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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蒙面女郎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上。斜倚著沙發時的海倫小姐也顯得十分高貴,她身披紫黑色緊身斗篷,絲裙在腰間翻出繁密的蕾邊,馥郁的神秘氣息同及膝的長黑襪一起包裹著瘦窄的小腿。她的束額在左眼前懸掛一顆跟她瞳孔一樣大的金綠貓眼石,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命運女巫”海倫·多蘿西婭·辛克萊今年依然是二十一歲,她體態如少女般豐盈,斗篷裡筆直的暗藍色長髮編成一條長辮子,被兩隻圓鈴鐺的紅繩紮起來,她那對美麗的澄澈眼瞳與她父親幾乎完全相同。而在面紗後,海倫有著更纖細的下巴、飽滿的嘴唇和粉紅的臉頰,這些是她母親最為美麗的特徵。她坐在房間裡,比所有的集會成員都更有大占星師的高貴儀態。

“幸會,拉森閣下。我只比羅奈德早到了一刻鐘,甚至沒來得及去見導師大人。”蒙面女郎說。

海倫也曾是聖者大人的學徒,而且與拉森的畢業次序相差不過兩屆。她的父親是前一任的空境統領,母親多蘿西婭則擁有整個諾克斯最為高貴的血統。在克洛伊塔的命運集會里,海倫小姐也擁有極其特殊的地位。

未來的占星師小姐乖乖在旁邊的休息室等候,拉森帶上門,回答:“聖者大人不需要我們操心,眼下的麻煩才值得關注。海倫小姐,我看他們快在你的眼皮底下打起來了。”

“令人困擾。”泰倫斯低嘆一聲。他隨手將面板沾到的少許岩漿抹在會議桌上。

“白之使還沒到呢,他們就是打起來也輪不到我插手。”海倫說。耳邊傳來的灼燒的嗤嗤聲令她微微偏過頭,髮辮上的鈴鐺輕輕響了響。

“請別為自己的趣味找藉口了。”拉森說出了真相。而這時“雄獅”終於被老占星師的碎碎念惹毛了,他脖子上的鬃毛憤怒地立起來,拉森不得不走過去制止他們。“這裡還不是吵架的地方,先生們。”

奧斯維德慢吞吞地說:“加拉赫閣下,你的那個可惡的小學徒……”

“這裡也不是翻舊賬的地方。”真奇怪,莫非羅瑪她也把扎克利的鬍子燒掉了?

安撫老占星師是件可怕的差事,拉森硬著頭皮捎帶上海倫幫腔。結果“命運女巫”以一種超脫的姿態煽風點火,她投向拉森的目光飽含揶揄。後者只得更換勸說的目標,因為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海倫產生任何責備的話語。

“這事跟我沒關係!你一定得明白這些,阿德拉。說到底,都是那個小丫頭惹的麻煩。”羅奈德抱怨著。沒人知道“阿德拉”是誰。

小丫頭無疑是拉森的小學徒羅瑪。這位種族特徵十分明顯的空境神秘生物與她源自同族。在百年前的聖者之戰後,羅奈德·扎克利脫離在守誓者聯盟的族群,獨身加入了蒼穹之塔,隨即成為高塔裡戰鬥力僅次於白之使的空境使者。但相比神秘度,他的風評更值得關注。直至今日,還有很多流言蜚語是關於他的風流軼事,其中最誇張的是他在聯盟盛典上將閃爍之池的公主殿下誤認為自己的私生女。此舉導致了兩族之間長達三年的冷戰,似乎也是羅奈德脫離半獸族獅人的直接原因。

不過拉森認為他的錯誤情有可原。事實上,羅奈德對於人物面部特徵的印象處理有著相當程度的困難。他完全可能在盛典上弄混自己的情婦和光元素女王……但本人卻毫無意識。據拉森所知,羅奈德·扎克利將所有被他忘掉了名字的熟人統稱為阿德拉。而阿德拉其人在這頭“雄獅”的生活範圍內的存在與否仍舊成謎。

如果這個阿德拉是某個妓女的名字,我也一點都不會驚訝。可即便是脾氣好的“艾恩之眼”,也不樂意被自己的同事冠以某個莫名其妙的藝名。“羅瑪小姐尚且年幼,我認為對她的指導還需要等待些時日。”拉森告訴他,“而且她是你們外交部的學徒,你忘了嗎?”

“提醒我千萬別當她的課任導師。那丫頭等同於一籮筐的麻煩。”

這時在會議桌旁,“深空牧首”泰倫斯發出一聲高叫:“有大麻煩了!”他把那枚誇張的地心卵從被腐蝕的桌子裡拔出來。結果離他最近的兩位神秘生物自顧自下著棋,甚至不屑擲去目光。

“但她母親把她送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給克洛伊塔添麻煩的。”中年學者糾正,“而且我的名字是拉森,拉森·加拉赫,請你務必牢記。”

“你還記得我嗎?”海倫插嘴。

羅奈德心不在焉地點著頭。

“他不記得了。”拉森斷定。

“在某些話題上,你總是來得不算太晚。”蒙面的女巫微微笑起來,“我們的雄獅大人在擔心學徒的事呢。”她幽默地調侃。

那他要擔心的可不止這一件事,拉森心想。好在海倫輕易轉移了爭吵雙方的注意力,他終於能抽出空來和這位高貴的女巫小姐聊聊天了。“你的南部之旅還順利嗎,海倫?”

“不是很順利。我沒料到伊士曼會有神降發生,那時候更換線路已經來不及了。”

“據我所知,豎琴座女巫並不崇拜月亮。”

“你對女巫又瞭解多少呢?”海倫撫摸著她的長髮辮。

有共同話題是個不賴的開始。“願聞其詳,小姐。”

“女巫的分支就像俯瞰大地時版塊上的裂谷,我們注重傳承上的區分,又擺脫不了彼此之間的關聯。”蒙面女郎說,“我們的力量擁有相似之處,因為神秘同出一源。豎琴座象徵過去,我們也是女巫中最古老的一支。”

“星辰總比月亮和太陽更古老。”奧斯維德宣稱。這位老占星師一直在端著茶杯旁聽。

“我們的祖先‘湖光之女’安德莉亞,也被稱為‘第二夜’。她曾是美德女神的信徒,後來在懺悔日的第二天夜裡看到湖面中倒映的群星,受到指引而改信奧托,與碎月和露西亞沒什麼聯絡。”女巫海倫說,“白月女巫也並非是豎琴座的叛逆,她們發源於黎明戰爭之後,得到了近古遺民失落的傳承。那其實就是碎月的傳承。”

“我記得大地上還有一支月亮的女巫信徒,她們自稱為冰地女巫。”羅奈德也很感興趣。

“她們的力量源自貝爾蒂,因此神秘的位格最低。幸運女神貝爾蒂根本不存在,祂與破碎之月是同一位神祇。冰地女巫是白月女巫分裂出來的支脈,底蘊和神秘度都無法與古老的兩支主脈相比。”面紗微微動了動,似乎海倫在裡面揚起了下巴。“安德莉亞認為白月女巫與狼人為伍是自甘墮落,奧托應該是女巫唯一信仰的神祇。我們對於那些誤入歧途的同伴的警告一向不遺餘力。”

“這不太好。”不遠,泰倫斯捏著嗓子說:“我的聲音和火蜥蜴類似嗎,親愛的寶貝?”他忽然又對自己的地心卵呵護備至,都開始柔聲細語的進行胎教了。

“安德莉亞始終對蓋亞心懷感恩,但她不會在原則問題上讓步。”海倫繼續說,“神秘度的階級不存在混淆的可能。要是豎琴座承認了破碎之月在女巫信仰中的地位,總有一天乞丐也能騎在國王頭上。”

“可不能小瞧了乞丐。”羅奈德咕噥一句,“他們個個都是當國王的料。”拉森知道他在影射羅瑪的父親。

獅人的歷史充滿反叛和分裂,是唯一能在這種不屈的領域與人類相比的種族。拉森在接過包袱前就詳細瞭解過佩內洛普和扎克利之間的爭鬥。但說實話,他不覺得這些東西能影響到超然在外的克洛伊塔。羅瑪的母親是位高貴的夫人,與高塔的“雄獅”私交甚篤,可這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羅瑪身上流淌著佩內洛普血脈的事實。

拉森好不容易才成功轉移話題,他可不想再繞回去。“碎月神降事件有光輝議會在背後運作,而我們的巡察使者應對及時。”他想起白之使在祭臺上要求調動救援小隊時的口吻,心裡對這起虎頭蛇尾的神降事件很不以為然。“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被阻止的神降。”

提及碎月事件,艾羅尼與狄恩也放下了打發時間的桌面遊戲。這位事務司的終身總長,布魯姆諾特的大總管將右手從口袋裡抽出來,無意識地捻開了坐墊邊緣的繩束。狄恩·魯賓則行為莊肅,神情刻板,好像條規釘在他的腦門上。

“白月女巫沒有插手,否則就不是這麼簡單了。”海倫指出。“而且露西亞的力量性質與貝爾蒂截然相反,祂的黑暗幸運也許會被光明正義抵消。又或者碎月根本沒有回應這些異教徒,只把他們當成籌碼來削弱露西亞的信仰。我說不準哪個是主要原因。”

“需要降溫!”泰倫斯嚷嚷起來。他桌面上的地心卵開始不穩定地膨脹起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猶如開水沸騰,岩漿沿著蛋殼流了滿桌子。拉森正猶豫要不要先行退出房間……

一扇金色的門扉在長桌後開啟。聖者狄摩西斯與統領白之使終於趕上了會議,他的導師大人還在揉眼睛。而後者伸手敲了敲桌面,霜紋迅速生長,連帶著地心卵將即將四分五裂的會議桌重新凍結在一起。

他們竟然是一道的……拉森相信每個人都注意到了。看來聖者單獨有話要囑咐我們的統領。希望不是關於羅瑪的。他忽然意識到,在這件事上也許只有外交部才能幫上忙。

“聖者大人。”蒙面女郎海倫第一個站起身。星之隙一開啟,她立刻摘下了面紗。

“你這樣還挺好看的。”高塔聖者評論。

“就這些?”

“嗯……你回來得比預期早很多,親愛的小海倫。”

“別這麼不莊重,導師爺爺。”海倫嬌嗔。

她的責備毫無說服力,但這種事用不著拉森開口。“集會將召開。”青之使狄恩正襟危坐,語調透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滿。“請注意儀態,多蘿西婭小姐。”

這位缺乏表情素材的外交部長以嚴格著稱,一向是集會上的風紀委員。當然白之使比他更不好打交道。但兩者對待外界事物的反應截然不同,作為高塔聖者的學徒,拉森覺得統領大人的做派更自由一些。對此,女巫海倫與他意見相同。

“說得對,魯賓。但這些不過是小事。”狄摩西斯坐下來,其他人也聚集到桌子邊。“深空牧首”打算將他的岩漿蛋搬到椅子下去,卻沒能挪動。他不由得抽回手,試圖用一小簇魔法火焰將冰雪融化,結果這枚倒黴的地心卵差點被整個煮熟。“有更緊急的事請需要我們作出決策。”他說這話時,伴隨著更刺耳的火焰嗤嗤聲。

“明天就是今年的火種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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