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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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第四十七號患者。”

“進入三診室。”

聽到廣播後，方巖站起身，快步走進精神科三號診室，隨手將門關上。

醫生是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男性，戴著金絲邊眼鏡，身上的白大褂異常整潔。

醫生抬頭看了一眼方巖，“怎麼又是你？先坐吧。”

方巖拉過椅子，坐在醫生對面，心情略有些忐忑。

盯著顯示屏上的各種檢測結果，醫生表情困惑說道：“包括大腦認知功能和神經系統在內，檢查結果完全正常，你明明很健康，為什麼卻偏要說自己有精神病呢？”

方巖急忙解釋道：“醫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有病！”

已經連續一個多月了，方巖總會做同樣的夢，夢見自己去到一個無比遙遠的超級文明星系，那裡的科技無比發達，星系中央是一顆藍巨星，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其實做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方巖從夢中醒來，大腦中就會多出大量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例如研究高能粒子和暗能量行為邏輯的能量發散學。

或者研究反物質與普通物質之間相互作用的反物質化學。

以及研究多維空間結構特性的維度工程學。

甚至是探索量子起源，試圖理解意識如何從量子波函式塌縮中產生的量子意識學。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方巖現在有一種感覺，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正在將宛如星河般浩瀚的超巨型圖書館，一股腦塞進自己小小的腦殼，完全不在乎他能否承受得住。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似乎不僅僅增強了方巖記憶，還讓大腦結構產生潛移默化的改變。

記憶越來越清晰，邏輯思維速度也變的越來越快，即便每天接收到海量資訊，方巖也不會感到痛苦，反而精力充沛，每天清晨從夢中醒來，都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方巖詳細描述自己離奇的夢境，但醫生卻輕輕擺手，示意方巖不用繼續說了，因為同樣的說辭在初診階段，他就已經聽過。

醫生望向窗外蔚藍色的天際線，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記得降臨日嗎？”醫生問道。

方巖猛的一怔，再次回憶起多年前驚心動魄的畫面。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巨型外星飛船緩緩降臨，它龐大的體積遮蔽半邊天際，飛船表面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複雜的推進結構和武器系統，顯示出遠超人類認知的力量。

交通瞬間癱瘓，車輛停在路中央，司機們紛紛下車，目瞪口呆仰望這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

將思緒拉回現實，方巖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降臨日距今已經過去九年十個月又二十三天了。”

“從那天起，我們終於知道銀河系還有其他文明，兩年後，地球以聯邦形式加入銀河聯盟，從此開啟了嶄新的星際時代。”

“嶄新的星際時代…”

醫生搓了搓手，“不知不覺，降臨日到現在已經接近十年，如今我們這些地球人的生活有什麼變化嗎？”

方巖微微一怔，腦海中迅速回憶十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有，但不多。”

醫生點頭，“你能精確記住降臨日的時間，由此可見你內心充滿夢想，渴望地球因為加入銀河聯盟而開啟新紀元，甚至你還幻想能駕駛宇宙飛船，暢遊星海，到宇宙未知的深處去冒險。”

“年輕人嘛，渴望冒險很正常，我也非常能夠理解。”

“可轉眼十年過去了，群星在哪呢？探索宇宙的旅途又在哪呢？”

“地球作為最低等級的文明，在銀河聯盟中的地位說好聽點叫成員，說不好聽的，我們就是一群乞丐，每天求著其他星系施捨一點什麼。”

方巖默默聽著，在泛銀河高等文明看來，地球聯邦如此落後，無異於一群原始人，處境確實非常尷尬。

“生活在如今這樣一個劇變的大時代，面對無數未知的新事物，人們難免陷入焦慮和自我懷疑，精神有點問題很正常，沒有才是問題。”

“自從降臨日之後，類似你這樣的病例我已經見的太多太多了，而我們醫院的精神科門診也從一個，擴充套件到如今十三個。”

“聽我的，回去吧。”

醫生勸慰方巖道：“加入銀河聯盟又怎樣？想當年在舊地球時期，巴布亞紐幾內亞還是聯合國成員呢，但誰又瞭解並且在乎他們？”

“我們現在的處境，並不比巴布亞紐幾內亞強多少，不要吃著地球的飯，卻操著全銀河的心，普通人面對突然降臨的大宇宙時代，能做的只有避免焦慮，好好活著。”

“雖然我不懂什麼維度工程學，但我懂人。”

“思維清晰，邏輯縝密，事情的前因後果描述完之後，你還加上自我診斷和自我分析。”

“如果你有精神病，那瘋掉的肯定不是你，而是這個世界。”

“反物質武器？平時沒少看科幻小說吧？”

“回去吧，你沒病，只是對未來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可是醫生！”方巖有些著急。

“沒什麼可是。”醫生擺出權威的姿態說道：“典型精神病具有五大特徵，情緒不穩定，思維混亂，社會退縮，認知障礙，再加上自我意識失調。”

“如果你有精神病，為什麼我在你身上看不到這些特徵？”

“那是因為...”方巖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醫生追問。

方巖思考，而後非常認真的說道：“因為，自從我得了精神病，精神就好了很多。”

……

走出醫院大門，方巖站在街邊，默默掏出一支電子煙。

或許是三重薄荷的味道過於濃烈，恰好經過方巖身邊的年輕女士忍不住皺了皺眉，旋即加快腳步。

“自從我得了精神病，精神就好了很多。”

方巖說出這句荒誕的臺詞後，醫生就將他禮貌的請出診室，並且告訴他以後不要總往醫院跑，喜歡胡思亂想這種病，醫生是治不了的。

方巖想散散心，他沒有乘坐公交車，步行朝著家的方向。

夏日黃昏，街道格外寧靜，轉過幾個街角後，方巖終於回到父母留給他的老式公寓。

掏出鑰匙，輕輕開啟門，迎面而來是一股熟悉的陳舊氣息。

自從父母因車禍離世後，家裡的擺設已經很多年沒有變動。

哪怕布藝沙發已經有兩三處破損，露出內部泛黃的高密度海綿，洗衣機執行時候會發出刺耳的噪音，方巖也從未想過要將這些舊傢俱換掉。

或許方巖真正想留住的不是傢俱，而是別的什麼吧。

泡了一杯咖啡，方巖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發呆。

和其他人不同，別人學習是靠努力，每天頭懸梁錐刺股。

方巖學習也是靠努力，努力睡覺。

只要他睡眠時間足夠長，第二天醒來，大腦中自然而然就會增長更多知識和資料。

而在不睡覺的時候，方巖總感覺時間過的很慢。

過去還可以靠打遊戲消磨時間，但如今隨著邏輯和理性的增加，他漸漸對遊戲也失去了興趣。

現在方巖更喜歡瀏覽一些專業科研論壇，將目前銀河系最前沿的科研成果，與大腦中的記憶做對比。

一杯咖啡喝完，方巖起身進入臥室，開啟膝上型電腦，順利登入到星聯網。

星聯網，全稱泛銀河星際網際網路絡，是銀河聯盟為地球提供的福利之一，使得原本孤陋寡聞地球人，能夠接觸到銀河系記憶體在的各種資訊和資源。

可惜由於地球缺乏虛擬頭盔之類的高階終端，只能經過大型伺服器簡化處理後，以二維的方式呈現在使用者面前。

方巖熟練操作滑鼠，瀏覽各個星系的新聞和資訊。

儘管沒有虛擬頭盔，無法身臨其境，二維平面的限制讓體驗顯得有些單薄，但這已經足夠讓方巖感到滿足和興奮。

透過星聯網，方巖知道了很多事情。

例如銀河系所有生命體，全都起源於核心區的一場大爆炸，爆炸令一種代號為本源的神奇孢子散佈整個銀河，並最終孕育出無數生命體，這其中就包括如今泛銀河的主宰者，人類。

無論高度發達的銀河內環，還是地球所在的銀河邊緣，甚至充滿暴力和恐怖的灰暗地帶，全都生活著數量多到無法統計的人類，雖然膚色，五官略有差別，但基因學特徵完全一致。

多年以前，銀河系三大強國曾對核心區展開大規模調查，試圖探尋本源孢子的秘密。

但奇怪的是，探索計劃剛開始不久便戛然而止。

三大強國甚至聯合起來，將銀河核心區劃為禁區，禁止任何人靠近，否則便會遭到毀滅性打擊。

如此一來，便令核心區成了泛銀河最大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當初科考隊進入其中，究竟有何種遭遇，才導致他們下定決心，將那片偌大的星區徹底被隔離開來。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方巖沉浸在星聯網海量資訊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

就在他準備睡覺的時候，無意中進入一個名為空間動力的論壇。

許多來自不同星系的科學家和工程師，正在討論如何減少躍遷引擎執行中的空間擾動，而這些擾動常常導致位標偏移，影響導航精確性。

有人提出使用粒子穩定器來平衡擾動，也有人建議加強躍遷引擎的動力。

“這不是胡搞嘛，空間擾動引擎強行開啟空間裂縫，會令引力波急速擴散，導致時間空間扭曲。”

“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加強動力，只會讓擾動更加嚴重。”

方巖微微搖頭，他覺得工程師們初衷很好，但方法值得商榷。

忽然～

方巖眼前一亮，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