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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檢視其他婚房,床上同樣僅剩乾屍。
詭新娘不見了。
莎思思沒有吐太久,她漂亮的臉因為難受而煞白,對白青說:“孫鄰……我的保鏢,他碰過掛在門外的紅綢。那些紅色的東西果然不能觸碰對嗎?”
畢竟是娶親,一眼望去宅子內外都是紅色,不小心觸碰到很正常。
張先生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他差一點就沒了。
“不一定,但應該是的。”
白青之前有六成把握,現在有九成。詭新娘婚禮上的紅色裝飾物,怎麼看都透著不祥的意味。
這不是一進詭域就該意識到嗎?
還有一成得問過遇害人的同伴,才能湊成十成把握。
白青之前是靠著本能避開讓她覺得不舒服東西,現在已經知道原因了——但凡碰過新婚裝飾就算是同意娶親,到點自然該入洞房。
強買強賣的手段,詭新娘玩得夠六呀。
庭院裡的宴席還在繼續,紙人賓客們無聲無息進食,連咀嚼聲都沒有。好像食物一進嘴裡,就直接化成水流進五臟六腑一般。
人類賓客沉默地坐著,以自身能夠做到的最遲緩的速度吃席。
剛剛的喧鬧消失了。
也許是白青一行人的腳步聲太響,引得紙人們動作整齊劃一地看過來。
莎思思忍不住退後一步,心臟差點跳出胸腔。
訓練有素的保鏢鼻尖也出汗了。
反而是張先生沒有太大的反應……剛才他也沒吐。
好歹是殯儀館的老闆,死人見得多,就算樣子恐怖一點也不至於吐出來。
白青……白青的步伐沒有因為紙人的目光停頓片刻,剛剛肯定發生過什麼。
太安靜了。
她的目光在席間巡視,看到中間的席桌上,有一具乾屍直挺挺地坐著。
鼓脹的眼珠外凸,佈滿血絲,失去生機的面板黑色面板包裹著骨頭。
這副模樣和婚房裡的新郎們一模一樣。
白青還記得幹/屍身上穿的衣服,如果湊近的話,一定還能聞到未散的酒氣。
這具幹/屍是如意殯儀館的靈車司機老王。
他是怎麼死的?
白青的視線落在其他吃席的人類身上,不一會便發現端倪。旁邊那桌的青年人夾起一塊東坡肉,塞進嘴裡。
他似乎並沒有咀嚼就直接吞掉肉塊,但嚥下去也不費勁。
以白青的視角看來,東坡肉實在是誘人,可惜青年的吃相不佳。他臉上的面板像是承受過太強的地心引力一般,古怪的下垂著,幾乎露出下眼瞼包裹著的紅色眼眶組織。外凸的眼睛裡滿是熱切的慾望,伸出泛青的舌頭舔著嘴邊的醬汁時,還直勾勾地盯著盤子裡剩下的東坡肉。
這副樣子又足以敗壞掉其他人對東坡肉的渴望了。
青年人再次伸出筷子夾肉時,雙手一顫,出現肉眼可以觀察到的變化——他整個人變瘦了一圈。
一個胖子瘦十斤不容易看出來。
可一個本來就很瘦的人再瘦十斤,帶給人的視覺衝擊就很強烈了。
他的臉頰徹底凹陷,顴骨像是要刺破薄薄的面板鑽出來,雙手更是萎縮發黑,彈性已經徹底消失的面板乾枯的裹著指骨。
他的血肉被偷走了。
如他這種情況的人還有好幾個。
看來誘人的東坡肉不能吃。
顧松文一看到莎思思,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姐姐,救命。”
東坡肉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只要看上這肉一眼,他的肚子就咕咕亂叫。閉上眼睛,香味一直往鼻子裡鑽,口腔瘋狂分泌唾液。
不誇張的說,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得到什麼東西,現在卻瘋狂的渴望一塊肉。
可是不能吃!
司機老王的下場,吃席的每一個人都是親眼目睹。
忍吧。
再想吃也要忍。
然而,顧松文的視野範圍中,出現一隻戴著腕錶的手。這隻手握著筷子——這是他的手。
“姐姐,我的手不聽使喚了。求你,讓你的保鏢們抓住我……”
莎思思看向白青,她不確定能不能碰現在的顧松文。
白青說:“能打暈他嗎?”
莎思思點頭,“可以的。”
一個保鏢上前,手刀輕擊顧松文的後脖頸。
顧松文眼睛一閉,暈過去了。
然而,保鏢預料到的顧松文會向前撲倒在桌上的情況沒有發生,眉頭微皺,覺得有點不對。不祥的預感成真,保鏢見昏迷中的顧松文一隻手摸索著桌面,拿起筷子,忍不住退後兩步。
哪怕是壯漢也害怕靈異事件。
莎思思指揮保鏢說:“把他拖走。”
保鏢深吸一口氣,驅散心中的恐懼。雙手伸進顧松文腋下,欲將人抱起。卻發現顧松文沉重得超乎想象,他用盡全身力氣,這人就像是紮根進泥土裡的一棵大樹,紋絲不動。
另外兩名保鏢也上前幫忙,最後只能搖搖頭放棄了。
莎思思問:“怎麼辦?”
吃席的不僅是顧松文一個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十幾人全部死掉嗎?
白青在心中默唸:“孟婆,來!”
一陣陰風襲來,白青身旁坐著的幾個紙人竟然被刮出好幾米遠。一位老太太和一口兩耳陶釜憑空出現,老太太身材瘦小,卻拿著一根比她高出半個頭的骷髏頭柺杖,杖身懸掛一隻白色燈籠,燈籠上寫著三個字——孟婆湯。似乎也沒怎麼用勁,柺杖就被她輕鬆插進堅硬的青石地板中。
骷髏頭吐出一朵青色的火焰,飄落在陶釜下方。
陶釜中的湯清澈如水,卻有氤氳的霧氣在其中流動,伴隨點點熒光,冒起一個個熱騰騰的水泡。
“香湯已沸。”
這是被召喚出來之後,她說的第一句話。
老婆婆伸手一抓,左手從虛空中抓出一隻陶碗,右手則抓到一柄長勺。
長勺攪動香湯,舀出一碗。
孟婆看向白青,略一頷首。
白青與詭牌心意相通,知道孟婆是在詢問:喂誰喝湯?
白青指向席桌上又吃下一塊東坡肉的青年,他的情況最緊急。
孟婆端湯的手略往前一伸,語氣陰森:“孩子,該喝湯了。”
湯碗便飄起來,徑直飄香青年,飄到他嘴邊,碗口傾斜,香湯灌進口中。
“咕咚、咕咚。”
青年幾口嚥下湯,神情由猙獰變為木然,雙眼中的欲/望如被清水洗淨,眸光澄澈如嬰兒。
白青伸手一拉,他就被扯起來。
【孟婆湯】孟婆熬煮的香湯,喝下會暫時遺忘一切。
青年不僅忘記自己剛才在吃席,忘記東坡肉有多麼好吃,也忘記自己進詭域的事情。此時的他沒有過去,連自己是個人類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孟婆滿意點頭,對剛熬煮好的一鍋香湯的品質很滿意。執勺又是一碗,湯碗飄向下一位“東坡肉癮者”。
直到連暈過去的顧松文都喝下孟婆湯,孟婆還在舀湯,森然道:“下一個。”
白青:“……沒有下一個啦。”
孟婆一聽,眉眼中縈繞的陰森冷肅愈發濃郁。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白青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喝湯的沒了,香湯卻還有半釜。
原來孟婆有強迫症啊……
孟婆的目光移動,落在離白青最近的莎思思身上,出聲道:“孩子,該喝湯啦。”
莎思思並不怎麼害怕孟婆,她知道這是白青的詭牌。好奇問道:“青青,這湯普通人能喝嗎?”
自己召喚出詭牌,她一點都不驚訝。
莎思思早就知道自己是鎮詭者了!
白青淡淡道:“能喝,只不過會忘記一切。時間持續四到五個小時吧。”
平時喝一碗沒關係,就當體驗人生了。
詭域裡很危險,沒特殊情況喝湯和找死有什麼差別。
莎思思縮縮脖子,迴避孟婆的目光,撒嬌一般用夾子音說:“討厭,那你還讓人家喝。”
白青:“……”
詭牌行為,鎮詭者買單對吧?
孟婆意識到人類不願意喝湯,目光投向紙人。她第一個看的就是唯一會說話的紙紮人,角色大約為這座宅子的管家。
紙人管家:“……”
他轉身就想跑。
這次白青沒有反對。
喂吧,還有半鍋湯呢。
不喝的確挺浪費的。
孟婆心中滿意,露出慈祥的笑容:“孩子,該喝湯了。”
一碗湯飄向紙人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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