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紅包和醫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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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醫！您多費心！”

太醫院內！一個身穿葛布老漢悄悄的將一個紅包塞進一個年輕太醫的手中，一臉討好道。

年輕太醫微微顛了顛，感受一下沉甸甸的分量，這才傲然道：“老翁暫且放一百個心！神醫楊介乃是我的同屆，當年尚且屈居我之下，郭某擔任主刀，令郎定然會安然無恙。”

此人正是當年楊介跟隨範正變法，辭去太醫局榜首，替補進入翰林醫官院的幸運兒郭茂。

然而他的運氣可不止如此，按照他的資歷，哪怕成為翰林醫官日後恐怕也只能屈居人下，慢慢的熬資歷。

然而他的好運氣再一次到來，自從楊介等人破解華佗絕學之後，外科興起，年輕的醫者迅速崛起，郭茂乃是當時翰林醫官院最年輕的太醫，再加上正好和神醫楊介乃是同屆，第一時間當成被重點培養的物件。

此人也的確有幾分醫學才幹，再加上年富力強，很快成為太醫院外科的第一把刀，再加上太醫院都是太醫出身，在民間名望極高。

郭茂可以說風生水起，前來排隊的患者絡繹不絕，更有人專門求著他來主刀，這讓郭茂挾功自傲。

一開始還只是患者主動送紅包，到後來郭茂並不滿足於此，想要他親自主刀，除了正常的醫藥費之外，還要另出紅包，患者家屬為了讓其盡心救治，只能無奈接受。

收了葛布老漢的紅包，郭茂心情大好，當下伸手一揮，患者被送進手術室，郭茂也身穿一身醫護服，跟隨其進入之中。

隨著手術室大門重重關閉，葛布老漢焦急的在手術室外等待。

然而原本預定的半個時辰的手術，一個時辰之後，依舊還沒有結束，更有甚者其中還有一個獻血者湧入手術室。

“怎麼回事？”

葛布老漢心頭一沉，隱隱約約有不妙的感覺。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手術室的大門才緩緩開啟，郭茂一臉沉重的走了出來道：“對不起，令郎手術中突發意外，並未保住性命。”

“啊！”

葛布老漢頓時如遭雷擊。

病患可是他的獨子，為了讓兒子康復，他不惜花費重金，前來最負盛名的太醫院醫治，就是要在最好的醫院讓兒子痊癒，更是為了讓郭茂盡心治療，還特意包了紅包。

然而他已經盡了自己的最大的努力去救兒子，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後果。

醫家對於突發狀況有一套流程，但凡死在手術室的患者非但會全免手術費用，還會有一筆賠償。

當下郭茂也暗中將紅包也退還給葛布老漢，然而卻被老漢一把推開，怒斥道：“老夫不要錢財，你這個庸醫，當初接紅包的時候，是如何說的，你保證過會安然無恙！”

郭茂辯解道：“郭某那是為了安慰你，接伱紅包也是讓你安心，而且上手術檯上，你已經簽訂了生死契約，手術風險已經告知於你，令郎之事完全是一個意外。”

葛布老漢驟然承受喪子之痛，哪裡聽得進去這些？當下怒聲道：“我要告你，告你們草菅人命，告你們亂收紅包！”

郭茂見狀大驚，如果葛布老漢將事情鬧大，他定然會受到了牽連，當下拿著生死契約恐嚇道：“這上面可是有你的白紙黑字的簽名，你就是告到開封府也告不贏，再者，如今開封府的知府乃是範大人，那可是邪醫範正的父親，再者邪醫範正更是官家身邊的紅人，你到哪裡能告贏！”

葛布老漢不由心中一震，頓時失魂落魄。

郭茂見狀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這一招他早已經用過多次，每一次都順利渡過醫患矛盾。

如果是尋常醫者，如果出了人命，被人這麼一鬧，定然會灰頭土臉，賠禮道歉。

而太醫院可是一個集體，並非一個人能夠撼動，足以應對突發意外情況，再加上，再加上還有生死契約，以及邪醫範正的權勢，足以讓庇佑醫者。

這也是醫院模式能夠大規模普及的原因，相對於傳統的醫堂模式，的確有無法比擬的優勢。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一幕早已經被有心人盯上。

當葛布老漢找來板車推著兒子的遺體心灰意冷的走出太醫院，一個神秘人迎面而來，低聲道：“有一個方法可以幫你！”

葛布老漢霍然抬頭。

……………………

“太醫院草菅人命！”

“太醫收取紅包，還不治病。”

第二日，葛布老漢直接將兒子的遺體裝入棺材，擺在了太醫院大門，扯上橫幅，痛斥郭茂收取紅包，醫療失誤致人死亡之事。

醫鬧之事第一次在大宋上演，一時之間，開封百姓紛紛圍了上來，直接將太醫院圍的水洩不通。

“依我說還是中醫院醫術好，神醫楊介醫術最為精湛。”

“太醫院大多都是太醫出身，看似名聲大，實則醫術水平一般。”

“尤其是這個名為郭茂的太醫，其每次都自稱是太醫局的魁首，實際上則是邪醫範正和神醫楊介變法醫家，被逐出太醫局，被其撿漏成為魁首罷了！”

“上一次，我家親戚也說過此人，想要手術就要送紅包，否則就會故意刁難。”

“之前的醫家懸壺濟世，而如今的醫家簡直是烏煙瘴氣，再無醫德。”

……………………

看著葛布老漢在太醫院門口，呼天搶地，痛斥太醫院。

開封百姓也紛紛將曾經的被醫者收取紅包、亂開藥，藥費貴等的行為爆料出來，

新黨和舊黨得到機會，更是紛紛上書，痛斥醫家收取紅包之劣跡，更是連帶攻擊醫黨和範正。

一時之間，醫家的聲望急劇下降，如日中天的醫家陷入了聲譽危機。

垂拱殿內，百官雲集。

“啟稟官家，醫家大興！醫藥費一日勝過一日，百姓不堪重負。”

“醫家內部腐朽，貪汙受賄已經成為公開秘密。”

“醫者亂開藥，多少錢！誤診事件層出不窮。”

蔡京義正言辭，歷數醫家大興之後的弊端，新黨上下也紛紛附和！

“啟稟官家，微臣提議廢除醫院模式，重回醫堂之路。”御史楊畏彈劾道。

舊黨見狀也紛紛落井下石，畢竟對於標新立異，屢屢挑戰世俗倫理的醫家，保守的舊黨早就看不慣醫家變法。

不！舊黨是看不慣任何變法的行為！

蘇頌眉頭一皺道：“啟稟官家，任何地方皆有害群之馬，官場亦有貪官汙吏，醫家也自然也不能免俗，如今醫家變法，醫院興起，醫術大幅度提升，無數人因此得以活命，此乃利大於弊，豈能一廢了之。”

不少中立的朝臣也紛紛附和，畢竟醫家大興所救的乃是人命，他們自然也因此受益，如果真的重回之前的醫堂模式，有朝一日他們或許會反受其害。

趙煦鄭重點頭，他本身就是醫家變法的受益人，自然不希望重回所謂的醫堂模式，畢竟每一個帝王最大的希望就是長命百歲。

“範愛卿，你怎麼看？”

最後，趙煦將難題拋給一直默不作聲的範正。

範正躬身出列道：“醫家看病貴已經有了醫療保險解決，此次事件不過是醫者之間出了一個蛀蟲罷了，當不得滿朝百官勞師動眾吧！”

滿朝百官不由一陣尷尬，他們自然不是真正為了一個老漢出頭，而是為了攻擊醫家。

範正環視四周道：“醫者也是人，此刻的醫術並未大成，每例手術也有一定的風險，所以醫家有規定，手術前必須有充足的準備，必須簽訂生死契約，如果醫院無責，無需賠償，如果真的有患者因手術而亡，非但會免除所有的醫藥費，還會有精神損失費、喪葬費、以及死亡賠償金。”

當下範正將醫家手術風險和死亡的標準一一說明的時候，滿朝百官也不由微微點頭，如果按照醫家的標準執行手術成功後自然萬事大吉，手術失敗也有一定的賠償，醫院可以說已經仁至義盡了。

“此次太醫院的醫療事故，將會由法醫蘇遁牽頭，聯合太醫院、中醫院、婦幼醫院集體審查，如果是醫者失職，醫院還會追究醫者的責任，嚴重瀆職者會將其送官法辦。”範正鄭重道。

“此策可行！”蘇頌點頭道。

太醫令錢乙無奈一嘆，太醫院乃是他主持，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紕漏，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他也難辭其咎。

“那醫者收取紅包的行為呢！此事已經在開封城眾人皆知。”蔡京冷笑一聲，再次抓住醫家的痛點道。

“收取紅包！”

範正不由眉頭一皺，收取紅包的行為乃是此次醫家暴露出來的最大的問題，他沒有想到後世的頑疾，竟然這麼早出現。

“如今的醫院乃是一個集體，醫者收取紅包的行為，等同於以公謀私，按照大宋律，乃是受賄之罪，理應嚴懲。”呂大防朗聲道。

他精通大宋律法，如果按照大宋律法解讀，醫者收取紅包的行為和受賄罪並無區別。

“受賄罪！”

百官不由一震，受賄罪一直都是官員的專屬，如今竟然醫者也被冠於此罪。

“不可！”

範正皺眉反對道：“受賄罪乃是官員之罪，乃是損公利己，包庇壞人，然而醫者收取紅包，並不影響其對患者的診治，不可簡單的等同於受賄罪，再者如果醫者被判受賄罪，那患者豈不是構成行賄罪？”

呂大防不由一滯，範正的反駁讓他無言以對，患者本就是為了看病，如果想要將病看好，還要犯罪那豈不是貽笑大方。

“當然如果醫醫家採購藥材的時候，收取紅包以次充好，這的確可以稱之為受賄罪。”範正補充道。

呂大防這才臉色稍緩。

（此說法專門查了羅翔老師的普法影片，如有紕漏請見諒。）

“難道範太丞就放任醫者收紅包！收斂錢財而不管！”蔡京窮追不捨道。

範正接著道：“當然不是！醫生在手術時收紅包雖然不等同於受賄罪，然而其卻違背了醫家大醫精誠誓言，醫家將會對於內部處罰，輕者警告退還紅包並罰款，重則調離醫者崗位，降低工資，取消其醫坊資格，更甚者逐出醫家，一生不得行醫。”

“一生不得行醫！”

百官微微頷首，範正雖然有偏向醫者的傾向，然而內部處罰同樣極為嚴格。

“若是醫院內部包庇醫者呢，醫醫相護？”楊畏冷笑道。

一眾官員不由臉色古怪，一直以來世人皆稱官官相護，而如今竟然還有醫醫相護之說。

範正環視四周道：“其一，醫家將會設立巡查組，由法醫蘇遁負責，精通律法和查賬，專門明察暗訪各地醫院，杜絕醫者收受紅包等一系列行為。”

“其二，醫家日後將會實行院長負責制，一所醫院內如果查實醫者有收受紅包、胡亂開藥等行為，作為醫院的院長將會承擔責任。”

“其三，……………………

隨著範正一步步的將根治醫家收紅包的方法一一道來，滿朝官員越聽越不對勁。

範正的的方法哪裡是根治紅包，這簡直是為朝廷反腐還要高明。

趙煦越聽眼睛越亮，範正治理醫家的方法直接搬過來，用來朝堂反腐敗簡直是並無絲毫的障礙。

“範太丞光明正大，我等佩服。”

新舊兩黨不由苦澀一笑，他們本意的目的是借用醫家收取紅包一事，打擊醫家和醫黨。

卻沒有想到成為範正再度表演的舞臺，如果按照範正的反腐方法，恐怕整個大宋官員再無之前的逍遙自在。

“黑心的醫者固然存在，然而範某相信大部分醫者依舊恪守大醫精誠誓言，醫家並未變質，當然醫家也接受社會的監督，醫家變法方可真正大興。”範正鄭重道。

“範太丞所言甚是。”趙煦率先肯定道。

百官只能紛紛附和，畢竟範正的方法讓他們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不過醫家可以自糾自查，並接受社會監督，然而有一件事情的危害不亞於醫者收紅包的行為。”範正話語一轉道。

蘇頌心中一緊道：“範太丞所言何事？”

“醫鬧！”

範正一字一頓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