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遷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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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致曄立刻傾身黏上,攬著她的肩:“煩煩,葉會計,媳婦兒——”
“爸和哥上班不能碰酒,哥單位不能抽菸,爸的身體不允許他再抽菸,你拆開誰喝誰抽。”
耿致曄:“那也不能給我買小孩子喝的玩意。”
“可樂提神。”
耿致曄哽了一下,他家煩煩就是不凡,他頭回聽說可樂提神:“要不來盒coffee?”
葉煩:“……火車上怎麼衝?”
“火車上也有熱水。”
葉煩立即對營業員說:“那拿盒咖啡。”
“算了,五瓶可樂。”耿致曄道,“一盒我一人喝不完,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倆。”
葉煩翻個白眼:“回來不喝了?”
“回來不用打起精神應付那倆小人。”耿致曄左右看了看,什麼都想買,但他忍住了。
葉煩:“夠了?”
耿致曄點頭:“不是買了兩盒餅乾?還有酥糖果脯茯苓夾餅。五個人還能吃多少。”
葉煩把肩膀上的手移開,五瓶可樂塞他懷裡,叫營業員再拿幾包餅乾,“那些東西不能動,給孩子買的。”
耿致曄眉頭微皺:“她侄子侄女?陳寬仁那個德行的,還給他孫子孫女買吃的?你熱糊塗了?”
葉煩沒糊塗,也不是人傻錢多。陳小慧不想跟陳家斷絕關係,她又不是未成年,陶春蘭沒法替她做主,葉煩也不能,只能禮數週全。
不然等到申城,陳寬仁兒媳問,小慧,空著手回來的嗎。陳小慧的臉往哪兒擱啊。
葉煩:“就這一次。”
“也不怕我岳父岳母寒了心。”
葉煩付了錢把東西接過來:“你岳父岳母沒那麼小心眼。臨下車把這些東西給陳小慧。是不是還得去街道開探親證?”
“明天再開。開好就去火車站。”申城離耿致曄當兵的地方不遠,耿致曄來時就路過過申城,一想明天還得再坐一次就想嘆氣,“特快也得二十個小時,我這把老骨頭哪受得了。”
葉煩習慣了前世早上出發,不耽誤中午吃午飯:“特快也要這麼久?那得在火車上吃兩三頓,這些也不夠啊。”
“不是買米麵了嗎?”供銷社兩個營業員幫她送上車的。再放可樂和餅乾,後座都滿了。
葉煩問:“你的意思明兒給你烙幾張蔥油大餅?”
“很久沒吃過烙餅。”耿致曄上車,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就吃那麼幾口面,餓了吧?吃點東西再回去。”
葉煩有點餓:“可是五點多了。”
“天黑還早。”耿致曄指東南方,“香味從那邊飄過來的。”
葉煩白了他一眼。
“聽我的,沒錯!”
葉煩把車開過去,到跟前看到冒著香氣的大鍋,頓時眼直了:“你——屬狗的?”
“我屬小龍。”耿致曄下車就請飯店員工來兩碗滷煮四個火燒。
葉煩付錢,但她只要半個火燒,掰下的一半被耿致曄伸手接過去。耿致曄同志一點也不客氣,吃得一乾二淨,舒服的到車上開始迷瞪。
葉煩放慢速度,半道上買一個醬肘子。
到家門口的衚衕裡,葉煩停下,把給孩子買的和路上吃的東西分開才開進去。
耿致曄聽到趙茹萍的聲音,睜開一隻眼看到大舅哥和大嫂子過來,陳家幾口沒到跟前,他調整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迷瞪。
葉緊接過糧食:“致曄,起來吃過飯再睡。”
葉煩小聲說:“半道上吃了一點,別理他。嫂子做什麼吃的?”
往常葉家晚上不是做麵疙瘩,就是煮點麵條。葉煩大嫂李明月擔心陳小慧吃不慣一天三頓面,而鋼筋鍋可以放兩個箅子,她熱一箅子饅頭,又蒸一盆米飯。
葉煩手鬆,孃家婆家皆知,她開車去供銷社不可能只買掛麵,肯定會買菜。所以米飯蒸熟,李明月就去堂屋對公婆說等煩煩回來炒菜。
李明月拿著醬肘子說:“我把這拆開,放點菜進去就可以吃飯了。”
遲來的午飯一碗麵不止耿致曄沒吃飽,李明月和葉緊也沒吃飽。李明月又把中午的菜熱熱,連醬肘子一起端去餐廳。
陳寬仁和趙茹萍拿起筷子就夾肘子,毫不客氣,像餓了八百年一樣。
葉煩頓時不敢客氣,擔心慢一點沒了。她掄起筷子,先是父母兄嫂,接著耿致曄,然後陳小慧,最後是她。結果就是陳寬仁和趙茹萍沒能夾第三次,一個肘子被葉煩分完了。
陳小慧低頭吃著肘子忍著笑,這麼看葉煩厲害點也挺好。
可是沒有肘子有別的,陳寬仁吃的忍不住打嗝依然不捨得放下筷子。陳小慧的臉一下子通紅通紅,不敢抬頭看眾人表情。
葉煩不怕陳寬仁,坦坦蕩蕩地撇撇嘴:“慢慢吃,我去給耿致曄收拾幾件衣服。”
耿致曄跟著她起來:“嫂子,煩煩買了一點吃的喝的,我去收拾收拾。”
葉父一聽下午一趟什麼都準備好了,滿意地點點頭:“收拾好早點休息。”
有了她爸這句話,葉煩先洗漱後回房。
到臥室把耿致曄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兩身換洗衣服就放盒裝罐裝的東西,然後用報紙把點心酥糖包起來,末了又找個軍綠色挎包,把路上吃的和耿致曄的軍官證塞進去。
“身上還有多少錢?”
耿致曄送大舅子回來身心疲憊,靠著床頭昏昏欲睡:“不知道。”
“在哪兒?”
耿致曄沉默片刻:“好像在海帶魚乾裡面。”
葉煩震驚,翻開報紙裹著的海帶,從裡面翻出一卷紙,紙開啟,全是十元大鈔:“你沒存?”
耿致曄捏著眼角坐直:“島上沒有存錢的地方。懶得進市區。”
“沒郵局?”
“島上有郵筒。別收拾了,早點睡吧。”伸手拉人。
葉煩猝不及防倒他懷裡嚇一跳,“你困先睡。”
耿致曄摟住腰不許她走。
葉煩無奈地朝他背上一下:“鬆手,我脫外套。”
耿致曄立刻鬆手往旁邊移。
葉煩真不困,等他睡著又起來把錢塞衣櫃裡,把他帶來的海味一分為二,重新用報紙包好。
翌日清晨,葉父不喜歡陳家人,繼續沉默寡言,耿致曄閉目養神,葉煩開車載她媽和嫂子去街道和單位開證明,沒人理陳家人,陳小慧又覺著自己格格不入。
陳小慧今生跟葉父和耿致曄不熟,前世見過耿致曄,沒搭過話。她死前已經很多年沒有跟葉父葉母好好說過話,導致今生想緩和關係竟不知從何說起。
趙茹萍沒有一絲不適,還在回味剛剛就粥吃的醬菜,也不知道葉家怎麼做的,比她最會做醬菜的鄰居做的還好吃。
葉家只有陶春蘭會做醬菜,但她平時得接送大寶,還得帶二寶,葉煩不想她辛苦,家裡醬菜快吃完了,她就買點六必居的回來。就是最簡單的糖蒜也不叫陶春蘭同志動手。
陶春蘭怕用洗衣機被人說閒話,葉煩出面弄一臺。平時家裡人少,煮粥就用電飯鍋。不過葉父和葉家哥嫂都不在家,陶春蘭幾乎沒做過早飯,葉煩叫她買著吃。
鄰居見著陶春蘭問又買飯啊。陶春蘭很不好意思,葉煩就從院裡出來說,你不買我不買,國營飯店關門,員工都得下崗。
角度新穎,但不無道理。陶春蘭再買早飯沒有做賊的感覺,就是有時候不好意思,覺著自己要墮落。
葉煩問她不知道多少次死裡逃生,辛苦了半輩子,終於領到退休金,不趁著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好好舒坦幾天,錢留著幹嘛。
陶春蘭說給大寶娶媳婦,給二寶準備嫁妝。葉煩就說她爸工資高,用她爸的。
打那以後,陶春蘭再下飯店買烤鴨就心安理得多了。
比起清粥小菜,陳寬仁更喜歡抽菸,一根接一根,一個人抽出吞雲吐霧的氣勢。
葉父以前捲菸抽多了,醫生不建議他再抽菸。有耿致曄的父親早早退休在前,葉父聞到煙味很饞也不敢動。耿致曄逢年過節在辦公室值班,時間難捱會抽幾口,但他聞到濃煙心煩。
翁婿二人互看一眼就瞟陳寬仁,他怎麼連煙都饞。
還不是因為陳寬仁這輩子沒抽過華子。
幸好葉煩開車去的,沒到一小時就回來了。耿致曄聽到車響立即出去:“嬸,小慧,收拾行李,咱們去火車站。”
趙茹萍下意識說:“這麼早?”
耿致曄:“一輛車坐不下那麼多人,咱們坐公交車過去,趕早不趕晚。”
陳小慧來之前對於遷戶口沒那麼迫切,她以為葉家人不希望她回來。
以前她恨葉煩和葉家人恨的咬牙切齒也無可奈何,因為後者是她血脈至親,前者比她有本事,還有後者護著。埋怨葉家偏心也埋怨的沒底氣——葉家明面上一碗水端平,比如壓歲錢,給葉煩孩子兩千,她孩子也是兩千。
現在知道真相,沒法再恨至親。葉煩在醫院裡點出陳家對不起她,雖有挑撥之嫌,終歸替她說了自己不敢說的話。陳小慧沒理由恨葉煩,可前世的不甘,今生在農村受的苦,無處發洩快把陳小慧憋瘋了,陳小慧不由得怨陳寬仁和趙茹萍,以至於她跟陳寬仁和趙茹萍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陳小慧說:“媽,走吧。還沒買票。”
趙茹萍:“葉煩沒買?”
“……”陳小慧無奈地道出葉煩去大嫂單位開證明。
昨兒從醫院回來的路上,陳寬仁覺著就這麼把陳小慧給葉家太便宜葉家。趙茹萍雖然有辦法收拾陳小慧,可養了多年的閨女,又一直當親閨女疼,也不甘心白白送給葉家。
昨天下午的雞蛋麵,晚上的醬肘子,讓夫妻倆頓時覺著這次沒得什麼好處還虧了一個閨女長遠看也不虧。
陳寬仁起身問:“東西收拾好了?”
陳小慧:“早收拾好了。”
陳寬仁瞟到桌上煙盒下意識伸手,不經意間看到葉父又僵住,“葉大哥,煙還抽嗎?”
葉父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內心甭提多無語,他怎麼比老家最不講究的親戚還不講究。幸好煩煩跟他們說從此以後兩不相欠:“我不抽菸。這是煩煩——和小慧大哥拿回來的。他也不抽,過年發的。”
“那我留坐車的時候提提神?”
葉父順嘴問:“夠嗎?”
“夠——”
趙茹萍搶著說:“還有啊?”
陳小慧的臉一下熱起來:“媽,幹嘛呢?”
趙茹萍瞪她,跟自己親老子客氣什麼,不會過日子的倒黴玩意:“沒聽見嗎?你爸說沒人抽,放著也是發黴。”
葉父嘴巴動了動,心道我就不能留著待客。體面人不敢再客氣:“好像還有一包。明月,明月——”
李明月進來:“我找找看。”到她和葉緊臥室拿兩包煙,一盒牡丹一盒香山,“爸,只剩兩包了。”
葉家出品必是精品。趙茹萍笑著說:“夠了,夠了。”接過去塞自己包裡,正好倆兒子一人一包。
陳小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李明月見狀很意外,竟然知道羞恥。也對,陳小慧二十出頭臉皮薄。幸好臉皮薄,要跟趙茹萍一個德行,兩包香菸都能看眼裡去,以後可不敢叫她靠近臥室。
“那嬸子,叔,雖說火車站離得近,可公交車逢站必停,上班高峰走得慢,最快也要一小時。”李明月指著落地擺鐘,“十一點的車,快九點了。”
趙茹萍兒子是普通工人,兒媳是臨時工,不敢請假,孩子沒人帶,她也惦記大孫子:“那走吧。對了,小慧,水果和點心拿了嗎?”
陳小慧點頭:“拿了。”
“拿了就好,不然一天一夜哪受得了。”趙茹萍說著話到屋外,看到抄兜靠柱等得無聊的葉煩,不由得想起這兩天的遭遇,“咱又不像葉煩不用回去。”
屬什麼的這麼欠?葉煩氣笑了,“是呀。當年是爸媽把我抱回來的。現在長大了,抱不動了怎麼回去。你說對嗎?趙茹萍同志。”
“你——”趙茹萍差點嘔出一口陳年老血,葉家怎麼教的?她怎麼這麼會接茬。趙茹萍滿臉怒氣地指著她,“有沒有一點教養?我原本以為大哥大嫂忙沒空教你。現在看來,你誰都不像,你就是個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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