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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鷹探出利爪,將一頭跳起來的亡靈撕成兩半。白骨從空中墜落,噼裡啪啦灑進菸灰裡。尋常鳥兒會為之慶賀,但德魯伊伸展羽翼,發出憤怒的鳴叫。和他此刻的飛禽面貌一樣,聲浪無疑也是種魔法,環繞戰場的亡靈顫慄起來,在波紋中搖擺後退。

但這於局勢無補。黑袍首領一勾手指,白骨咔嚓作響。細微的聲音中,失去形體的屍體重新起立,像個剛學會臺步的模特似的,蹣跚邁向矮人帕因特。後者正和一頭食屍者角力,大喝著一轉錘子,打碎了敵人的腦袋。

一道熾光閃過。矮人嚇得一縮脖子,瞥見身後的“模特”砰一聲燒成灰。他過後伸手檢查自己,只覺頭頂隱約發燙。“當心身後,地精。”罪魁禍首居然還大咧咧地提醒。

“管好你自己!”他吼道,“我穿著護甲呢。”

“但你沒戴頭盔。”

大地精的腦袋還在冒煙。“下次我會專為你找一頂!”

當獵鷹再次撲擊,躲在屍體後的黑袍人終於失去了防衛力量。他尖叫著被拖上天空,片刻後,一串血珠砸在瓦頂邊緣,被烈火蒸發。

西塔約克在戰場上馳騁,沒人能摸得著他。誰能碰觸火焰?他跳上一處高地,輕鬆將木樁化為火海。然而很快有魔法籠罩而下。看來死人也學聰明瞭。

他身子一探,抓住個最近的亡靈,將其後背擋在面前。食屍者試圖撕咬他,但衝擊和爆炸接連在脊柱發生,教這傢伙只顧往外吐出翠綠色的汁液。它的手臂在空中亂擺,像兩根軟綿綿的絲帶,什麼也撈不著。最後約克撇下這傢伙,讓它咆哮著跌進火海,而西塔已將木棍捅進了另一頭食屍者嘴裡。

“餓嗎?別客氣。”他笑嘻嘻地點燃更多木頭。教會就是這麼焚燒惡魔的。

“頭兒!”巴布喊出來,“救命。”

兩頭亡靈盯上了這倒黴鬼。西塔想也不想,帶著烈焰和焚風掃過戰場。屍體的油脂在橙光中爆裂,泛起令人反胃的可怕香氣。冒險者們紛紛逃離他們,避開不合時宜的燒烤暗示。我不是故意的。約克聳聳肩,以示無辜。

“海恩斯,你去報信!”矮人帕因特不浪費時間,“只有你能飛。”

“可……”

“沒你半天,他們也不會垮。”

“事實上。”約克糾正,“我們遊刃有餘。”

……

“永遠別在結束前說這話。”帕因特厲聲呵斥,“這兒沒你的事。”有個小子被食屍者打飛了武器,他一錘子砸進地面,消耗了一點魔力。

一層土浪衝向天空,把那孩子撞到自己人身邊。約克迅速回過頭,將差點傷人的亡靈燒成灰。矮人沒法看他的臉色,但能從撲面的熱量中感受到他的羞惱。

“靠你們不成!”德魯伊用鳥的喉嚨說話時,聲音變得有些尖。“別在蘇生之所附近對付屍體,死靈法師比你們適應這裡。”他的警告固然準確,但為時已晚。“可街外也不行。除非你有方法逃出城去。靠你們不……”

“你以為我不知道?”帕因特打斷了他。“行了,埃茲,你早不是冒險者,但我還是。有比贏得這場戰鬥更重要的事,你不必為這猶豫。”

“他們還是孩子……”

“不會永遠是。你已經老了,海恩斯。恐怕你現在不是合格的駐守者……但我希望你能完整退休,千萬別像切斯特一樣。我真的希望。”

四葉城的榮譽巡邏衛隊長、克洛伊塔外交部派遣至屬國,以管理神秘災害的駐守者、諾克斯傭兵團的冒險家埃茲·海恩斯變化的獵鷹,它在帕因特和冒險者們的注視下拍了拍翅膀,然後如箭矢般飛出了赫克里街。

濃煙和火焰在城中各處升起。亡靈屠殺凡人、製造同伴,即便被神秘生物打倒,也會有源源不斷的後來者加入。從松比格勒到法夫蘭克,從榛果巷到河口廣場,甚至是王國貴族的莊園,到處都是逃難的人。石橋磚塔血跡斑斑。蓋亞教堂死一般安靜,彷彿諸神在靜默的注視。

死人們抬起頭,呆望著獵鷹的羽翼掠過這座灰燼之城。

『自聖米倫德大同盟誕生開始,神秘度的高低就被人為的劃分出來——看樣子你也不知道同盟的歷史,不過那些待會再說……點燃火種是神秘的開始,就如你現在的狀態。』

尤利爾打起精神聆聽。

『但實際上,在這之前,我們還得為了靈魂的燃燒做出準備:汲取知識,瞭解自我,發現自身的靈魂的本質——當我們決定改變某種事物時,首先要做的就是去認識它。』

『這才是神秘的第一步,成為一個學徒』

尤利爾很快代入了進去。他原本在其他領域,也不過就是這等水準。總有一天他會出師,擺脫學徒稱呼,獲得新頭銜。

『認識自我後,我們便能解構自我的靈魂——過程像是由混亂到秩序,未知才是關鍵:一旦掀開遮擋,那世界對我們就沒有秘密可言。』

『薪柴備好,該施以變化了』

“變化?”

指環閃了閃。『對。特殊的變化。神秘不會自己誕生,你得主動一點』

“什麼意思,主動?”

『我的意思是,你的靈魂沒法自己著起來,它需要你的幫助』雖然索倫沒有語氣可供判斷,但學徒覺得這話似乎充滿惡意。『點燃火種需要火種儀式的輔助』

“你不會是說……魔藥……”

『那是旁門左道。大多數冒險者的儀式都得靠外物輔助,什麼鍊金魔藥啦,神秘植物啦,或者附著神聖意象的小物件之類,但正統的神秘傳承不用這麼花裡胡哨』

尤利爾擺出一副虛心接受賜教的神情。

但指環先生沒有動搖。『這可不能告訴你。不同的神秘支點辦法不一樣,等你進入了蒼穹之塔,不用我說你也會明白』

“我能進入蒼穹之塔?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占星師的聖地。克洛伊乃是匯聚了神秘領域三千年的正統傳承的智慧之塔,你有的是時間深入瞭解它,不必急於一時』

尤利爾接著聆聽。

『獲得畢業資格後,學徒將為點燃火種做準備。儀式中,魔力會將世界的秩序與混亂的神秘現象連線起來,靈魂透過控制魔力來操縱事象。這在神秘學中被稱為‘神秘之橋’,屬於一種特殊的級聯放大效應』

“我感覺得到。”尤利爾感受不到火種的存在,但這麼一想,念頭沒準就是靈魂力量的展現。

『轉職前,你的靈魂之焰存在生效的最大範圍,一旦超出範圍邊界,魔力便不再聽從調遣』指環告訴他,『沒有魔力,你就不能控制神秘。神秘領域將你的極限範圍稱為‘神秘度’,即神秘對靈魂力量作出回應的限度』

“大概是……方圓四米。”

『沒錯。標準高度。範圍呈環狀,是不是?以你自己為中心,對任何方向的感知都是同等水準』

“所以才叫環階?很形象。”

『環階是神秘之路的開端。神秘與魔力的力量體系以此為基礎。』索倫贊同得加上了句號。

“高環是轉職後的稱呼?”學徒仍沒忘記最初的目的。死靈法師是高環,他的範圍會有多遠?“轉職前存在範圍,難道轉職後範圍不存在了?”

“範圍會增長。”喬伊糾正。

“為什麼增長?轉職意味著什麼?”

『神秘學包羅永珍。在環階初始,人們得選擇自己的發展方向,以便領會高深的知識』索倫按自己的節奏解釋,沒有全部回答。『如果不有所取捨,那以人類的時間和天賦,你們這輩子學不會幾個神秘。職業簡化了學習過程,幫你建立人生道路的基礎』

尤利爾很快理解:“就像「鍊金術士」和「德魯伊」?”

『就是這樣』

怎樣?雖然他聽說過神秘職業,但根本沒親眼見識過。可瞧索倫的模樣,這彷彿不值得細說。我會有幸得到神秘職業嗎?它可能是什麼樣?說到底,神秘職業究竟從何而來?尤利爾的問題積攢了一肚子,快從喉嚨溢位來了。

『點燃火種後,學徒就變成了神秘生物,或神秘者。你得在環階學習操縱更多魔力、鍛鍊職業技藝。而每當你升高神秘度,靈魂之焰的燃燒都將加劇……直到徹底燒完』

尤利爾吃了一驚:“燒完?”難道點燃火種成功也會……

『火種畢竟是火種,不燒怎麼行』

“凡人每過一天,都在燃燒一天的生命。”年輕人換了種說法。但他的表現其實更令學徒驚訝,尤利爾還以為他不習慣通用語呢。

『沒錯,你不用擔心早死』主人發話,索倫趕緊拋棄了故弄玄虛的說法。『當靈魂燒到盡頭,你還有機會獲得新生——把‘環’打碎,‘空境’就誕生了』

『你會成為支撐秩序的一份子,用法則構築神秘。因為法則即秩序,法則即火種,火種即自我』

尤利爾吞吞口水。他原以為法則是更抽象的東西,靈魂雖瞧不見摸不到,但無疑真實存在,想不到這兩樣東西也有聯絡在一起的一天。“那魔力呢?我們用不上它們了?”

『什麼?不。你怎麼會這麼想』指環先生非常奇怪,『魔力還是魔力,是神秘現象實現的消耗品。這麼說吧,環階的神秘如果是學徒依靠自我理解和學習給職業的答卷,那空境神秘則是秩序認可的標準答案。懂了嗎?魔力是你的墨水』

原來如此。“空境也有神秘度?”

『當然。它相當於火種狀態的強度上的衡量,你必須以它為參考,才能認清自己幾斤幾兩』

不管怎麼說,他離認清自己還差得遠。尤利爾尚未看清這個世界,就不幸陷入了他人一手塑造的災難中。放平心態。反正我從來不會遇上好事。“那死靈法師,我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召喚了食屍者,應該是名墮落死徒。”使者答非所問。

尤利爾不得不停下來反應一會兒,才聽懂他的意思:“這是個神秘職業?有何特徵?”

“食屍者的數量會在短時間內激增,形成亡靈軍團。得抓緊時間。”

自然,抓緊時間很重要,但學徒無法照做。他喘口氣。“不如你先走。”離開藥草店已有半個城區。想到他們在幾句話的工夫內差點趕到赫克里街,尤利爾就深感不可思議。他這輩子從沒跑這麼快過。

但和白之使相比,雙腿邁步再快,也實在是拖累——使者當初是飛回酒吧的。而尤利爾很清楚自己的極限。除非再坐上浮雲列車,否則我不可能更快。

喬伊考慮了他的建議,然後打算抓他的肩膀。

這動作的意義不言而喻。“別!”學徒嚇得一縮。他不想雙腳離地,尤其還是被人提著。雖然使者大概不會鬆手,但直接變成飛航模式還是太刺激。

『留在城裡,你會被亡靈撕碎』指環提醒。

“我能找人求助。比如巡邏騎士?”

使者的表情顯然是不支援。“疾影軍團駐紮在城外,不受魔藥的影響。”

什麼意思?尤利爾受夠猜他的心思了。“我要怎麼做?”

“做我的信使。”年輕人迅速轉變了命令,“出城去霜葉堡,通知軍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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