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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感覺很棘手。
他壯碩的胸膛佈滿密集的劍痕,僅是結繭的血口,將要把他包成人繭。
虎頭大刀揮舞出氣浪,寇準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心裡竟不自覺發寒。
這女人...是羅剎化形嗎?
場中,常霜卿琉璃般的渾濁眸子佈滿蛛網般的血絲,挺翹的瓊鼻因憤怒扭曲而皺起,羊脂玉般的大腿肌膚滿是刀鋒造成的巨大傷口,其中一道險些將她小腿劈斷,分外猙獰。
她法衣被劈碎使能,露出光潔的上臂,細膩的白皙肌膚中,似有青細的小蛇蠕動,逸散飛舞的青絲如倒懸瀑布,宛如三千殺神在世。
劍器捲刃已被全部劈碎,她黛眉皺成川字,周身水氣快要凝成濃霧。
一階上品水系術法,已經熟練到瞬發的程度,她開始放棄使用遁光防守。
一時讓三人都拿他不下,反而處處受制。
就像三隻鬣狗,捕獵豎起倒刺的豪豬,無從下嘴的同時還扎人。
此女兇狠,幸好能在此將其擊殺,否則後患無窮。
實際上,常霜卿不是放棄遁光,實在是力竭了。
煉氣七重的修為,縱使根基深厚,在修為遠超自己的敵人圍攻十數分鐘下,已到達極限。
換成往常,她必定會選擇隱匿遊擊。
就算不能勝,也有六成把握逃掉。但為了給凌白爭取更多時間,她毅然選擇最張揚,消耗最大的打法。
好累...
即使在殺意的加持下,她的精神像擰乾的抹布,從興奮到疲憊。
她混濁的眸子微微朝上,卻看不見一絲光亮,維持感知的殺氣,也因為倦怠開始逸散。
或許是血流的太多,她突然感覺身體很冷,彷彿墜入無盡冰窟,宛如十五年前那個寒冬。
不見天日的風雪,她惹了風寒,家裡窮,嫌棄她是女子,將她拋棄。
高燒和風雪讓她失去光明,刺骨的寒冷讓她宛如置身地獄,飢餓折磨著她的肉體。
她已經瘦到人販子都嫌棄的地步,是貪玩兒的郎君找到自己,脫下狐裘裹住她,不嫌棄自己的缺陷,不嫌棄自己的卑賤身份,那般溫和的善待她。
那時的郎君,好溫柔,好溫柔,如果就這麼平凡的過完一生,該多好啊。
哪怕她只能當侍妾,能跟心上情郎過完一生,得多幸福啊。
刀鋒呼嘯在耳畔,常霜卿再沒有招架的力氣,殺意逐漸耗盡,感知不到襲來的冷厲。
這般美好的日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她完全放棄防禦,身體本能的積蓄起最後靈力,要發出亡命絕殺,思緒卻慢慢飄遠,回到那次離別。
只記得童發鶴顏的女道長上門,相中她的資質。
從此她成為玄門高徒,而郎君雖也有靈根,可資質拙劣,縱使有她懇求,得到師傅垂憐,耗費人情,讓其拜入仙門,可從這兒開始,一切都變了。
溫和善良的郎君,變得自卑善妒。
她是歡喜的,因為他在乎自己。
她想要見他,卻因為門規,難以離開山門,終日牽腸掛肚,連修行的資源也受師尊監督,只有悄悄省下一部分供郎君修煉。
她日夜苦修,只想往後庇佑郎君,多省下些資源,與他共赴大道。
現在沒了,全都煙消雲散了,她弱到可恥,最珍貴的寶藏都守護不了。
刀刃劈向後腦,常霜卿能感受到它冰冷的殺機,如長眠不醒的夜,寒冷又絕望。
她微微閉目,桃夭美眸淌過幾星晶瑩淚珠。
可下一刻,刀鋒破空聲戛然而止,神魂好似死亡般被從體內抽離。
徹骨的寒卻並沒有襲來,等她再度睜眼時,入目卻是明媚的陽光。
她已經快忘了葉有多綠,露珠有多晶瑩。
晨曦的陽光透過細密的枝葉灑在她的臉上,溫暖將她包裹,心中的寒意如冰雪般消融。
像郎君的懷抱,這般讓人安心。
她還沒有清醒過來,驚訝於罪孽深重的自己死後竟未曾墮入地獄,安享極樂。
或許是託郎君的福吧。
然而下一刻,視線翻轉,徹底回神時,就見一位面目猙獰的靚麗女子,狼狽的從不遠處的密林走出,眼神怨毒。
“你在這兒啊,凌白你個小賤種,可讓我好找,我說過,被姐姐找到,你可就遭老罪了。”
凌莉整理著散亂的鬢髮,慢悠悠擦乾霜華劍上的血汙,就朝對方走去。
她不打算速殺這小鬼,絕對要讓其嚐到大苦頭!
煽掉,再剝皮抽筋,方能稍解心頭之恨。
聞言,常霜卿微怔,她下意識抬起手,細細打量。
稍有些白淨,卻十分修長,關節分明比她要大上一些。
她當然知道這是誰的手,它曾無數次輕撫自己的秀髮,在噩夢時撫慰其入眠。
“原來如此,交換了啊...”
常霜卿立刻明白處境,她沒有去想自己的身體在凌白的操控下是否有活路。
或者說她就沒有想過給自己留活路,只要郎君平安便心滿意足。
她相信郎君。
“如此什麼?裝傻充愣,姐姐可不會輕易放過你哦,小賤種。”
“你叫他賤種,你怎麼敢?”
殺意驟起,周圍的空氣瞬時下降好幾度,凌莉像應激的貓,雞皮疙瘩馬上就豎了起來。
這小子有古怪。
她沒有再繼續往前,因為對方已經從容站起,慢慢朝她走近。
步履輕盈卻把青草踩得塌陷,她想動,精神卻被對方殺氣所懾,一時亂了分寸。
“你這種劣等貨,給郎君搓腳都不配的婊子,也敢叫他賤種?我要撕爛你的臭嘴!”
陰冷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常霜卿周身無風自動,似有黑氣流轉。
“煉氣四重就敢裝神弄鬼,你找死!”
‘凌白’愈發接近,凌莉下意識退後兩步,卻是羞惱不已,拔劍就要劈下。
啊——
嘴唇劇痛,原本乖巧聽話的霜華劍,猛地暴起,扎爛她的嘴唇,直到劃到耳根後,才邀功般跳躍起來,衝向常霜卿縈繞在她周身,興奮打轉。
霜華劍是常霜卿師尊賜下的護身法寶,為三階下品,鋒銳無比,已有器靈雛形,自然認主。
煉氣的修為無法御使它飛行或使用法術,卻能增加劍招殺傷。
這神異,只有她和郎君才能使出。
“你,你,怎麼會!霜華劍怎麼會聽你的話?”
凌莉驚恐萬分,她在‘凌白’的身上,隱約看到了那個妖女的神姿。
“賤婢,髒了我的劍器。”
常霜卿沒有回答,她細心地擦拭乾淨劍上的痕跡,繼續朝凌莉走去。
凌莉大叫,手上指訣不停,周邊塵埃聚攏凝成巨石,地上藤蔓舞動要捆住對方的腳踝。
她的功底也不差,能在短時間內配合使用兩種一階上品法術。
“呵。”
常霜卿冷笑,殺意和靈力灌注於霜華劍,頓時劍光分化成百道霞光,宛若圓月,隱約有雷霆之意,殺伐更重。
“看好了,劍是這樣用的——月影式。”
一劍飛仙,上百道劍光凝成月華,傾斜而下,如夢似幻。
凌莉直接看花了眼,她施展遁光防禦,卻被刺得像篩子。
擋下九十幾道劍光後,剩下的幾道雷劍,狠劈到她身上。
四肢生出焦黑的空洞,傷口周邊卻被冰霜覆蓋,連經脈都彷彿要被凍結。
凌莉痛的聲音嘶啞,卻被一劍塞進口腔。
“郎君竟是雷靈根,可惜最先見到它的卻是你這騷貨,真是便宜你了。”
常霜卿臉上泛著消耗過度的蒼白,眼中卻有笑意,她手上輕劃,將凌莉另外一邊嘴唇劃爛,直至割到耳根。
嗚嗚嗚——
凌莉劇痛想要尖叫,卻由於嘴裡被劍刃塞滿,只能發出嗚咽的啜泣,似是懇求。
“聒噪。”
“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不過是隻搔首弄姿的母猴。”
常霜卿厭惡的俯視,有種她看劫修時的鄙視感,讓她憤恨又絕望。
差距太大了。
煉氣四重逆斬七重,她堂堂玄門正宗被越階當豬殺,說出去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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