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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慈欣
這時,地球是天上的一顆星。
這時,北京是地上的一座城。
在這座已是一片燈海的城市裡,有一所小學校,在校園裡的一間教室中,一個畢業班正在開畢業晚會,像每一個這種場合必不可少的,孩子們開始暢談自己的理想,未來像美麗的花朵一樣在他們眼前綻開。
班主任鄭晨是一名年輕的女教師,她問旁邊的一個女孩兒,“曉夢,你呢?你長大想幹什麼?”那女孩兒一直靜靜地看著窗外想心事,她穿著樸素,眼睛大而有神,透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憂鬱和成熟。
“家裡困難,我將來只能讀職業中學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說。
“那華華呢?”鄭晨又問一個很帥的男孩兒,他的一雙大眼睛總是不停地放出驚喜的光芒,彷彿世界在他的眼中,每時每刻都是一團剛剛爆發的五彩繽紛的焰火。
“未來太有意思了,我一時還想不出來,不管幹什麼,我都要成為最棒的!”
“其實說這些都沒什麼意思,”一個瘦弱的男孩兒說,他叫嚴井,因為戴著一付度數很高的近視鏡,大家都管他叫眼鏡,“誰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未來是不可預測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華華說:“用科學的方法就可以預測,有未來學家的。”
眼鏡搖搖頭:“正是科學告訴我們未來不可預測,那些未來學家以前做出的預測沒有多少是準的,因為世界是一個混沌系統,混沌系統,三點水的沌,不是吃的混飩。”
“這你好像跟我說過,這兒蝴蝶拍一下翅膀,在地球那邊就有一場風暴。”
眼鏡點點頭:“是的,混沌系統。”
華華說:“我的理想就是成為那隻蝴蝶。”
眼鏡又搖搖頭:“你根本沒明白:我們每個人都是蝴蝶,每隻蝴蝶都是蝴蝶,每粒沙子和每滴雨水都是蝴蝶,所以世界才不可預測。”
“同學們,”班主任站起身來說:“我們最後看看自己的校園吧!”
於是孩子們走出了教室,同他們的班主任老師一起漫步在校園中。這裡的燈大都滅著,大都市的燈光從四周遠遠地照進來,使校園的一切顯得寧靜而朦朧。孩子們走過了兩幢教學樓,走過了辦公樓,走過了圖書館,最後穿過那排梧桐樹,來到操場上。這43個孩子站在操場的中央,圍著他們年輕的老師,鄭晨張開雙臂,對著在城市的燈光中暗淡了許多的星空說:
“孩子們,童年結束了。”
這似乎只是一個很小的故事,43個孩子,將離開這個寧靜的小學校園,各自繼續他們剛剛開始的人生旅程。
這似乎是一個極普通的夜,在這個夜裡,時間一如既往平靜地流動著,“不可能兩次進入同一條河流”不過是古希臘人的夢囈,在人們心中,時間的河一直是同一條,以永恆的節奏流個沒完。所以,即使在這個夜裡,這個叫地球行星上的名字叫人的炭基生物,在時間長河永恆感的籍慰下,仍能編織著已延續了無數代人的平靜的夢。
這裡有一個普通的小學校園,校園的操場上有43個13歲的孩子,同他們年輕的班主任一起仰望著星空。
蒼穹上,冬夜的星座:金牛座,獵戶座和大犬座已沉到西方地平線下;夏季的星座:天琴座,武仙座和天秤星座早已出現。一顆顆星如一隻只遙遠的眸子,從宇宙無邊的夜海深處一眨一眨地看著人類世界,只是在今夜,這來自宇宙的目光有些異樣。
這時,人類所知道的歷史已走到了盡頭。
死星
在我們周圍十光年的太空裡,有大團的宇宙塵埃存在,這些塵埃象是漂浮在宇宙夜海中的烏雲。正是這片星際塵埃,擋住了距地球八光年的一顆恆星,那顆恆星直徑是太陽的23倍,質量是太陽的67倍。現在它已進入了漫長演化的最後階段,離開主星序,步入自己的晚年期,我們把它稱為死星。
如果它有記憶的話,也無法記住自己的童年。它誕生於五億年前,它的母親是另一片星雲。經過劇變的童年和騷動的青年時代,核聚變的能量頂住了恆星外殼的坍縮,死星進入了漫長的中年期,它那童年時代以小時,分鐘甚至秒來計算的演化現在以億年來計算了,銀河系廣漠的星海又多了一個平靜的光點。
但如果飛近死星的表面,就會發現這種平靜是虛假的。這顆巨星的表面是核火焰的大洋,熾熱的火的巨浪發著紅光咆嘯撞擊,把高能粒子象暴雨般地撒向太空;大得無法想象的能量從死星深深的中心湧上來,在廣闊的火海上翻起一團團剌目的湧浪;火海之上,核能的颱風在一刻不停地颳著,暗紅色的等離子體在強磁場的扭曲下,形成一根根上千萬公里高的龍捲柱,象伸向宇宙的紅色海澡群……死星在人類看到的星空應該是很亮的,它的視星等是-7.5,如果不是它前方三光年處那片星際塵埃擋住它射向地球的光線的話,將有一顆比最亮的恆星——天狼星還亮5倍的星星照耀著人類歷史,在沒有月光的夜晚,那顆星星能在地上映出人影。那夢幻般的藍色星光,一定會使人類更加多愁善感。
死星平靜地燃燒了四億六千萬年,它的生命壯麗輝煌,但冷酷的能量守恆定律使它的內部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些變化:隨著氦的沉積,它那曾是能量源泉的心臟漸漸變暗,死星老了。又經過一系列複雜的變化,死星中心的核聚變已無法支撐沉重的外殼,曾使死星誕生的萬有引力現在幹起了相反的事,死星在引力之下坍縮成了一個緻密的小球,組成它的原子在不可思議的壓強下被壓碎,首先坍塌的是核心,隨後失去支撐的外殼也塌了下來,猛烈地撞擊緻密的核心,在一瞬間最後一次點燃了核聚變。
五億年引力和火焰的史詩結束了,一道雪亮的閃電撕裂了宇宙,死星化做億萬塊碎片和塵埃。強大的能量化為電磁輻射和高能粒子的洪流,以光速湧向宇宙的各個方向。在死星爆發三年後,能量的巨浪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那片星際塵埃,向太陽撲來。
死星的強光越過了人馬座三星後,又在冷寂的而廣漠的外太空走了四年,終於到達了太陽系的外圍。(這時,那個小學班級的畢業晚會剛剛開始)。
死星的強光越過了冥王星,在它那固態氮的藍色晶體大地上激起一片蒸氣;很快,強光又越過了天王星和海王星,使它們的星環變得晶瑩透明;越過了土星和木星,高能粒子的狂風在它們的液體表面掀起一陣磷光;死星的能量到達月球,哥白尼環形山和雨海平原發出一片剌目的白光。又過了一秒鐘,在太空中行走了八年的死星的能量到達地球。
夜空驕陽
是中午了!!
這是孩子們視力恢復後的第一個感覺,剛才的強光出現得太突然,彷彿有誰突然開啟了宇宙中一盞大電燈的開關,使他們暫時失明瞭。
這時是22點18分,但孩子們確實站在正午的晴空之下!抬頭看看這萬里碧空,他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絕不是人們過去看到的那種藍天,這天空藍得驚人,藍得發黑,如同超還原的彩色膠捲記錄的色彩;而且這天空似乎純淨到極點,彷彿是過去那略帶灰白的天空被剝了一層皮,這天空的純藍象皮下的鮮肉一樣,似乎馬上就要流出血來。城市被陽光照得一片雪亮,看看那個太陽,孩子們失聲驚叫起來。
那不是人類的太陽!!
那個夜空中突然出現的太陽的強光使孩子們無法正視,他們從指縫中瞄了幾眼,發現那個太陽不是圓的,它沒有形狀,事實上它的實體在地球上看去和星星一樣是一個光點,白色的強光從宇宙中的一個點迸發出來,但由於它發出的光極強(視星等為-51.23幾乎是太陽的一倍),所以看上去並不小,它發出的光芒經大氣的散射,好象是西天懸著的一個巨大而剌目的毒蜘蛛。
操場上的孩子們還沒回過神來,空中就出現了閃電,這是由於死星的射線電離大氣造成的。長長的紫色電弧在純藍的天空中出現,越來越密,雷聲震耳欲聾。
“快!回教室去!!”鄭老師喊,孩子們紛紛向教學樓跑去,每個人都捂著頭,陣陣雷聲在他們頭頂炸響,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分崩離析。跑進教室後,孩子們都瑟瑟發抖地在老師的周圍擠成一團。死星的光芒從一側窗中透射進來,在地板投下明亮的方形;另一側窗則透進閃電的光,那藍紫色的電光在教室的這一半急驟地閃動。空氣中開始充滿了靜電,人的衣服上的金屬小件,都噼噼啪啪地閃起了小火花;面板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使人覺得渾身癢癢;周圍的物體都象長了剌似的扎手。
死星在宇宙中照耀了1小時25分鐘後,突然消失了。現在,只有巨大的射電望遠鏡陣列才能探測到死星的遺體——一顆飛速旋轉的中子星,它發出具有精確時間間隔的電磁脈衝。
孩子們把臉貼在教室的窗玻璃上,從頭至尾目睹了這沒有日落的日落,這最怪異的黃昏。他們看到,天空的藍色漸漸變深,很快成了夜幕將臨時的藍黑色。死星的光芒在收斂,在它的周圍形成了一片暮曙光,這暮曙光最初佔據了半個天空,很快縮小至圍著死星的一圈,色彩由藍紫色過渡到白色,這時天空的大部分已黑了下來,零星的星星開始出現。死星周圍的光暈繼續縮小,最後完全消失,死星這時已由一個光芒四射的光源變成了一個亮點,當星空完全重現時,它仍是最亮的一顆星,然後它的亮度繼續減小,成了銀河系中一顆普通的星星,5分鐘後,死星完全消失在宇宙深淵中。
看到閃電停了,孩子們跑出教室,他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熒光世界中,在黑色的夜空下,外面的一切:樹木、房屋、地面……全都發出藍綠色的熒光,彷彿大地和它上面的一切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玉石,而大地的深處有一個月亮似的光源照上來,把其光亮浸透於玉石之中。夜空中懸浮著發著綠光的雲朵,被死星驚動的鳥群像一群發著綠光的精靈從空中飛快掠過。最讓孩子們震驚的是,他們自己也發出熒光,在黑暗中看去如負片上的影象,像一群幽靈。
“我說過嘛,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的……”眼鏡喃喃地說。
這時,教室裡的燈亮了,周圍城市的燈光也相繼亮了起來,孩子們才意識到剛才停電了。隨著燈光的出現,那無處不在的熒光消失了。孩子們原以為世界恢復了原狀,但他們很快發現讓人震驚的事情還沒有完。
在東北方向的天邊有一片紅光,過了一會兒,那個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發著暗紅色光的雲層,像剛剛出現的朝霞。
“這次是真的天亮了!”
“胡說,還不到12點呢!”
那紅雲浩浩蕩蕩地飄過來,很快覆蓋了半個夜空,這時孩子們才發現,那雲本身就發光。當紅雲的前緣飄至中天時,他們看到那裡由一條條巨大的光帶組成的,像是從太空中垂下的無數條紅色的帷幔,在緩緩地扭動變幻。
“是北極光呀!”有孩子喊。
由死星的輻射產生的極光很快佈滿了整個天空,在以後的兩天,東半球的夜空都湧動著紅色的光幔。
在死星出現的那個位置,浮現出一小片的發光星雲!這是超新星爆發後留下的塵埃,死星殘骸發出的高能電脈衝激發了它,使其在可見光波長髮出同步加速輻射,人類才能看到它。星雲現在還很小,初看上去只像一顆昏暗的星星,仔細看才能看出形狀,但它在緩慢地長大,按照它的形狀,人們稱它為玫瑰星雲。
從此,玫瑰星雲將照耀著人類歷史,直至這個繼恐龍之後統治地球的物種毀滅或永生。
山谷世界
死星的出現對人類世界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從天文學的尺度來講,說這次超新星爆發近在眼前已不準確,應該是近在睫毛上。但到了第二天,普通人已經重新埋頭於自己平淡的生活了,人們對超新星的興趣,僅限於玫瑰星雲又長到了多大,形狀又發生了什麼變化,不過這種關注已是休閒性質的了。
超新星爆發後的第三天,鄭晨接到了校長的一個緊急通知,讓她集合已放假的畢業班。鄭晨很奇怪,這個班已正式畢業,按說已與她的學校沒有什麼關係了。當這個班的43個孩子又在他們的母校集合後,發現操場上有一輛大轎車在等著他們,車上下來3個人,其中那個負責的中年人叫張林,校長介紹說他們來自中央非常委員會。
“非常委員會?”這個名稱讓鄭晨很困惑。
“是一個剛成立的機構。”張林簡單地說,“您這個班的孩子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家,我們負責通知他們的家長,您對這個班比較熟悉,和他們一起去吧。不用拿什麼東西了,現在就走。”
“這麼急?”鄭晨吃驚地問。
“時間緊。”張林簡單地說。
載著43個孩子的大轎車出了城,一直向西開。張林坐在鄭晨的旁邊,一上車就仔細地看這個班的學生登記表,看完後兩眼直視著車的前方,沉默不語,另外兩個年輕人也是一樣,看著他們那凝重的神色,鄭晨也不好問什麼。這氣氛也感染了孩子們,他們一路上很少說話。車過了頤和園繼續向西開,一直開到西山,又在從林間的僻靜的山間公路上開了一會兒,來到一個山谷裡,山谷兩邊的山坡很平緩,到深秋,這裡可能會有很多紅葉的,但現在還是一片綠色。谷底流著一條小河,挽起褲腳就能走過去。車停在公路旁的一塊空地上,這裡已經停著一大片與這輛一模一樣的大轎車,鄭晨和她的學生們下了車,看到這裡已聚集了一大片孩子,可能有上千名,他們看上去年齡都與這個班的孩子差不多。
一位負責人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大聲講話。
“孩子們,現在我告訴你們此行的目的:我們要做一個大遊戲!”
他顯然不是一個常與孩子打交道的人,說這話時一臉嚴肅,沒有一點做遊戲的樣子,但卻在孩子們中引起了一陣興奮的騷動。
“你們看,”他指指這個山谷,“這就是我們做遊戲的場地。你們24個班級,每個班級將在這裡分到一塊地,面積有3到4平方公里,很不小了。你們每個班將在這塊土地上,聽著,將在這塊土地上建立一個小國家!”
他最後這句話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力,上千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焦聚在他身上。
“這個遊戲為期15天,這15天時間你們將自己生活在分配給你們的國土上!”
孩子們歡呼起來。
“安靜安靜,聽我說:在這24塊國土上,已經放置了必需的生活資料,如帳篷、行軍床、燃料、食品和飲用水,但這些物資並不是平均分配的,比如有的國土上帳篷比較多,食品比較少,有的則相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國土上總的生活物資的數量,是不夠維持這麼多天的生活的,你們將透過以下兩個渠道獲得生活物資:
一,貿易,你們可以用自己多餘的物資來換取自己短缺的物資,但即使這樣,仍不可能使你們的小國家維持15天,因為生活物資的總量是不夠的,這就需要你們——
二:進行生產,這將是你們的小國家中主要的活動和任務。生產是在你們的國土上開荒,在開好的地上播下種子並澆上水。你們當然不可能等到田地裡長出糧食,但根據你們開出的土地的數量的播種灌溉的質量,將能從遊戲的指揮組這裡換到相應數量的食品。這24個小國家是沿著這條小河分佈的,它是你們的共同資源,你們將用小河的水灌溉開出的土地。”
“國家的領導人由你們自己選舉,每個國家有3位*****,權力相等,國家的最高決策由他們共同做出。國家的行政機構由你們自己設定,你們自己決定國家的一切:如建設規劃、對外政策等等,我們不會干涉,國家的公民可以自由流動,你覺得哪個國家好就可以去哪裡。”
“下面就到分配給你們的國土上去,首先給你們的國家起個名字,報到指揮組來,剩下都是你們自己的事了。我只想告訴你們,這場遊戲的限制很少很少,孩子們,這些小國家的命運和未來掌握在你們手裡,希望你們使自己的小國家繁榮、壯大!”
這是孩子們見過的最棒的遊戲了,他們一轟而散,紛紛奔向自己的國土。
在張林的帶領下,鄭晨的班級很快找到了他們的國土,在這個被白色柵欄圍起來的區域裡,河灘和山坡各佔一半,在河灘和山坡的交接處整齊地堆放著帳篷和食品等各種物資。孩子們向前跑去,在那堆物資中翻騰起來,把張林和鄭晨甩在後面。鄭晨聽到孩子們發出一陣驚呼聲,然後圍成一圈看著什麼,她走過去分開孩子們向地上看去,一時像見了鬼。
在一塊綠色的篷布上,整齊地擺放著一排***。
鄭晨對武器比較陌生,但她肯定這些不是玩具。她彎腰拿起其中的一枝,感到了沉甸甸的質感,聞到了一股槍油味,那鋼製的槍身現出冷森森的藍色光澤。她看到旁邊還有三個綠色的金屬箱,一個孩子開啟其中的一個,露出了裡面裝著的黃燦燦的子彈。
“叔叔,這是真槍嗎?”一個孩子問剛走過來的張林。
“當然,這種微型***是我軍最新裝備的制式武器,它體積小重量輕,槍身可摺疊,很適合孩子使用。”
“哇……”男孩子們興奮地去拿槍,但鄭晨厲聲說:“別動!誰也不許碰這些東西!”然後轉向質問張林:“這是怎麼回事?”
張林淡淡地說:“做為一個國家,必需的物資中當然包括武器。”
“你剛才說,適合孩子們……使用?”
“呵,你不必擔心,”張林笑笑說,彎腰從彈藥箱中拿出一排子彈,“這種子彈是沒有殺傷力的,它實際上是粘在一小片塑膠兩側的兩小團金屬絲,分量很輕,射出後速度很快減慢,擊中人體也不會造成傷害。但這兩團金屬絲充有很強的靜電,擊中目標時會產生幾十萬伏的放電,會把人擊倒並失去知覺,但其電流強度很小,被擊中的人會很快恢復,不會造成永久傷害。”
“被電擊怎麼能不造成傷害?!”
“這種彈藥最初是做為警用的,進行過大量的動物和人體試驗,西方警察早在80年代就裝備過這種子彈,有過大量的使用案例,從沒有造成傷亡。”
“如果打到眼睛上呢?”
“可以戴上護目鏡。”
“如果被擊中的人從高處摔下來呢?”
“我們特別選了比較平緩的地形……當然應該承認,絕對保證安全是很難的,但受傷的機會確實很小。”
“你們真的要把這些武器交給孩子們,並充許他們對別的孩子使用它?”
張林點點頭。
鄭晨的臉色變得蒼白:“不能用玩具槍嗎?”
張林搖搖頭:“戰爭是國家歷史中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我們必須儘可能製造一種真實的氛圍,得出的結果才可靠。”
“結果?什麼結果?!”鄭晨驚恐在盯著張林,像在看一個怪物,“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鄭老師,您冷靜些,我們做得很節制了,據可靠情報,有一半國家讓孩子們使用實彈。”
“一半國家?全世界都做這種遊戲?!”
鄭晨用恍惚的眼神四下看看,似乎在確定她是不是處在惡夢中,然後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撩了一下額前的亂髮說:“請送我和孩子們回去。”
“這不可能,這個地區已經戒嚴了,我對您說過這個工作極其重要……”
鄭晨再次失去控制:“我不管這些,我不充許你們這樣做,做為一名教師,我有自己的責任和良心!”
“我們也有良心,但同樣有更大的責任,正是這兩樣東西迫使我們這樣做的。”張林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鄭晨,“請相信我們。”
“送孩子們回去!!”鄭晨不顧一切地大喊。
“請相信我們。”
這不高的話音是從鄭晨身後傳來的,她覺得這聲音很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聽到過。看到面前的孩子們都在呆呆地看著她身後的方向,她轉過身來,看到這裡已站了許多人,當她看清這些人時,更覺得自己不是在現實中了,這反而使她再次平靜下來。這些人中,她認出了後面幾位在電視上常見到的國家高階領導人,但她最先認出的是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
他們是國家**和國務院總理。
“有在惡夢中的感覺,是嗎?”**神情祥和地問。
鄭晨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
總理說:“這不奇怪,開始我們也有這種感覺,但很快就會適應的。”
**的一句話使鄭晨多少清醒過來:“你們的工作很重要,關係到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以後我們會對大家解釋清楚這一切,到那時,老師同志,你會為你以前和現在所做的工作感到自豪的。”
一行人開始向相鄰的那片小國土走去,總理走了一步又停下來,轉身對鄭晨說:“年輕人,現在你要明白的只有一點:世界已不是原來的世界了。”
“同學們,給我們的小國家起個名字吧!”眼鏡建議。
這時,太陽已在從山脊落下,給山谷中撒下了一層金輝。
“就叫太陽國吧!”華華說,看到大家一致贊同,他又說:“我們要畫一面國旗。”
於是孩子們從那堆物資中找到一塊白布,華華從帶來的書包中拿出一支粗記號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這是太陽,誰有紅色筆,把它塗上。”
“這不成了日本旗嗎?”有孩子說。
曉夢拿過筆來,在太陽中畫上了一雙大大的眼睛和一張笑嘻嘻的嘴巴,又在太陽的周圍畫上了象徵光芒的放射狀線條,於是這面國旗也得到了孩子們的認同。在超新星紀元,這面雅拙的國旗被做為最珍貴的歷史文物儲存在國家歷史博物館。
“國歌呢?”
“就用少先隊的隊歌吧。”
當太陽完全升出來時,孩子們在他們小小的國土中央舉行了升旗儀式。
儀式結束後,張林問華華:“為什麼首先想到設計國旗和國歌呢?”
“國家總得有一個,嗯,象徵吧,總得讓同學們看到國家吧,這樣大家才有凝聚力!”
張林在筆記本上記下了些什麼。
“我們做的不對嗎?”有孩子問。
張林說:“已經說過,你們自己決定這裡的一切,照自己想的去做,我的任務只是觀察,絕不干涉你們。”他又對旁邊的鄭晨說:“鄭老師,你也是這樣。”
然後孩子們選舉國家領導人,過程很順利,華華、眼鏡和曉夢當選。華華讓呂剛組建軍隊,結果班裡的25個男孩子全是軍隊成員,其中的20個孩子領到了***,呂剛安慰那5個怒氣衝衝的沒領到槍的男孩兒,答應這幾天大家輪著拿槍。曉夢則任命林莎為衛生部長,讓她管理生活物資中所有的藥品並給可能出現的病人看病。其它的機構孩子們決定在國家的執行過程中依需要建立。
然後孩子們開始在新國土上安家,他們清理空地並在上面支起帳篷,當幾個孩子鑽進剛支起的第一頂帳篷,它倒了下來,把孩子們蓋到裡面,費了好大勁兒才鑽出來,但這也讓他們很開心。到中午時,他們終於支起了幾頂帳篷,並把行軍床搬進去,基本安頓下來。
在孩子們開始做午飯前,曉夢建議:應該把所有的食品和飲用水清點一下,對每天的消耗量做一個詳細的計劃。頭兩天的食品應儘量節省,因為開荒開始後,勞動強度更大,大家會吃得更多,還要考慮到開荒不順利,不能從指揮組那裡及時換到食品的情況。孩子們幹了一上午活兒,胃口都出奇地好,現在又不讓敞開吃,大家都很有意見,但曉夢還是曉之以理,用極大的耐心說服了大家。
張林在旁邊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又在本子上記了些什麼。
飯後,孩子們走訪了鄰國,與它們進行了一些易貨貿易,用多餘的帳篷和工具換來了較短缺的食品,同時瞭解了自己的國家所處的位置:他們在小河這一側上游的鄰國是銀河共和國,下游鄰國是巨人國,小河正對岸是伊妹兒國,它的上下游分別是藍花國和毛毛蟲國(分別以本國國土上的特色物產命名)。山谷中還有其它18個小國家,但距這裡有一段距離,孩子們不太感興趣。
其後的一天一夜是山谷世界的黃金時代,孩子們對新生活充滿了興奮和熱情。第2天所有的小國家都開始在山坡上開荒,孩子們使用鐵鍬和鋤頭等簡單工具,用塑膠桶從小河中提水澆地。晚上,小河邊燃起一堆堆篝火,山谷中迴盪著孩子們的歌聲和笑聲,山谷世界這時完全是一個童話中美麗的田園國度。
但童話世界很快消失了,灰色的現實又回到了山谷。
隨著新鮮感的消失,開荒勞動的強度開始顯現出來,孩子們一天干下來累得筋疲力盡,回到帳篷裡倒在行軍床上不想起來,晚上山谷中一片寂靜,再也沒有歌聲和笑聲了。
小國家之間的自然資源差別也顯現出來,雖然相距不遠,但有的國土土質松厚,開墾容易,有的則全是亂石,費半天勁也開不出多少地來。太陽國的國土屬於最貧瘠之列,不但山坡上土質極差,最要命的是河灘太寬。指揮組有一個規定:較平整的河灘只能做為居住地,開荒必須在山坡上,在河灘裡開出的地不被承認。有的國土山坡距小河較近,可以排成一個人鏈向山坡上傳遞水桶澆地,這是一個高效省力的辦法。但太陽國寬寬的沙灘拉大了小河與山坡的距離,排不成人鏈,只能單人一桶桶地向坡上提水,勞動強度增大了許多。
眼鏡這時提出了一個設想:在小河中用大石塊築一道壩,河水可以從壩上漫過或從石塊的縫隙中流走,但水位也相應抬高了;再在山坡下挖一個大坑,用一條小水渠把河水引到坑裡。於是太陽國抽調了10名壯勞力幹這個工程。工程一開始就遭到了下游巨人國和藍花國的強烈抗議,雖然眼鏡反覆向他們解釋壩只是抬高了水位,河水仍從壩上流過,不會影響下游河段的流量和水位,但下游兩國死活不答應。華華主張不管它們的抗議,工程照常進行。但曉夢經過仔細考慮後認為,應該搞好與鄰國的關係,從長遠考慮不能因小失大,同時小河是山谷世界的公共資源,與它有關的事情都很敏感,太陽國應該在山谷世界豎立起自己良好的形象;眼鏡則從實力方面考慮,雖然呂剛一再承諾一旦與下游兩國爆發衝突,軍隊能保證國家的安全,但人家畢竟是兩個國家,輕率挑起衝突是不理智的。於是,太陽國放棄了原工程計劃,在不建壩的情況下挖了一條引水渠,這樣水渠要比原設計挖得深一倍,引到山腳下坑裡的水也比原來少得多,但還是使開荒效率提高了很多。
現在,太陽國似乎引起了指揮組的注意,派駐太陽國的觀察員除張林外又增加了一個人。
第3天,各種糾紛和衝突在山谷世界急劇增多,大部分都是由自然資源分配和易貨貿易引起的,孩子們對沖突的調解是沒有什麼技巧和耐心的,山谷中開始出現槍聲。開始這些衝突都侷限在小範圍內,還沒有擴大到整個山谷世界。在太陽國這一帶,局勢相對平靜,但下午由飲水引起的衝突徹底打破了這種平衡。
小河中的水渾濁不堪,不能飲用,而山谷世界中隨生活物資配發的飲用水數量是一定的,但分配不勻,有的小國家佔有的飲水數量是其它小國家的幾倍甚至十幾倍,這種分配的差別遠大於其它物資,顯然是策劃者有意設定的。開荒的成果只能換取糧食而不能換飲水,所以在第2天以後,飲水問題成了一些小國家生存下去的關鍵,自然也成了衝突的焦點。在太陽國周圍的5國中,銀河共和國佔有的飲水量最大,是其它小國家的近10倍。它對面的毛毛蟲國飲水首先耗盡,那個小國家的孩子幹什麼都無計劃,揮霍無度,開始因懶得去河裡取水,洗臉洗手都用飲用水,結果早早就陷入困境。於是他們只好與河對岸的銀河共和國談判,想透過易貨貿易來換取飲用水,但對方提出的要求讓他們絕對無法接受:銀河共和國要毛毛蟲國用土地換水!
這天夜裡,太陽國從對岸的伊妹兒國的一個孩子那裡得知,毛毛蟲國向他們借槍,一借就是10枝,還借子彈,並聲稱如果不借就向他們開戰。毛毛蟲國的45個孩子中就有37個男孩子,自恃軍力雄厚,而伊妹兒國正相反,三分之二是女孩兒,根本打不了仗,他們不想惹麻煩,加上毛毛蟲國答應他們的優厚條件,就把槍和子彈借給他們了。第二天中午,毛毛蟲國的國土上響起了槍聲,那些男孩子們在學習射擊。
在太陽國緊急召開的國務會議上,華華這樣分析形勢:“毛毛蟲國肯定要發起對銀河共和國的戰爭,從軍事實力上看,銀河共和國肯定戰敗,被毛毛蟲國吞併。毛毛蟲國本來就有大片優良的山坡地,再擁有銀河共和國的飲水和武器,那就十分強大了,遲早要找我們的麻煩,應該及早準備才好。”
曉夢說:“我們應該與伊妹兒國、巨人國和藍花國結成聯盟。”
華華說:“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趁戰爭爆發之前,把銀河共和國也拉入聯盟,這樣毛毛蟲國就不敢發動戰爭了。”
眼鏡搖搖頭說:“世界戰略格局的基本原理是勢力均衡,你們違反了這個原理。”
“大博士,你能不能說明白些?”
“一個聯盟,只有面對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威脅時,才是穩定的,面對的威脅太大或太小,這個聯盟都會解體。再向上游的國家都離我們較遠,我們6國是相對獨立的系統,如果銀河共和國也加入聯盟,毛毛蟲國就找不到誰結盟,必然陷入了絕對的劣勢,對聯盟構不成威脅,聯盟也就不穩定。再說,銀河共和國自恃有那麼多飲水,自高自大,會認為我們打它水的主意,也不會真心與我們結盟。”
大家都同意這個看法,曉夢問:“那剩下的這三個國家願意與我們結盟嗎?”
華華說:“伊妹兒國沒有問題,他們已經感覺到了毛毛蟲國的威脅;至於其它兩個國家,由我去說服他們。結盟符合他們的利益,加上在前面的水壩糾紛中,我國給他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想問題不大的。”
當天下午,華華出訪相鄰三國,他發揮了卓越的辯才,很快說服了這些小國家的領導人。他們在3國交界處的小河邊開會,正式成立三國聯盟。
這之後,派駐太陽國的觀察員又增加了一個人。
指揮組設在山頂上的一個電視轉播站裡,從這兒可以俯視整個山谷世界。三國聯盟成立的這天晚上,鄭晨來到轉播站的小院外。
現在,玫瑰星雲在空中的可視面積已長到兩個滿月那樣大,它在蒼穹中發出莊嚴而神秘的藍光,這光芒照到大地上後就變成月光那樣的銀色,有滿月那樣亮,照亮了山谷中的每一個細節。玫瑰星雲的面積和亮度在今後的幾十年時間裡會一直增長,據天文學家預測,當它達到最大時,將佔據天空五分之一的面積,地球的夜晚將如白天的陰天時那麼亮,夜將消失。
鄭晨將目光下移到星雲光芒中的山谷。一天的勞累後,孩子們都睡了,下面只能看到零星的幾點燈火。現在,鄭晨已把自己完成投入了這項驚異的工作,不再問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這時,原來用做轉播站職工宿舍的那間小屋的門開了,張林走出來,來到鄭晨身邊,同她一起看著山谷,說:“鄭老師,目前在所有的小國家中,你的班級是執行得最成功的,那些孩子素質很高。”
“你怎麼說他們是最成功的?據我所知,在山谷最西邊有一個小國家,現在已吞併了周圍5個小國,形成了一個國土面積和人口數都是原來5倍的國家,還在不停地擴張。”
“不,鄭老師,這並不是我們所看重的,我們看重的是小國家自身建設的成就、自身的凝聚力、對自己所處的小世界的形勢判斷,以及由此所做出的長遠決策等等。”
山谷世界的遊戲是可以自由退出的,這兩天,幾乎每個小國家都有孩子上山來到指揮組,說他們不玩了,越來越沒意思了,幹活太累,孩子們還用槍打架,太嚇人了。負責人對他們說的都是同一句話:“好的,孩子,回家去吧。”於是他們被很快送回了家。但唯獨太陽國無一個孩子退出,這是最為指揮者們看重的一點。
這時,山谷響起了一陣槍聲。
“是太陽國的位置!”鄭晨失聲驚叫。
張林看了看說:“不,是在他們上游,毛毛蟲國開始進攻銀河共和國了。”
槍聲變得密集起來,山谷中可以看到一片槍口噴出的火焰。
“你們真的打算任事情這麼發展下去嗎?我的精神已經承受不了了。”鄭晨的聲音有些發顫。
“整個人類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就是現在,人類世界還是戰爭不斷,我們不是照樣生活嗎?”
“可他們是孩子!”
“很快就不是了。”
在這天下午,毛毛蟲國答應了銀河共和國的交換條件,同意用未開懇的土地中最好的一塊來交換飲水,但提出要舉行一個土地交接儀式,雙方各派出一支由20個男孩兒組成的儀仗隊,銀河共和國答應了這個條件。當雙方的國家領導人和儀仗隊正在舉行升降旗儀式時,埋伏在周圍的十多名毛毛蟲國的男孩兒突然向銀河共和國的儀仗隊射擊,毛毛蟲國的儀仗隊也端槍掃射,銀河共和國的那20名男孩子在一片電火花中相繼倒地,當10分鐘後他們渾身麻木地醒來時,發現已成了毛毛蟲國的戰俘,自己的國土也全部落入敵手。在這段時間裡,毛毛蟲國的軍隊衝過河進攻銀河共和國,對方只剩下6名男孩兒和二十多個女孩兒,槍全隨儀仗隊落入敵手,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
毛毛蟲國吞併銀河共和國後,果然立即對下游的三國聯盟提出了領土要求,他們一時還不敢對三國發動軍事進攻,只是打飲水這張牌,因為下游三國的飲水即將耗盡。
這時眼鏡廣博的知識再次發揮了作用,他想出了一個辦法:把5個洗臉盒在底部鑽許多小孔,分別裝上石塊摞起來,石塊的直徑由上往下仍次減小,這就做成了一個水過濾器。呂剛也提出一個淨水方法:把野草和樹葉搗成糊狀,放入水中攪拌,讓其沉澱後水就被淨化,他說這是在隨父親看部隊的野外生存訓練時學到的。他們把用這兩種方法處理後的水送到指揮組去鑑定,結果達到了飲用標準。這之後三國聯盟反而可以向毛毛蟲國出口飲水了。
毛毛蟲國開始準備進攻三國聯盟,他們的孩子們已無心去開荒,擴張領土已成了他們唯一的興趣,也是未來食品的唯一來源,但他們很快發現這已經沒有必要了。
從小河上游傳來訊息,山谷最西邊的星雲帝國已連續吞併了13個國家,形成了一個超級大國,他們那人數達四百多的大軍正沿山谷而下,聲稱要統一山谷世界。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毛毛蟲國的領導人完全沒有了吞併銀河共和國時的魄力,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其結果是毛毛蟲國亂做一團,最後作鳥獸散了,那些孩子們一半到上游去投了星雲帝國,其餘則找指揮組退出遊戲回家了。三國聯盟中的巨人國和藍花國也隨之解體,大部分也都退出了遊戲,這樣,只剩下太陽國在山谷的一端面對強敵。
太陽國的全體公民決心戰鬥到底保衛國家,孩子們對這十多天來他們撒下汗水的小小國土產生了感情,由此產生了讓指揮組的大人們都驚歎的精神力量。
呂剛制定了一個作戰方案:太陽國的孩子們把那片寬闊河灘上的帳篷全部推倒,用各種雜物築成了兩道防線,分別位於這片河灘的東西兩側。河灘西側首先迎敵的第一道防線上只佈置了10個男孩兒,呂剛這樣吩咐他們:“你們打完一梭子後,就喊‘沒有子彈了!’,然後向回跑。”
防線剛佈置完畢,星雲帝國的軍隊就沿山谷密密麻麻地湧了過來,很快佈滿了原來銀河共和國和毛毛蟲國的國土。有個男孩子在用擴音器喊:
“喂,太陽國的孩子們,山谷世界已經被星雲帝國統一,你們這些小可憐還玩個什麼勁啊,快投降吧!別給臉不要臉!!”
回答他們的只有沉默,於是星雲帝國開始進攻,太陽國第一道防線的孩子開始射擊,進攻的帝國軍隊立刻臥倒,雙方對射起來,太陽國防線的槍聲漸漸稀下來,有一個孩子大喊:“沒子彈了!快跑啊!”於是防線上的所有孩子起身向後跑去,“他們沒子彈了!衝啊!!”帝國軍隊見狀起身高呼著成群衝來,當他們衝到那片河灘開闊地的一半時,太陽國第二道防線的***突然開火,帝國軍隊誶不及防,被打倒了一大片,後面的孩子見狀向回跑,第一次進攻被打退了。
待到那些被帶電子彈擊中的孩子們都爬起來後,星雲帝國馬上組織了第二次進攻。太陽國這時子彈真的不多了,他們看著那十倍與已的沿河邊謹慎行進的大群帝國士兵,準備做最後的抵抗,這時有孩子驚呼:“天啊,他們還有直升機!”
真有一架直升機從山後飛來,在戰場上空懸停,飛機上的擴音器中響起一個大人的聲音:
“孩子們!停止射擊!遊戲結束了!”
災變
天剛黑下來時,三架載著54個孩子的直升機向市內飛去,這些孩子大部分是鄭晨班級的。
直升機依次降落在一幢燈火通明的建築物前,這個建築物外表是50年代建築的樸素風格。山谷遊戲指揮組的負責人和張林帶領著這54個孩子進了大門,沿著一條長長的走廊向前走,走廊盡頭有一扇有著閃光黃銅把手的包著皮革的大門,孩子們走近時,門前兩位哨兵輕輕把門開啟,他們走進了一個寬闊的大廳。這是一個發生過很多大事的大廳,在那些高大的立柱間,彷彿遊動著歷史的幻影。
大廳中有3個人,他們是國家**、國務院總理和軍隊的總參謀長,他們在這裡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低聲地談著什麼,當大廳的門開時,他們都轉身看著孩子們。
帶孩子們來的兩位負責人走到**和總理面前,簡短地低聲彙報了幾句。
“孩子們好!”**說,“我這是最後一次把你們當孩子了,歷史要求你們在這十分鐘時間裡,從十三歲長到三十歲。首先請總理為大家介紹情況吧。”
總理說:“大家都知道,六天前發生了一次近距離的超新星爆發,你們肯定已對其過程瞭解得很詳細,就不多說了,下面只說一件你們不知道的事情。超新星爆發後,世界各國的醫學機構都在研究它對人類健康的影響。現在,我們已收到了來自各大洲的權威醫學機構的資訊,他們同國內醫學機構得出的結論是相同的。超新星的高能射線完全破壞了人體細胞中的染色體,這種未知的射線穿透力極強,在室內甚至礦井中的人都不能倖免。但對一部分人來說,染色體受到的損傷是可以自行修復的,年齡為13歲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七可以修復,12歲和12歲以下的孩子可百分之百修復,其餘的人的機體受到的損傷是不可逆轉的,我們的生存時間,從現在算起,大約還有兩到三天。超新星在可見光波段只亮了一個多小時,但其不可見的高能射線持續了兩天,也就是天空中出現極光的那段時間,這期間地球自轉了兩圈,所以全世界都是一樣的。”
總理的聲音沉穩而冷峻,彷彿在說一件在很平常的事情。孩子們的頭腦一時還處於麻木之中,他們費力地思考著總理的話,好長時間都不明白,突然,幾乎在同時,他們都明白了。
幾十年後,當超新星紀元的第二代人成長起來,他們對父輩聽到那個訊息時的感受很好奇,因為那是有史以來最讓人震驚的訊息。新一代的歷史學家和文學家們也做了無數種生動的描述,但他們全錯了,這時,在國家心臟的這個大廳裡,這54個孩子所感到的不是震驚而是陌生,彷彿一把無形的利刃凌空劈下,把過去和未來從這一點齊齊斬斷,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時,從那寬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剛剛升起的玫瑰星雲,它把藍色的光芒投到大廳的地板上,彷彿宇宙中的凝視著他們的一隻怪異的巨眼。
那兩天時間裡,大地和海洋籠罩在密密的射線暴雨裡,高能粒子以巨大的能量穿過人類的軀體,穿過組成軀體的每個細胞。細胞中那微小的染色體,如一根根晶瑩而脆弱的遊絲在高能粒子的彈雨中顫抖掙扎,DNA雙螺旋被撕開,鹼基四下飛散。受傷的基因仍在繼續工作,但經過幾千萬年進化的精確的生命之鏈已被扭曲擊斷,已變異的基因現在不是複製生命而是播撒死亡了。地球在旋轉,全人類在經歷一場死亡淋浴,在幾十億人的體內,死神的鐘表上滿了弦,滴答滴答地走了起來……
世界上13歲以上的人將全部死去,地球,將成為一個只有孩子的世界。
緊接著又一個晴空霹靂,將使孩子們眼中這剛剛變得陌生的世界四分五裂,使他們懸浮於茫然的虛空之中。
鄭晨首先醒悟過來:“總理,這些孩子們,如果我沒有猜錯,是……”
總理點點頭,平靜地說:“你沒有猜錯。”
“這不可能!”年輕的小學教師驚叫起來。
國家領導人無言地看著她。
“他們是孩子,怎麼可能……”
“那麼,年輕人,你認為該怎麼辦呢?”總理問。
“……至少,應在全國範圍內選拔的。”
“你認這可能嗎?我們,只有兩三天的時間了……與成人不一樣,孩子們並沒有一個全國範圍的由上至下的社會結構,所以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在4億孩子中找到最有能力和最適合承擔這種責任的人。在這人類最危難的時刻,我們絕不能讓整個國家處於沒有大腦的狀態,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所以,我們與世界各國一樣採取了這種非常特殊的選拔方式。”
年輕的教師幾乎要昏倒了。
**走到她面前說:“你的學生們未必同意你的看法。你只瞭解平時的他們,並不瞭解極限狀態時的他們,在極端時刻,人,包括孩子,都有可能成為超人!”
**轉向這群對眼前的一切仍然處於茫然中的孩子,說:
“是的,孩子們,你們將領導這個國家。”
認識國家
一支小小的車隊向北京近郊駛去,來到一處避靜的周圍有小山環繞的地方。車停了,**和總理,還有三個孩子:華華、眼鏡和曉夢下了車。
“孩子們,看。”**指指前方,他們看到了一條鐵路,只有單軌,上面停著長長的載貨列車,那列車有首尾相接的許多列,太長了,成一個巨大的孤形從遠方的小山腳下拐過去,看不到盡頭。
“哇,這麼長的火車!”華華喊道。
總理說:“這裡共有11列貨車,每列車有20節,共220節車皮。”
**說:“這是一條環形試驗鐵路,是一個大圓圈,剛出廠的機車就在這條鐵路上進行效能試驗。”他指指最近的那一列火車,“去看看那上面裝著什麼。”
三個孩子向列車跑去,華華順著梯子爬上了一節車皮,然後眼鏡和小夢也爬了上去。他們站在裝得滿滿一車皮的白色大塑膠袋上,向前方看去,這一列車全滿裝著這種白色的袋子,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白光。他們蹲下來,眼鏡用手指在一個袋子上捅了個小洞,看到裡面是一些白色半透明的針狀顆粒,華華夾起一粒來用舌頭舔了一下。
“當心有毒!”眼鏡說。
“我覺得好像是味精。”曉夢說,也夾起一粒舔了一下,“真的是味精。”
“你能嚐出味精的味道?”華華懷疑地看著曉夢。
“確實是味精,你們看!”眼鏡指著前面正面朝上的一排袋子,上面有醒目的大字,這種商標他們在電視廣告上常見,但孩子們很難把電視上那個戴著高高白帽子的大師傅放進鍋裡的一點白粉未同眼前這白色的巨龍聯絡起來。他們在這白袋子上走到車皮的另一頭,小心地跨過連線處,來到另一節車皮上,看看那滿裝的白色袋子,也是味精。他們又連著走過了3節車皮,上面都滿載著大袋的味精,無疑,剩下的車皮裝的也都是味精。對於看慣了汽車的孩子們來說,這一節火車車皮已經是十分巨大了,他們數了數,如剛才總理所說,整列貨車共有二十節車皮,都滿滿地裝著大袋味精。
“哇,太多了,全國的味精肯定都在這兒了!”
孩子們從梯子下到地面,看到**和總理一行人正沿著鐵道邊的小路向他們走來,他們剛想跑過去問個究竟,卻見到總理衝他們揮揮手,喊道:“再看看前面那些火車上裝的是什麼!”
於是3個孩子在小路上跑過了十多節車皮,跑過機車,來到與這輛火車間隔十幾米的另一輛火車的車尾,爬到最後一節車皮的頂上。他們又看到了裝滿車皮的白色袋子,但不是剛才看到的塑膠袋,而是編織袋,袋子上標明是食鹽。這袋子很難弄破,但有少量粉未漏了出來,他們用手指沾些嚐嚐,確實是鹽。前面又是一條白色的長龍,這列火車的20節車箱上裝的都是食鹽。
孩子們下到鐵路旁的小路上,又跑過了這列長長的火車,爬到第3列的車皮項上看,同第2列相同,這列火車的20節車箱上裝的也全是食鹽。他們又下來,跑去看第4列火車,還是滿載著食鹽。去看第5列火車時,曉夢說跑不動了,於是他們走著去,走過這20節車皮花了不少時間,第5列火車上也全是食鹽。
站在第5列火車車皮的頂上向前望,他們有些洩氣了:列車的長龍還是望不到頭,彎成一個大孤形消失在遠處的一座小山後面。孩子們又走過了兩列載滿食鹽的列車,第7列列車的頭部已繞過了小山,站在車皮頂上終於可以看到這條列車長龍的盡頭,他們數了數,前面還有4列火車!
3個孩子坐在車皮頂的鹽袋上喘著氣,眼鏡說:“累死了,向回走吧,前面那幾列肯定也都是鹽!”
華華又站起來看了看:“哼,環球旅行,我們已經走過了這個環形鐵路大圓圈的一半,從哪面回去距離都一樣!”
於是孩子們繼續向前走,走過了一節又一節車皮,路途遙遙,真像環球旅行了。每個車皮他們不用爬上去就能知道里面裝的是食鹽,他們現在知道鹽也有味,眼鏡說那是海的味道。3個孩子終於走完了最後一列火車,走出了那長長的陰影,眼前豁然開朗。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段空鐵軌,鐵軌的盡頭就是那列停在環形鐵路起點的滿載味精的火車了,孩子們沿著空鐵軌走去。
在環形鐵路的起點上,**和總理站在火車旁談著什麼,總理在說著,**緩緩地點頭,兩人的臉色凝重嚴峻,顯然已談了很長時間,他們的身影與黑色的高大車體形成了一個凝重有力的構圖,彷彿是一幅年代久遠的油畫。當他們看到遠遠走來的孩子們時,神情立刻開朗起來,**衝孩子們揮揮手。
華華低聲說:“你們發現沒有,他們在我們面前時和他們自己在一起時很不一樣,在我們面前,好像天塌下來時也是樂觀的;他們自己在一起時,那個嚴肅,讓我覺得天真的要塌下來了。”
曉夢說:“大人們都是這樣,他們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華華,你就不行。”
“我怎麼了?我讓小朋友們看到真實的自己有什麼不好?”
“控制自己並不是虛假!知道嗎,你的情緒會影響周圍的人,特別是孩子們,最易受影響,所以你以後要學著控制自己,這點你應該向眼鏡學習。”
“他?哼,他臉上就比別人少一半神經,什麼時候都那個表情。行了曉夢,你比大人們教我的都多。”
“真的,你沒有發現大人們教的很少嗎?只有這一天時間,他們為什麼不抓緊呢?”
走在前面的眼鏡轉過身來,那“少一半神經”的臉上還是那付漠然的表情:“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難上的課,他們怕教錯了。”
“孩子們辛苦了!今天下午你們可真走了不少的路,對看到的東西一定印象深刻吧?”**對走到面前的孩子們說。
眼鏡點點頭說:“再普通的東西,數量大了就是成了不普通的奇蹟。”
華華附合道:“是的,真沒想到世界上有這麼多的味精和鹽!”
**和總理對視了一下,微微一笑,總理說:“我們的問題是:這麼多的味精和鹽夠我們國家所有的公民吃多長時間?”
“起碼一年吧。”眼鏡不假思索地說。
總理搖搖頭。
華華也搖頭:“一年可吃不了,五年!”
總理又搖頭。
“那是十年?”
總理說:“孩子們,這麼多的味精和鹽,只夠全國公民吃1天。”
“1天?!”3個孩子大眼瞪小眼地呆立了好一會兒,華華對總理不自然地笑笑:“這……開玩笑吧?”
**說:“按每人一天吃1克味精和10克鹽,這每節車皮的載重量是60噸,這個國家有12億公民。一道很簡單的算術題,你們自己算吧。”
3個孩子在腦子裡吃力地數著那一長串0,終於知道這是真的。
“天啊!”華華說。
“天啊!”眼鏡說。
“天啊!”曉夢說。
總理說:“這兩天,我們總是在試圖找到一個辦法,使你們對自己國家的規模有一個感覺,這很不容易。但要領導這樣一個國家,沒有這種感覺是不行的。”
“實在對不起,孩子們,時間有限,只能給你們上這唯一的一堂課了。”**沉重地對三個孩子,幾個小時之後世界上最大國家的*****說。
交接世界
這是公元世紀的最後一夜。
國家領導集體和他們的孩子繼任者們再次相聚在中南海的那個大廳中。在過去的一天裡,孩子們上了一堂人類歷史上最難的課:試圖在這一天內掌握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掌握的東西。
在古老的圍牆外面,首都的燈海消失了,城市靜靜地躺在玫瑰星雲的光輝下,與遠方同樣沒有燈光的廣闊大地溶為一體。此時,全世界的發電廠都小心翼翼地停止了運轉,誰也不知道它們多少年以後才能重新啟動。但由小型發電機維持的最基本的通訊系統仍在運轉,收音機仍能收聽到已換成童聲的廣播,世界突然變得廣漠無邊,但並沒有崩潰。
在大廳裡,兩代國家領導人在做最後的告別。大人們的病情已很重,他們都發著高燒,步履艱難。每位大人領導人都把他們的孩子繼任者拉到身邊,做最後的叮囑。有些大人領導者只是在急促地不停地說,彷彿想把自己的全部記憶在這最後的幾十分鐘裡移植到繼任者的大腦裡;另一些領導者則長時間默默無言,要說的話分量太重,一時不知怎樣說起。
總理對華華、眼鏡和曉夢說:“你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和全國各省取得聯絡,他們同我們一樣已有所準備。記住,一定要和省一級領導機關聯絡,再往下更細的事情由他們去做,否則,你們是絕對顧不過來的。下一步,要確保全國孩子的基本生活,這個國家將只有四億左右的人口了,只要組織得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是不難做到的。但要記住,再多的存糧也會吃光的,要立刻著手恢復農業產,盡你們的所能,夏糧能收多少就收多少,秋糧能種多少就種多少;工業生產的恢復要難得多,但也要立刻著手幹,首先是交通,然後是能源,要知道,沒有這兩樣,現有的大中城市將無法存在下去。對你們來說這些都很難,但一定要試著幹,不能等,等不來什麼了。六歲以上的孩子都要參加工作,但這並不意味著停止學習,相反,不但要把你們現在的課程繼續學下去,還要學多的多的東西,白天工作,就在晚上學。這種學習應該是跳躍式的,你們得提前學會很多隻有大學才學的東西,才能使社會各領域運轉起來,孩子們,要準備吃苦啊。”
你們必須儘快使國家穩定下來,使國民經濟正常運轉起來,越快越好。因為據我們預測,你們的注意力很快不得不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在三至五年內,國家有很大的可能面對外敵入侵。”
總參謀長接著說:“我們無法準確預測未來的世界格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孩子控制的世界將重新失去理智,現有的國際政治體系將全面崩潰,世界將進入野蠻爭霸時代,戰爭會再次成為解決國際問題的主要手段。戰爭一旦爆發,將是全面的,大規模的,戰爭的樣式和技術水平大約同第一次世界大戰相當,雖然程序緩慢,但戰場廣闊,戰況激烈殘酷。北約一時不具備向亞洲投放大規模兵力的能力,首批入侵可能來自近鄰強國。所以,軍隊的恢復也要立即進行,且不能小於現有規模。”
參謀長伸出一隻手,他身後的一位大校軍官把一隻號碼箱遞給他。
“孩子們,我們很高興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們,但這件例外。這是國家戰略核武器的啟動密碼和技術資料。我們只給了你們一小部分,但也是很不情願的。這是把一支拉開栓的手槍放到了嬰兒手裡。可沒有辦法,如果人家的孩子手裡有了這東西而你們沒有,那個虧中華民族是吃不起的。千萬記住,絕不能首先用它來打別人!剩下的一切,只能由你們來把握了。”
孩子們幾雙手同時伸來,接住了那隻沉甸甸的箱子。
只有**還沒說話,大家這時都安靜下來,把目光會聚到他身上。
**沉思良久才開口:“孩子們,在你們很小的時候,大人們就教導你們:有志者事竟成。現在我要告訴你們,這句話不對。只有符合科學規律和社會發展規律的事,才能成。事實上,你們想幹的大部分事,不管多麼努力,是成不了的。你們的責任,就是在一百件事情中除去九十九件不能成的事情,找出那一件能成的來。這極難,但你們必須做到!”
總理轉身向後,領導者們向兩邊散開,露出了他們身後的一張大桌子,上面整齊在擺放著三十多部電話,**指著些電話說:“當世界交換完成時,各省的領導機構將透過這些電話同中央聯絡。這之前還有一段時間,大家要好好休息,睡一會兒,以後,不會有很多睡覺的時間了。”
**說:“其實把超新星稱為死星是完全錯誤的,冷靜地想想,構成我們這個世界的所有重元素都來自於爆發的恆星,構成地球的鐵和矽,構成生命的碳,都是在遠得無法想象的過去,從某個超新星噴發到宇宙中的。所以超新星不是死星,而是真正的造物主!人類文明被攔腰切斷,孩子們,我們相信,你們會使這新鮮的創口上開出絢麗的花朵。當超新星第二次襲擊地球時,你們肯定已經學會了怎樣擋住它的射線。”
華華說:“那時我們會引爆一顆超新星,用它的能量飛出銀河系!”
**高興地說:“孩子們對未來的設想總比我們高一個層次,在同你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裡,這是最使我們陶醉的……好了,孩子們,我們該走了。”
“我想同孩子們在一起。”年輕的班主任鄭晨說。
“小鄭老師,我們還是一起走吧,相信你的學生們!姑娘,你應該驕傲地離開這個世界,人類歷史上沒有任何一位教師能與你相比,你培養出了一個國家!”
大人們相互攙扶著走出大廳,溶入玫瑰星雲銀色的光芒之中。**走在最後,他出門前轉身對新的國家領導集體揮了揮手:
“孩子們,世界是你們的了!”
全世界的大人們用最後的時間到最後聚集地去迎接死亡,這些被稱為終聚地的地方大都很偏僻,很大一部分在無人煙的沙漠、極地甚至海底。由於世界人口猛減至原來的五分之一,地球上大片地區重新變成人跡罕至的荒野,直到很多年後,那一座座巨大的陵墓才被發現。
創世紀
當只剩下他們時,孩子們真的感覺累了,五十多個孩子就在大廳裡的長沙發和地毯上睡著了。
象透明的霧氣無聲無息地穿越宇宙,時間在無聲地流動著……
當他們中的第一個人醒來時,天還黑著。接著,其他孩子也醒來了,一個孩子無意中看到了大廳一角的那座大鐘,他失聲驚叫起來,其他的孩子也都看著鍾呆住了。
他們睡了十多個小時,地球,現在已是一個孩子的世界了。
這一刻,被後來的歷史學家稱為人類的“精神奇點”,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孤獨的時刻。這巨大的孤獨感如崩塌的天空死死壓住了孩子們,攫住了的他們每一個細胞。
“媽媽——”有個女孩失聲叫了一聲,所有的孩子都想哭,但——
電話響了。
開始是那三十隻電話中的一部,緊接著兩部,三部……分不清多少部電話在響了,蜂鳴聲匯成一片,外部世界在呼喚,提醒著孩子領導集體記起他們的責任和使命。
他們沒時間哭了。
“同志們,進入工作崗位!”華華大聲說,新的國家領導集體向電話走去。
藍色的玫瑰星雲仍然那麼明亮,這是古老恆星莊嚴的墳墓和孕育著新恆星的壯麗的胚胎,這光芒透過高高的落地窗,這群小身軀被鍍上了一層的銀色光輝,與此同時,東方曙光初現,新世界將迎來她的第一次日出。
超新星紀元開始了。
2002年4月23日2稿於娘子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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