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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歸真觀煙火連天起。
縱列堂閣,盡是破敗朽木。
一點點火星搖曳成紅海,栩栩縷影抖顫,血光反映半截宮闕。
胡為站在道臺之上,折五境大圓滿修為畢露無疑。
他眼中受煙熏火燎,難免有熒光。
輕輕撫拭而下,便將兩手負後,向橫參老木斷折的觀門遙望。
好似只待客歸來?
“這是!”
付與匆匆趕來,見眼前火海,一個踉蹌便跪在地上,與胡為遙相視。
“胡為!”
“這……這是!?”
紅衣少年抬肘抖落了幾下袖口。
“你這樣倒像是早已知曉了。”
他道心觳觫,哽咽不甘。
“人……都是你殺的?”
“是。”
付與摔袖灌風響徹,如玉虎作鳴,怒指如山野村夫訓子斥妻。
“扯淡!老子認識的胡為可從來沒有胡作非為過!”
他緊緊攥握著一柄妖刀,虎口處已經開裂流血。
如蛛網盤布的血跡落臨木柄,似一支紅穗悠悠。
“我既承認,便不想再浪費口舌。”
“到底為何?!”
胡為語氣淡然,好似蓄謀已久?
“為了站得比你更高,能徹底贏你一次,夠嗎?”
青衣刀客低著頭。
“安安與觀主呢?”
此句說罷。
付與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他一雙柳葉眸瞪作桃花,就起粉線紅絲如此,死盯胡為。
他搖了搖頭,又吐出一大口瘀血。
嘴角開始抽搐,鼻樑也上下顫抖,與眉額間的皺紋橫連貫徹。
一張少年麵皮,在此時更如老雄。
他抬手卻又落下,不忍血淚。
“相識十年,又同生共死。”
“胡為……”
付與話不說罷,便是吐出瘀血不休。
他由著一張血唇張閉,淚流滿面。
“你我刎頸之交啊!”
一聲怒響,殘垣斷壁徹底坍塌。
“這又有何意義呢?折五境大圓滿的仙師,你可知天下間都沒有幾個啊!”
“你我並肩而行不也是為此?”
“既然有捷徑,我為何不走呢?”
“我可不想要再被下一個‘左赫’碾在腳下都反抗不得了!”
許是胡為一語中的,付與並未反駁。
他輕揉水眸,便朗聲而出。
“付與,來打一架!讓我看看你是有多高的本事?憑什麼,就讓觀主對你百般信賴?”
片刻緘默……
付與振衣起樁,再喚妖刀真名。
“玄螭!”
話音落下。
他的整具身軀,好似被碾磨再造,一處處筋肉如亂麻纏綿不分。
若隱若現著一縷縷幽魂!
且由內而外,迸出一股殺伐極為‘醇粹’的血意。
“不是說這把刀無名嗎?”
胡為大失所望,“從一開始,你也並未相信與我。”
付與搖了搖頭,已不想再辯。
“兵者雲: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
“好一個舟中敵國笑中刀。”
就此,兩名耗損根柢,而短暫躋身醇粹境大圓滿的少年修士,也算同室操戈。
二人拼殺,如兩縷彩影相撞……
“胡為,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曾與你有過私心,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此事,是不想連累你。”
“好理由。”
胡為一拳打在妖刀刃身,漣漪泛出,使付與退出丈遠。
“也罷。”
決心已下,他輕輕瞑閉雙目……
不去顧忌玄螭呵斥,執意在神庭中與妖刀的魄識融氣。
他一步步向後退去,胡為便一直追勢打式。
一恍,付與陡然掙開樁架。
他以腳尖點地,倒仰姿體如虹,再退數丈遠。
長刀橫眉而抹,雁翎苦落秋水。
“胡為!我送你一程!”
如此一句出口。
紅衣少年一愣,隨即瞪瞳如銅鈴。
眼看‘付與’手持妖刀如狼毫疾來,卻未反抗...
“止境?”
鐵光凜,血光颯。
“這就對了。”
胡為恍然大笑,一把摟過付與,“我清楚他們在利用我,但無礙。”
“若無此行,你去不成冥獄洞天。”
“我想讓你去到最高處。”
他一句句傾訴……
使喪身在妖刀魄識中的付與,渾身泛起寒顫,一縷幽魂隨之消散。
得以脫蛻妖刀反噬!
他仍舊淡然,“一千多的【功】數,足夠你想法子續命到冥獄洞天了,拿著離開吧...”
付與不言,怔得渾身苦痛。
紅衣少年擺了擺手,輕言無所謂。
他抓破一角衣襟,煉作納【功】物,遞交到付與手中。
割袍斷義,也算一場水盡鵝飛。
付與頓然間若失心瘋一般!
他用力按住其刀傷,一言不發,只是在身上慌找著愈丹...
卻一顆都沒有!
胡為越發笑意揪心,將其手腕攥緊,代握著衣襟。
“去最高處看一看吧……”
【功】1800
【德】0
【名】0
付與面掛珠簾兩串,看向紅衣少年,又看向院觀。
千言萬語,悉數吞入喉中。
——————
一處名為‘文公’的堂內。
諸子百家齊聚,議論嘵嘵而起……
六長中的道家與兵家,作為莊國本土門脈,自然是行居主位。
一左一右,如同捍門山峰。
少有的諸家都在堂下落座。
正是在說妖刀之事!
“該當緝殺,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妖刀惡名遠揚,如此行事,並不失禮失德。”
“衲言附上。”
無一家不以緝殺為要,便未再談。
三言兩語作一番寒暄。
就在文公堂內行一場換禮送別……
蹊徑上。
一名牛鼻子老道與年輕道人並行。
“妖刀已現世,你可以去看看了。”
“究竟是敵還是友,你自己決定。”
“弟子謹記師尊之囑。”
師徒聯袂駕鶴離去……
麓腳下。
諸多的兵家夫子作言,甚至是作誓。
偏偏要與旁家對著幹!
隨便他們緝殺的心思有多重。
也要力保少年與妖刀。
“亂世當立兵家!”
——————
紅衣少年腳踩短靴,頭頂斗笠。
玄螭尾行其後。
“怎麼了?”
“困了而已。”
“我也有些。”
“明白。”
付與的口氣平淡了許多。
他摩挲著越發溼潤的掌紋……
曾有兩名少年相見恨晚。
打趣著互換了對方的名諱。
‘我叫胡為,意味著胡作非為,要有始有終。’
‘我叫付與,正是隻將桑海千秋事,付與槐南一夢中。’
“這不是冤大頭嗎?”
“不比你的好?”
在當時,他們都是哈哈一笑……
付與站起身來,微合衣襟。
俠士紅衣配白馬,又赴玉折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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