“你犯什麼病”的疑惑眼神看著她。

“至少說句謝謝啊,蔣選手。”陳望月微笑,“我不是你家女傭。”

蔣願眼神平靜下來,看了她三秒,“我不喝了,拿走。”

陳望月還是把水杯放在她面前。

在她走出客廳之前,蔣願突然開口,說,“謝謝。”

陳望月的腳步頓住。

“陳望月,你家裡發跡的時間不長吧。”蔣願的語氣肯定,“我們只在要求被完成後說謝謝。”

陳望月理解蔣願在學校論壇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了。

她不是沒被教過拜託他人做事的基本禮貌,只是習慣把感謝放在後面。

但大小姐連為自己分辯都要先嘲笑一句陳望月沒體驗過幾天有錢人的日子。

被家裡保護得很好,對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孩子,才養得出這樣強勢的自我。

陳望月笑笑,沒接話,拉上門,徑直奔向瑞斯塔德的學生廣場。

新生報道期間,放眼望去都是社團招新的帳篷,幾十臺音響氣勢洶洶對擂,噪聲把耳膜都脹痛。

戲劇、街舞、籃球一類的熱門社團佔據了最顯眼的攤位,報名的隊伍大排長龍,陳望月很是費了一番勁,才在角落裡找到數學協會。

數協的攤位前冷冷清清,一個掛著工作牌的學長坐在塑膠椅子上打遊戲,手肘底下壓著寥寥數張報名表。

見到陳望月,他鏡片下的眼睛一亮,遊戲也顧不上了,“學妹,要了解一下我們協會嗎?”

陳望月把校園卡遞給他,直入主題,“學長好,我是高一A班的陳望月,想加入數協,麻煩給我一張報名表。”

“我拿張凳子給你,你坐下填。”學長有些興奮,“陳學妹,我叫秦寅,在高二B班。你之前有參加過數學相關的社團或者比賽嗎?”

“沒有,我之前在墾利唸書,我們初中沒有專門的數學社團。”陳望月填完個人資訊,抬起頭問,“學長,我聽說瑞斯塔德的數學競賽校隊很厲害,能跟你瞭解一下嗎?是不是要考試選拔?”

“學妹,你算問對人了,我就是數競隊的。其實這幾年我們校隊的成績只能說是中上,瑞斯塔德的物理和化學競賽成績是全國最好的,但數競一直不是我們的傳統優勢專案,很多數競生都去的隔壁國王學院或者利普高中,生源上就差人家一截,沒法比。”

秦寅滔滔不絕起來,“今年數競隊的選拔考試在下個月,學妹你想去的話現在就可以準備起來了,我們隊上學期換了指導老師,是學校從利普挖過來的名師,出題很刁,所以我估計今年選拔的難度會加大。”

他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拍腦門,從書包裡翻出一張夾在試題集的卷子,“他之前出給我們的練習題,我還沒做,題挺刁的,你可以拍下來回去看看。”

陳望月道了聲謝,接過來看。

一共二十道題,以填空為主,最後有兩道解答題,主要涉及了平面幾何,組合問題和代數。

“學長,可以借我兩張空白紙嗎?”

“你要現在做?”

“對。”陳望月彎了彎眼睛,“做完想拜託學長幫我看看,可以嗎?”

秦寅的心猛跳了一下。

她的眼睛好像貓咪脖子上的鈴鐺,眨眼會響,烏黑長髮抬頭間柔順滑落在肩頭,秦寅花了五秒鐘才找回語言能力,“……沒問題。”

陳望月把手機拿出來,設定了一個計時。

現在是兩點四十分。

秦寅坐在她的對面,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的臉,劉海被用髮夾夾到耳後,表情安靜而認真,眉頭微皺。

十分鐘過去,陳望月的筆尖遲遲沒有落到紙上,手指來來回回重複著翻頁的動作。

似乎無從下手。

秦寅也不意外,數競的題目和普通考試的試題相去甚遠,哪怕是平時數學成績不錯的,也很少有能找到思路的。

秦寅忍不住出聲安慰,“學妹,這些題確實挺難的,你之前沒系統學過數競,不會也很正常,有空我給你講講……”

“學長。”陳望月輕聲打斷他,“我快做完了,等一下再跟你討論,好嗎?”

做完了?秦寅訝異地看著她空空如也的草稿紙,別說運算了,連根輔助線都沒畫。

秦寅的眼睛慢慢瞪大。

陳望月動筆了。

她填答案的速度比寫序號還快。

她剛剛只是大致掃了一遍題目,就知道自己全部會做。

這老師的出題角度確實有點刁鑽,好幾題都是複合題,同時用到多個公式,思考的時候需要拐好幾個彎,但對於一個曾經代表國家最高學府參加國際大學生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與全世界的青年數學天才們同場較量的學生來說,高中數競的題目實在有點小兒科了。

她之所以遲遲不動筆,不是想不出答案,而是在回憶有哪些能使用的高中數學理論知識。

大學數年奧賽訓練下根深蒂固的答題習慣此時成了她解題的障礙。

雖然題目本身有些超綱了,但她總不能全用高等數學的工具來解決,那樣太惹人懷疑了。

填空題只寫個答案還好,但解答題必須寫出過程,就像是已經有了打火機,但不得不鑽木取火,從現代人迴歸原始人還是有些難度的,陳望月又思考了好幾分鐘才把最後一題做完,蓋上筆帽。

秦寅看她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最後一題代數題目他是全程盯著陳望月寫出來的。

經典的代數題型,題目給出的不等式很容易就讓人回想到柯西不等式。

但還差一個係數。

解題的關鍵就在於這個係數,如果讓秦寅來做,他會用待定係數法,多試驗幾個總會找出來。

但陳望月直接把它等價轉化成數列數值求域問題了。

秦寅把她最後得出的那個實數代入不等式裡一算,就知道她做對了。

……也不是不能這麼幹,但路子確實有點野啊,學妹。

“陳學妹,你等我下,我去上個廁所。”

秦寅迅速走到角落,撥通電話。

“周老師,您現在有空嗎,我這邊有個學妹想加數競隊,您能不能過來一趟……”秦寅音量壓不住了,“我跟您保證,她絕對是個好苗子,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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