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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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的六月，這個時節天氣格外炎熱，林家村的田野裡，到處一副忙碌的景象。麥子到了一年一度成熟的時候，不少村民開始收割。

當然也有很多閒置的荒地，這裡是孩子們的樂園，他們或者摘花，或者踢球，總之快活極了。

靠近河邊的一大塊荒地上，因為這裡地界開闊，不少人在這裡放風箏，六月的風清涼無比，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情舒暢。

在荒地的邊上，站著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這就是林家村的一個學生，林亦凡。

他剛剛高考結束，填寫完了志願，閒著沒事就在這裡溜達。

按理說這樣的時候，應該是這些莘莘學子最高興的時候，畢竟剛剛從壓力倍大的學業中解放出來，高考結束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至少可以肯定，迎接他們的大學生活，實在是值得期待。

和很多學生興奮的心情不一樣，林亦凡此時表情冷淡，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天空的風箏，似乎有什麼心事。

“亦凡，來啊，過來，一起啊。”

踢球的哥們和放風箏的人，看見他在一邊發愣，都興高采烈的邀請。

可是林亦凡搖搖頭，心中思考著這幾年的事情。

——

林亦凡和同村乃至是學校裡的同學不一樣，他自己這樣認為，當然很多老師同學或者村民也這樣認為。

他從酷愛學習，更重要的是成績優秀，這自然不是他和別人不一樣的原因，畢竟愛學習或者成績優異的人不止他一個，而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很多人覺得這小子有出息。

因為他除了所學的課程外，對很多事情不但很有興趣，並且很有天賦。比如還是一個小學生的時候，就擺弄各種電子裝置和機械零件，甚至研究其中的原理。

雖然他的家庭只是工薪階層，可是因為兄弟朋友以及老師的影響，他對科學有著濃厚的興趣，特別是漸漸在學校接觸了科學知識後，讓他更加篤信科學的力量。

總之一切的一切，讓林亦凡少年時期就確定了自己的理想，熟悉科學家故事的他，很想從事理論物理的研究工作，並且因此一直努力學習。

可是天不遂人意，在剛剛上了高中，欣喜的踏入理科的大門後，不知道為什麼，大病小病一起來襲。

在經受了一番折騰後，他這些年雖然康復了很多，但是也留下了病根，最可惡的是，治療和折磨讓他學業受到了嚴重影響。

因此理所當然的，一系列事情後，他的高考成績很不理想，只勉強夠一所普通大學的分數線。

失望不已的他知道那一個夢想無望，草草的填寫了志願後，就在家裡等著結果。

而今天是高考結束後快二十天了，儘管林亦凡確定自己可以被錄取，但是一想到夢想，總是高興不起來。

此時的他看著天上的風箏，忽然想起了幾年前哥哥林平凡和自己說的一番話，那也是在一次放風箏的時候說的。

那一天他和哥哥也是在這裡放風箏，巧合的是，那天就是林平凡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哥哥高興自然他也高興，兄弟兩人就一起來這裡放風箏。

和林亦凡一樣，林平凡也是有夢想的人，學習文科的他一直想做一個作家，但是高考分數不夠，權衡了現實和理想後，哥哥選擇了經濟學。

按照他的說法，很多人一輩子註定只能為了生活奔波，自己看透了這些，只想今後能有一個好工作，作家的夢想固然讓人熱血沸騰，但是牛奶和麵包更重要一些。

“哥，你真的要放棄嗎。”

林亦凡看著哥哥手裡的長線，和天空的風箏，問林平凡。

林平凡沒有表情，拉扯著風箏線，對林亦凡嘆氣：“亦凡，人生就是這樣，不得不為了一些放棄另一些，你看見這個風箏了嗎，就是這個道理。”

“什麼道理？”

林亦凡眼睛瞪大了一圈，看著哥哥。

林平凡指了指天空的風箏，解釋：“每個人都可以放風箏，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飛到最高的，不能飛高飛遠的那些，註定淪落成平常人。就像我現在一樣，拼盡力氣拉扯風箏，只能在低空飛向，這就是現實，我們必須認命。”

“是嗎？”

林亦凡看著天空的風箏，眼神裡滿是迷茫，而那個時候，那一場病還沒來襲。

林平凡慢慢收線，風箏慢慢回來了，他繼續對林亦凡說：“亦凡，你知道咱爸咱媽為什麼給咱們兩個起這樣的名字嗎？”

林亦凡思考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一點，但是也沒徹底明白。

“我的名字是平凡，你的是亦凡，其實就是他們想讓咱們平凡的過一輩子，畢竟出人頭地的人，註定人生多磨難，我這麼大了才明白爸媽的意思。”

林平凡收好了風箏，看著林亦凡說。

“可是，哥哥……”

林亦凡欲言又止，不過林平凡打斷了他的話，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亦凡，哥哥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像低空甚至是斷線的風箏，畢竟人這輩子，多少還是應該為了自己活著。”

林亦凡腦海中反覆迴盪著哥哥的話，林平凡嘆息了一下：“我走了，你記住哥哥的話，待一會就回家吧。”

——

“亦凡，你想什麼呢，這麼不開心，來和我們一起啊。”

那幾個好哥們再次來拉他，不過林亦凡輕輕搖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從外地回來的林平凡進了家門，沒看見弟弟，就詢問爸媽林亦凡去哪裡了。

其實這個時候林平凡已經工作了，他在外地聽說了弟弟這些事情後，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安慰林亦凡，畢竟兄弟兩人對彼此再也熟悉不過。

“媽，亦凡呢，我在村裡找了一遍了，去哪裡了？”

林平凡氣喘吁吁的回來問母親，張秀蘭拂了一下臉頰，指了指村東頭：“不知道，你去那邊看看。”

林平凡急忙去了。

幾分鐘後，林亦凡還在看著風箏發呆，看起來這幾年的事情對他影響很大，至少目前他依然在陰影裡。

不經意間一扭頭，他看見哥哥急匆匆的走過來了。

“亦凡，你在這裡幹什麼呢，我找你半天了，你小子，填志願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問問哥哥我，我好幫你參謀參謀。”

林亦凡低頭抿抿嘴，繼而挺胸抬頭看天空，淡淡的一笑：“沒事，反正就那樣了，參謀不參謀的無所謂。”

聽了這番話，林平凡愣了一下：“你填寫的什麼志願，你……放棄了？”

“有機化學。”

林亦凡沒有回答後一句，更沒有看林平凡。

林平凡臉色一沉，沉默了幾秒鐘，才上來拍了拍林亦凡的肩膀，安慰道：“算了，這也不錯，亦凡，哥哥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人生無常，很多因素的影響下，夢想這玩意本來就不靠譜，算了吧。”

這個時候村裡喇叭響起來了，是和林平凡有關的事情，他聽完後，一邊扭頭走，一邊對林亦凡囑咐：“亦凡，天色不早了，看完風箏早一點回家吃飯，哥哥和爸媽給你慶祝一下。”

可是他剛一扭頭離開，想起了林亦凡這樣子，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

高考後各大學校的錄取工作漸漸展開，一封封錄取通知書被送到了學生手裡，林亦凡看著同村的幾個哥們拿到錄取通知書，心中並沒有什麼感覺。

坦白說他對自己的那張即將到來的錄取通知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期待，如果說心裡有一點點，也僅僅是一點點的喜悅。

等待的日子漸漸過去，終於這天傍晚的時候，郵遞員叔叔親自將通紅的錄取通知書送進了林家院子。

母親張秀蘭和父親林多福等人看著這個通知書，滿面紅光，鄰居們聽見動靜，紛紛來祝賀，畢竟這所大學和專業很不錯，至少可以讓林亦凡這輩子過上富裕的生活。

“走，進屋慶祝一下，老弟，哥哥陪著爸媽喝一杯。”

林平凡摟著林亦凡進屋，母親急忙去了廚房準備飯菜，父親也拿出了平時不願意喝的好酒。

坐在飯桌周圍，林亦凡想起了哥哥那次對自己說的話，心中嘆息之餘，忽然開始有些開心，畢竟自己雖然沒能追逐夢想，但是至少這輩子有指望了。

全家四口人吃著聊著，房間裡院子裡滿是歡聲笑語。

可是這並不代表林亦凡就認命了，他這幾天準備行李的時候，無意間翻看自己之前的日記，想起了那些為夢想苦學的日子，忽然開始動搖。

開學的日子一天天到來，林亦凡開始動搖。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對那一個只要繼續努力就可以實現的夢想念念不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班主任和幾個要好的同學，都勸說他去復讀。

“人生能有幾年，這一年的時間復讀，萬一依然沒能選擇最好的物理學專業，豈不是錯過了青春年華。”

晚上他睡不著，心中反覆考慮了這些事情，最終得出了這些結論。

就連林亦凡自己都感覺到，自己是不是開始走哥哥的那條老路了。

之後的日子，每當想到這些，林亦凡就平靜了許多。

八月的一個下午，林亦凡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乘涼看書，忽然看見好哥們田剛急匆匆的進來院子。

田剛一進來，直接走過來將林亦凡的書合上。

“亦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書？”

林亦凡一臉懵：“怎麼了？”

田剛看了一下家裡只有兩個人，就小聲的湊近他一點，說：“梅甜心和她的一個追求者約會去了，我聽同學說的，你不去看看？”

什麼，梅甜心和追求者約會。

林亦凡張大了嘴巴，站了起來。

他之所以驚訝是有原因的。

因為自己小學的時候就認識梅甜心了，用一句不客氣的話說，他對梅甜心是一見鍾情，更可喜的是，梅甜心也喜歡他。

兩人這麼多年，從那時候到高中畢業，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關係，但是一切似乎心照不宣。

高考結束後，林亦凡心中一直被那一個遺憾裝滿了，此時聽見田剛這麼一說，才想起自己忽略梅甜心很久了。

不過他是不相信，眼睛裡流露出懷疑。

田剛一看這眼神，當即就急了：“你看你還不信，我可是聽說了，梅甜心今天傍晚就會和那一個小子在華陽公園見面，你不是喜歡梅甜心嗎，難道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走，去看看。”

林亦凡表情失控，田剛馬上帶著他去了。

兩人騎著一輛電瓶車，過了半個小時，來到華陽公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他們在華陽公園轉悠了幾圈，起初沒發現梅甜心的影子，正當以為是訊息有誤，準備離開的時候，田剛忽然指了指一個方向。

“那邊，亦凡，看那是不是梅甜心的電瓶車。”

林亦凡看去，知道這沒錯了，畢竟自己熟悉梅甜心的一切，這就是她上學放學的那一輛。

兩人來到電瓶車這裡，仔細張望後，在公園裡裡外外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甚至林亦凡想當然的以為一定是田剛搞錯了。

“剛子，回去吧，這估計是子虛烏有。”

他轉身準備走，忽然兩人看見一個穿著花格子裙子的女孩從遠處走來，這就是梅甜心。

“喔，亦凡，怎麼是你，還有你，剛子，你們大老遠來縣城幹什麼？”

梅甜心看著林亦凡甜甜的笑著，彷彿春風盪漾。

兩人頓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湊巧吧，畢竟他們就在梅甜心的電瓶車跟前。

“甜心，我們沒事，走了走了。”

林亦凡捅了一下田剛，兩人急忙準備撤。

不過梅甜心笑開了花，急忙攔住了兩人，直言不諱的解釋：“亦凡，剛子，別急著走啊，我知道你們是來找我的，剛好我在這裡要見一個人，你們等我一會，晚上請你們吃小籠包。”

難得梅甜心敞開了說，林亦凡頓時感覺心中的誤會煙消雲散，田剛也不好意思的看著他，撓了撓腦袋。

三個人坐在一邊的長椅上聊了一會，梅甜心看了一眼公園裡，對兩人笑了笑：“呶，來了你們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準備進去，不過剛剛走了幾步，她的手機就響了，看了一下後，梅甜心就瞄著兩人笑了一下，指了指遠方。

“有人找我，我去接一個電話，你們不許走。”

梅甜心走後，林亦凡兩人偷偷摸摸的看公園裡面，看見了一個小夥子，其實說是小夥子，這個人和兩人年齡差不多，估計也是高中剛剛畢業。

兩人聊著看著，幾分鐘後梅甜心就回來了。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林亦凡表情淡漠，讓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甜心，你快一點啊，我們還等著你的小籠包呢。”

林亦凡沒有介意這些，笑著對梅甜心說。

“改天吧，你們回去吧。”

梅甜心的口氣很冷漠，就像是看著兩個不認識的人，針對的主要是林亦凡，這一點兩個男孩子看出來了。

梅甜心很快進去和那一個追求者見面，林亦凡和田剛站在這裡，看著裡面一臉懵。

“這是怎麼了，我們惹她了嗎？”

林亦凡搖搖頭看田剛，田剛說不出話來。

“亦凡，你等等她，她這態度就不對，明明剛才還說說笑笑的。再說了，這件事情她不給你一個解釋，那算什麼事情。”

田剛很為了林亦凡打抱不平，而林亦凡也是這個意思。

兩人就這樣看著梅甜心和那一個小哥哥在裡面，他們似乎在談什麼事情，讓兩人安心的是，梅甜心他們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梅甜心繼續和那一個小哥聊著，只是這期間一眼沒有看外面的林亦凡，過了很久林亦凡才忽然明白，梅甜心這是在刻意迴避自己。

田剛也看出了這一點，他看著天色漸漸黑了，想起囑咐自己早點回家的母親，就拉了林亦凡一把：“亦凡，回家吧，梅甜心這是故意的，時間不早了。”

“再等半個小時，讓我看個明白。”

林亦凡甩開了田剛的手，兩人繼續等了僅僅十幾分鍾，梅甜心直接和那一個人走著離開了這裡，這也是故意的。

這次林亦凡總算看明白了，梅甜心從剛才開始就是故意的。

“走，剛子，回去。”

這次他不再堅持，兩人上了電瓶車，一起就返回家裡。

晚上回到家裡，林亦凡躺在床上，今天的那一幕一次次的在自己腦子裡過，他總是感覺自己和梅甜心有什麼誤會，心中滿是不甘。

天色還不算晚，他猶豫了很久後，終於開啟了聊天軟體，向梅甜心發出了申請，試圖聊一聊解開誤會。

申請過去了，幾秒後訊息就回來，梅甜心拒絕了！

他不甘心，繼續申請了幾次，可是每一次都被拒絕，此時的他忽然明白，雖然自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梅甜心就是開始在刻意迴避自己。

明白了這些，他腦子亂哄哄的，掙扎了很久後，睏意來襲，最終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