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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寂寞,冷意愈深。旗城大街上雲嘯風緊,各處刀槍惶惶。
街上攤販早跑光了,兩面人家都探著腦袋,透過門縫、扒著牆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面的局勢。
鐵鏟門所屬的東南鬼道小聯盟和臨河幫所屬的東南河幫聯盟不斷派人增援旗城。只兩日,總捕司外已聚了三四千人。雖然人多勢眾,但畢竟都是些小幫派,他們也不敢真的開戰。只能將總捕司重重包圍,門外喊罵不停,試圖逼迫薛揚交出落凡。
大街上早早搭起了許多簡易涼棚,裡面擺了桌椅板凳,草蓆棉被。一波人罵累了,便到一旁休息、飲酒、耍錢,換上另一波人站在大門前接著罵。
旗城屬於武王霍淵管轄,這樣的禍亂本該由他出面解決。但霍淵剛死了兒子,恨不得所有人陪葬,他自然不想管這事。
此時,旗城附近上千名捕快以及姬誠從劍關帶來的五百劍士精銳,正守在總捕司各處,嚴陣以待。趙亮、秦明等幾名老捕快,已飛馬前往各處求援。雖說這架不一定打得起來,但人越多氣勢越高,這也是江湖慣用的套路。
總捕司後院槐樹下,薛揚和姬誠安穩地曬著太陽,一邊煮茶下棋。
落凡則是一個人坐在大廳中,揹著鋼刀,端一壺酒,就著幾快醃蘿蔔、小半包滷豬頭肉,自飲自斟,喝得痛快。
賀聞名聽著院外的叫嚷,滿心的擔憂,生怕外面那幾千人衝進來廝殺。心裡想著,自己才二十幾歲,連女人都沒碰過,若就這麼死了真是冤枉呀。回頭看到落凡喝得有滋有味,氣得心口發緊,恨不得把他手裡的酒壺搶過來,摔在他腦袋上!
忍了幾忍,賀聞名終忍不住對落凡喊了起來:“我說,落凡!你能別喝了嗎?沒聽到外面罵得這麼兇嗎?兄弟們為了你整日擔驚受怕,你倒是喝得歡快。你就不怕他們衝進來,一人一刀把你砍成肉泥。”
落凡沒有搭理他。這樣的人越搭理,他越來勁。夾起一塊豬頭肉,似乎吃得更香了。
姬誠回過頭看向賀聞名,笑道:“哎,聞名呀!你就是比不了你其他幾個兄長氣度。放鬆些,不過是些小嘍囉。我帶來的五百精銳個個是頂尖的高手,別說這三千嘍囉,來三萬咱也不怕!江湖混的,這種場面以後可少不了。”
見姬誠看低自己,賀聞名心中不服。師兄妹七人從小一塊練武,憑什麼自己就比不了其他人。不過,他可不敢對姬誠抱怨。
只能看著落凡氣道:“我不怕。我只是看不得落凡這副小人模樣。大家都是被他連累的,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人看了不痛快!”
落凡飲了一杯酒,仰面嘆道:“多事之時觀浮雲,人生一朝何以真。百年蹉跎一碌身,誰憂天霾將月沉!”
見落凡一副高人,大言不慚的吟起詩來,賀聞名更惱:“我看你是喝多了,做什麼狗屁大詩人!有本事你去把外面的人趕走呀。我看,你就是看著我們這麼多人保護你,你才有恃無恐的吧。”
薛揚、姬誠聽了落凡的詩,各捋了捋鬍子,細細品味一番。兩人微微一笑,都覺得落凡此詩有些自大。詩中盡是看透世事人情,自比明月無暇!這可不符合他的人品。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自捧,還是意有所指。
外面的罵聲,不停不休,也越發難聽。甚至,連姬誠全家也被罵上了。姬誠卻毫不在意,依舊和薛揚坐著飲茶下棋。
二人心知肚明。按照如今的局勢,饒是落凡淡定,若他沒有對應之招,怕也難有好結果。等不了幾日,黑白聯盟必會來人。若他們以《元盟協議》為脅,要求把落凡公審落凡,他們也無計可施。所以,看起來落凡是被總捕司庇護,但其實也是被囚困。
薛揚和姬誠能看到這一層,他們相信落凡也能想到。但他們還是太低估落凡的能力了。落凡是立志平定天下的人,若這點小事都對付不了,何談往後的大事。
落凡吃飽喝足,躺在大廳椅子上,歪著腦袋睡了起來。
正是午後暖和,院外忽傳來兩聲輕緩的腳步聲。
眾人抬眼瞧去,只見一名年輕俊俏的富家公子,帶一名看似平常的老僕走來。那青年不過二十出頭,一身水色絲綢華服,手搖金骨玉綴的古扇,腰掛一絕品佩配。遠觀,玉樹臨風,翩翩然風度。近看嬉笑無狀,貴氣又多懶散。
眾人皆不認識來人。心中奇怪,看門的怎麼把一個浪蕩公子哥放進來了?姬誠和薛揚抬眼一看,也不認識。
那青年走到薛揚兩人身旁,站著看了看。毫無禮數,直接指著棋盤,指點起來:“哎!哎!這黑子大龍要被吃了啊。這裡趕緊救啊。要不然,這棋可沒了。”
姬誠順著青年手指看了一眼棋盤,果然如此。不高興地斜眼看薛揚,喊道:“哎!哎!好你個薛老三,你也太賊了。你斷我大龍,你倒是說一聲呀。跟當年一樣,老是暗地裡想著陰我。”
薛揚也不樂意地喊道:“下棋哪有告訴對手招數的道理。那我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下呢。一把年紀了,別為老不尊。說好了,一盤一百兩,你可輸我五盤了!”
姬誠瞪眼:“這不是錢的事!這下棋和做人一樣,你動手你明著來呀!你暗裡下刀子,算什麼回事。我不服,這一局不算!”
薛揚無奈,擺手道:“好,好!我不吃你大龍行了吧。大龍留給你,你也贏不了!你這輩子就沒贏過我幾盤!”
姬誠自傲道:“贏不了,歸贏不了。我要輸,也得輸得堂堂正正!”
二人爭吵完,回過頭又看來人。
薛揚撫須打量著問道:“這位公子來此何事呀?看你這打扮,應該不是旗城人吧?”
那青年一笑,拱手施禮:“在下皇甫天榮。見過,二位前輩!”
姬誠和薛揚一聽,皇甫天榮?心說莫不是富甲天下的皇甫家?
薛揚又問道:“公子姓皇甫,莫非與京城皇甫家有何淵源?”
皇甫天榮輕搖手中扇,得意一笑:“見笑。小子不材,家中排行老二,家父正是皇甫家家主皇甫秉!”
聽說是皇甫家的,二人難免多打量一眼,覺得不像。皇甫家乃是商賈世家,是三百年屹立不倒的豪門巨族。家主皇甫秉更是不凡。據說,皇甫秉年輕時,行走江湖慣背一把嵌滿珠寶的金劍隨身,所到之處廣施財富,福澤一方商賈。又因其氣質爾雅,端良正派,廣為天下人稱道,便有了“劍福君”的雅號。
而皇甫秉還有一個兒子皇甫石嵐,更是才華橫溢,頭腦精明。他經商手段甚至強過皇甫秉,年紀輕輕,已經接受家族大半產業,儼然成了皇甫家的支柱。
而江湖人公認的“龍城三魁”,其一商魁,便是經商著稱的皇甫石嵐。其二武魁,則是龍城年輕一代武力最強者,鐵掌門的宇文昭,也是謝旭師傅宇文瀾的大侄兒。其三,則是文魁,熟讀天下文章,博學無不通,文相武三文的女兒武九貞。
皇甫秉和皇甫石嵐可謂名譽天下,可這皇甫天榮卻並無太大名頭。只看這吊兒郎當,懶散混渾的模樣,薛揚也大概能猜到為什麼了。
薛揚疑問道:“既是皇甫家的人,來旗城作何?外面危險重重,你此刻來我總捕司難道有何要事?”
皇甫天榮收起扇子,笑道:“我來找我兄弟!不來你這裡,又去哪裡呢!不知,我兄弟何在?”
姬誠疑問:“誰是你兄弟?你兄弟不是龍城三魁中的商魁皇甫石嵐。你怎麼還有兄弟在旗城?”
皇甫天榮笑道:“除了那個兄弟,我還有個兄弟,他叫落凡!”
聽到“落凡”二字,院裡一眾捕快個個轉頭,無不驚詫。
薛揚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瞪眼脫口道:“落凡是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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