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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參與的第一場戰爭是宮廷騎士清剿鎮子邊的土匪。

說實話,那根本不算戰爭。當時多爾頓在冒險者中已經小有名氣,神秘生物一般都有名號——伊士曼不是佈列斯塔蒂克,冒險者的水平更是與廷努達爾的鄉下差之不多。他本不需要在王宮討生活,但那時獵魔運動的風暴在諾克斯席捲,政務大臣勞倫斯·諾曼爵士希望挑選優秀的神秘生物補充進王族的衛隊,並給出了豐厚的酬勞。

當時我需要那筆錢,多爾頓回憶,但原因他忘了。總之,成為宮廷騎士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身家清白。沒人能證明多爾頓對王族不抱任何企圖,不過這也恰恰是他得到信任的原因——一個暗夜精靈與賓尼亞艾歐幾乎毫無瓜葛。他的旅行經歷也並不豐富:從地心海透過矩梯直接抵達伊士曼王都,並在此停留至今。據此,諾曼爵士認為多爾頓沒有間諜的嫌疑,在招募結束後便指派騎士長帶領他們去附近的小鎮執行任務。

土匪的裝備自然遠遜於王家騎士,然而整趟任務中他們有十分之九的時間在等待,剩下十分之一的戰鬥在敵人到來時開始,多爾頓幾乎沒多少印象。他記得那些凡人用弩射出木箭,甚至還有人丟石子。隨隊的魔法師當先清除了威脅較大的箭矢,騎士隊長接著帶隊在人群中衝了兩個來回,戰鬥便結束了。

騎士的長槍可以在刀劍臨身前殺死它們的主人,戰鬥完全沒有懸念可言。他知道在成為土匪前他們只是農夫,因為這些人往往只靠人數優勢打劫一些旅人和商販,連劍都不會使。農夫變成了土匪……土匪變成了屍體。多爾頓對屠戮素無好感,他很快成為德威特的侍衛,將戰場和爭鬥拋在過去。眼下他離開了王族的旗幟,戰火和刀劍也隨之歸來。

手下的吸血鬼試圖轉身,多爾頓下意識扭斷了他的脖子。不為人知的高環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他心想,只要小心風行者的流矢。

暗元素使是較為均衡的神秘職業,顯而易見是以操縱元素為主要手段的魔法師。當然,暗夜精靈與賓尼亞艾歐的元素使有那麼一點不同,可這也不意味著他們能像神秘騎士或戰士一樣擅長正面衝鋒,或者不穿鎧甲橫推戰場。幾乎沒有人在船上穿鋼甲,後來多爾頓才明白其中原因。

適應海戰需要什麼?多爾頓向前一滾,躲開一發魔法光束。雖然神秘對他的身體素質加成一般,但怎麼也要比凡人強得多。即便事先沒有注意到攻擊,他的身體也能反應過來。職業知識正悲哀地帶給他對船隻搖晃的平衡感,他真希望自己胯下有戰馬。

除他之外,沒人會在戰場上想這麼多。“錘頭號”將血族戰艦整個塞進了胃裡,正拼命爭分奪秒地消化它。士兵們亂糟糟地攻擊彼此,刺客和夜鶯也被迫正面搏殺。兩名騎士從箱子上滾下來,滿臉是血。獸人把血族術士撕成兩半,卻在一片油膩的汙漬上一跤滑倒。某個矮人掄起錘子砸穿地板,讓對手嘶叫著落下去,但背後的吸血鬼一劍刺在他腰間,邪惡的詛咒轉眼將他的戰果和餘生一併奪走。

瘋狂和野蠻。我怎麼會在這兒?多爾頓撲過去殺了他,接著彈開仇敵的武器。他轉身灑出一片紫瑩瑩的粉末,那吸血鬼臉上的表情好像活見了鬼。沒想到會在伊士曼遇到暗夜精靈?

或者是『過客』的效果。一旦多爾頓主動出擊,魔法就會失去作用。任誰突然看見眼前多了個人都會感到驚訝。粉末在特定的範圍飄散,周圍的血族士兵一聲不吭地倒在地上,臉色因中毒而變成深紅。等敵方的風行者察覺到異常向毒粉中央放箭時,多爾頓已經繞到了船艙前。

一頭霜巨人的屍體壓在門上,藍色的血泊業已結霜。多爾頓點亮咒劍上的魔文後,『靈魂改錐』扭曲了常識,將最基礎的負面詛咒更替成“腐蝕”魔法,他把咒劍插進它肚子,小山一樣的屍體立刻在蔓延的魔紋中軟化、分解,一寸寸消失在空氣裡。

這是多爾頓最常用的魔法,其上位分別是『惡念之鑰』和『蘇維莉耶的請柬』。他不知道死者是否真的願意參加死神的宴會,但靈魂總得有歸處。諸神慈悲。他一腳踢開門。

迎接他的是一杆長槍,多爾頓徒手握住歪斜的尖頭,一把將敵人扯出了房間。對方是凡人,或者說,半個凡人。暗夜精靈看不慣血族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有製造雜種的習俗。沒想到戰況如此激烈,船上居然還有血裔活著。多爾頓邊想邊了結了這個可憐人。他接著把毒藥撒進房間,橫過長槍卡住房門。

幾秒鐘的功夫,帆船上的戰鬥仍在膠著,白霧也凝而不散。他殺死或趕走每個誤闖到房間外的人,只有錘頭號的指揮官雷農在外停頓片刻。獅人打量了他一眼,大約是根據他的種族判斷出他的可信度,於是扭頭離開,撞進某個高環血族戰士和元素生命的戰團。聯盟八成不會在乎我的通緝令。

等多爾頓終於拉開門進入艙室,裡面已經躺了一地死屍。其中大多數都是血裔,男女都有,全是衣衫襤褸,神情恍惚。他穿過並不血腥的屠戮場,心裡忽然有種荒謬的罪惡感。毫無意義,它不會讓他們原諒我。多爾頓繼續搜尋下一間艙室,但就算洛朗·維格出現了,他也不得不如法炮製。這些人和死人的差別唯有不自由,血裔的詛咒比多爾頓最擅長的毒咒更深奧,他只能為這些人做一件事。

深入船腹後,多爾頓碰到了阻礙。一名刺客在木箱和橫柱間遊躥,他被迫慢下腳步,警惕周身。哪怕有神秘度的優勢,他在面對這樣的刺殺職業時也頗為頭痛。

更何況,刺客的隱匿魔法與他相似。

這是一間無人的艙房,起碼看起來是這樣。聯盟士兵不會為空艙房停留,整艘船都在“錘頭號”的肚子裡,他們只需把每一個血族和血裔捉出來殺掉。冒險者和傭兵會來這裡搜刮,然而房間中唯有一箱風乾的鱈魚和堆積成山的幹木柴,沒有財寶錢幣,盔甲長劍。

多爾頓樂意與敵人耗時間,許多賓尼亞艾歐人對暗夜精靈沒有了解。他的咒劍和神秘職業是一回事,在戰鬥中會使用的手段是另一回事。在廷努達爾,毒素就跟一樣螞蟻常見,沒人會輕易上當。剛來到地面時,多爾頓詫異地發現人們將毒藥看做卑鄙的手段,但也不吝惜在緊急時刻使用。只是環境限制,他們往往需要更多時間來準備。

暗元素使擅長以詛咒作武器,所以很多時候他的詛咒和毒藥是一樣東西。往常只要靜待片刻,多爾頓就可以轉身離開,但這次他必須確認死去的是洛朗·維格。

寂靜中依然只有他的呼吸,外面的交戰聲幾不可聞。這艘血族戰艦敗局已定,士兵們正吵嚷著搜尋艙房。也許我不該用毒藥,這會讓騎士海灣的冒險者們意識到他這個通緝犯也在聯盟的隊伍中。知道他在這裡的人越多,『過客』的作用便越小……好吧,下次他必須在動手前考慮好利害,這回是沒辦法了。

多爾頓一把扯開門。他到最後也沒發現那名刺客,對方也沒有貿然襲擊。這是最後的房間,而他運氣不佳,洛朗爵士並未恰好就在船上。命運女巫說那混賬逃回了灰翅鳥島,但多爾頓仍然希望自己可以提前抓到他。

一個野精靈從天花板跳下來。“你在這兒幹嘛?”她手裡的箭仍然警惕地搭在弦上。

“裡面沒活人。”多爾頓將艙門整個撕下來,丟進屋子裡。“現在沒了。”

野精靈放下箭。“赫特倫納長官要我們下船。”

“你們不打掃戰場嗎?”

“血族可沒什麼好東西。不過有你幫忙就不一定了。”

多爾頓聽明白了:“我立刻去找船長大人。”這位野精靈風行者是來替“獎章”傳話的。“他在哪兒?”

“回‘錘頭號’上了。你自己走,我得給妮慕收屍。”

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但還是沒忍住。“她是你同族?”

“誰?妮慕?”野精靈轉過頭,“不,她是個霜巨人。我認為她進來了。”

雖然霜巨人的戰鬥力是能用眼睛看到的,但在戰場上也最容易被集火。這個種族與西塔一樣生活在元素疆域,本應與世隔絕,但他們卻對諾克斯的神秘領域非常熱衷。希望她不是死在門前的那個。多爾頓快步離開,在船舷上找到一根勾索。白霧還在飄蕩,不時有閃光在周圍掠過。“錘頭號”消化了一艘敵方戰船,但它的戰鬥還未結束。

多爾頓沒去甲板,他能預料到那裡血肉模糊的光景。他不是傭兵,對死人身上的兵器沒有半點興趣。獅人雷農·赫特倫納想讓他幫忙獲取吸血鬼身上的玩意,就得負責將能看的屍體挑揀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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