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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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萬物復甦，農曆新年剛過，陽土莊村民還未從新年的熱鬧中緩過勁來，雙手攏袖、倚在圍垛堆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滿嘴咂摸著回味家裡的臘肉鹹魚味。

南江大地，清晨薄霧，一輛黑色賓士S350L碾過道路，道路兩旁遍染白霜，附近田野還是一片蕭條景象，地下生命蠢蠢欲動，隨時破土而出。此刻車內的盛家源的心情也如這些即將破土的生命激動而振奮，由本家侄子盛元開車，一身鮮亮行頭，一輛車、一個提包，還有花了大價錢透過朋友從香港一個有名收藏家那裡蒐集到的一副字。懷揣一顆無比激動的心從蘇北連夜開車趕赴南江省綠坡市。

宋雪康生於六十年代中，這幾天心情還不錯，年前去省裡拜訪老師，老師去年底已從中央部委調任本省父母官，家宴中老師透露省常委會已透過他升任綠坡市市委書記的決議，只待開春市人大會按流程表決透過。多年努力，終於從將近八年市長位置更進一步，此次如未再上升，頂多再幹一屆，市長位置就三連冠了，幹完去人大養老準備退休了。初春陽光斜打在書房“龍鱗春羽”，葉面圓潤厚澤，這株盆栽還是女兒萌萌出國前挑選的。陽光擠滿整個房間，全身舒適，宋雪康緩緩點了一支菸，輕吸一口，煙在指尖氤氳著，按著檔案，他一時的思緒如同這煙，越飄越遠、緩緩擴散…….

老爺子今年剛好耄耋之年，一生摯愛《水滸傳》，一輩子從事村民辦教師，很受當地村民擁戴，遇有不平難決之事就找他評判，他基本能一碗水端平，也能將雙方調解得基本滿意，退休五年後依靠政策才解決正式編制，日常行事講話常以北宋大儒為標杆，認為“靖康之恥”乃華夏之辱，遂給兩孩取名“雨靖”“雪康”。宋雪康中學時頗以此名自豪，後被一同桌女同學當面戳破：宋雪康——靖康之恥不就是你送的？氣得當時語塞，自此發奮讀書，再無炫耀之意。八十年代初參加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未被擠落，考入南江師大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大學時身心俱迷南宋愛國詩人陸游，言必陸游，自號“仿翁”，現如今同學見面，仍笑稱“宋仿翁”。恰遇當時自己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老師兼年級輔導員高尚遠——如今的南江省省長。高本校研究生畢業留校任教，宋雪康是第一屆授業學生，高祖籍陸游老家紹興，打小耳濡目染陸游事蹟及文學，雙方年齡差距也不大，都喜歡陸游詩詞，所以在一起有許多聊不完的話題。

綠坡市，在南江省東南，山多丘陵、河網密佈，自古四山五水一分田，耕地嚴重不足，交通和工業較落後，人均GDP排名年年穩定在全省倒數三以內，自八年前宋雪康當市長以後，每年從中央、省裡化緣，加上地方財政勒緊褲腰帶，積極貫徹落實“要想富、先修路”宗旨，整修道路，打造全市主要交通“兩縱三橫”網路，大力招商引資，改善基礎設施配套，重點將市內城區綠洲區的仞嶽山、南北湖，由原來髒亂差、臭氣熏天、老百姓怨聲載道之地，前後花了近八年時間整頓建設，按照“河流改道、兩湖清淤、山湖互連、湖山相襯”十六字方針逐年升級改造，終於打造成省內有名的“一山兩湖”風景點。宋學康力排眾議均以陸游詩詞命名十大景點：“河東仞嶽”、“無遺躬行”、“春雨杏巷”、“霽雪瓜洲”、“牆柳春色”、“桃花落”、“閒池閣”、“山重水複村”、“驛外斷橋”、“黃昏獨愁臺+乃翁亭”等。為招商引資、發展旅遊，美食配好景，讓客人“來了不想走、遊玩還想來”，又根據陸游詩詞發揚當地特色菜“紅酥手”、“客雞豚”、“杏花酥”、“鮫綃透”，名酒“黃滕酒”，茗茶“桃花落”……

“叮~~”突然客廳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老伴餘秀琴拿著手機走進書房打斷宋雪康思緒，他皺了皺眉，極不情願拿過手機，蘇北陌生號碼，按掉。過了三秒，鈴聲重起，還是原號碼，有些慍怒。

“喂，哪裡？”

“宋市長，新年好，給您拜個晚年！我是盛家源，沒打擾到您吧?”

“…….”

“哦，忘介紹了，我是範英的愛人，小范姨夫是高省長，元旦那天高省長家宴我們一起吃過飯。您還有印象嗎？”

“哦，你好，是有這回事。你打電話是——”

“我剛到綠坡，特意來拜訪您，您看何時方便？”

“嗯，老師的外甥女婿來了，上次家宴咱倆酒還沒喝夠呢，我沒理由不招待啊。這樣吧，我在批個檔案，下午要開兩個會，晚上我來接待，具體時間和包廂好我安排秘書小高與你聯絡。”

“好的好的，領導，那晚上見，您先忙。”

綠坡市，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