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終日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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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羲在樹葉間，真想躍下樹梢，救助自己的好兄弟。

可他不知因為什麼，只是一臉不捨，牽腸掛肚地緊盯著地上的情形:

陰陽的頸部，因那野獸的撕咬，呈現出一個恐怖的大洞，汩汩往外噴著血漿。

他雖然面無血色，奇怪的是，他還能堅持說話，大概是自己明白，現在真說一句少一句了。

“大人，我哥絕對不會棄我們不顧!

他不同凡人，好早就能話語濤濤，我最喜歡的事是，聽他對我說他的那些想法。

他日夜操勞，就為了能讓大家過得更好一點。”

那隕丘老淚縱橫，勸阻他道:

“你就別說話了，保重身體要緊！”

可那陰陽依舊堅挺，就像那致命傷害，沒發生在他頸脖一般:

“我兄長常說，大家唇齒相依，是人就該相互扶持；人族唯有依靠自身，才行立足世間。”

見隕丘連連點頭，他繼續說道:

“當年您領我進部落，您今有險，我就得如此。大哥說萬物都分陰陽，白天是陽，生也是陽，男人也屬陽。

現在到了黑夜，屬於陰，我要去了，死也是陰。

而且，母系族長是女人，也是陰；她不該混沌守舊，老逼我們窩在陰暗的山洞裡，苟且偷生。”

隕丘見他越說越來勁，也是驚訝，他偏還在滔滔不絕:

“您別為我傷心，我有大哥命名和您的愛護，此生足矣。我雖不知大哥為何出走，但請您別阻止他，他只會為大家好！

他常提醒我提防壽短，好在還能重新還陽，所以他總叫我重陽。我大哥受盡委屈，只是為了家族未來著想！”

他忽然想起來了，口中喃喃唸叨著：

“天地洪荒，火神匿藏；陰陽轉運，脫險龍鄉。”

那雅利早就感到厭惡，只氣不打一處來道：

“都這樣還鬼迷心竅？宓羲現在是自身難保，怎麼能幫我們離開？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寧願皈依他屬下，任他驅使！”

他還在白乎，無意間看見了什麼——那插在花斑豹身上青色的虯曲枝幹，立馬眼前一亮，滿面紅光地大叫：

“燧木神器！”

也不顧那依然痙攣，仍然垂死掙扎的惡豹，三步並作兩步，跑近了伸手就要拔。

誰知那畜生困獸猶鬥，兩隻前爪如鉤，直接撓向雅利的面門，如果中地，那就夠他喝一壺了……

陰陽此時已是彌留狀態，口鼻鮮血溢位，只將目光定定看著半空。儘管他眼前已毫無光感，但那個眉飛入鬢的青面大漢的模樣，早銘刻心中：

他俊朗的臉上，細長的雙目是那麼明淨，常常眯縫著思索，簡直就能勘破天機；若是有了頭緒，則眼神如電，更顯深邃而睿智；

他健捷的身材超人一肩，長髮總喜歡整齊的披於身後，一身花色鮮豔的獸皮，與大夥攔腰的樹衣相比，那叫鶴立雞群。更奇的是頭上兩廂頂骨突起，猶如一對犄角傲對蒼天，無畏俗人非議。

他應該在關切看著自己吧？！願他保持警惕，別被傷害就行了……

陰陽滿足的閉上了雙睛，再不想為生活所累，準備穿透陰陽了。生命正迅速離他遠去，可他的音容相貌，卻長久留在樹上宓羲痛苦無助的記憶中。

隕丘大人感覺懷抱中陰陽的身體，漸漸變冷，大喊道：

“陰陽，若沒有你，我命休也！你不能走呀……”

他沒料這個看似懦弱的青年人，竟然捨命救己，不由得淚涕交流。再想起他的囑託，忙抬頭看向半空：

“宓羲，快下來隨我們走哇！”

偏那雅利殺豬般的，對著他乾嚎起來：

“隕丘大人，救命啊！”

可是，隕丘大人現在也是一籌莫展，他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消除危機，又何從下手?

那雅利怕得要命，暗想:吾命休矣，若有誰能救我，我就是做牛做馬報答，也是心甘情願呀……

一念至此，眼前一晃。原來是樹上大漢再度揚手，兩個圓乎乎的玩意閃著瑩白地光澤，先後飛來。只聽一聲清脆的撞擊，火花四下迸發。

那地上厚厚的落葉本就乾燥易燃，頓時煙熏火燎，火苗蹭起老高，霎時大放光明。正好落在那金錢豹的腦殼上，它立馬沒了動靜。

附近的幾個豺狼猝不及防，皮毛上著了火，頓時變成火球，連聲慘嚎伴隨著難聞的枯焦味，逐漸停止了掙扎。一隻虎視良久的大蟲嚇得掉頭就走，其他野獸也都四散逃命。

有隻燒蒙了的野狼慌不擇路，直接撞向那棵大樹，嘭的就引燃了樹下那些雜草荊棘，騰起兩三人高的火焰。

更可怕的是，火苗還裹挾住了那根巨藤，不斷爬升，呼嘯著直接撲向樹枝上的宓羲。只因野獸奔跑，地面落葉全被點著，是煙熏火燎，人們嗆灼難當。

那雅利大難不死，欣喜若狂，把那兩圓物搶到，儘管燙的要命也不鬆手道：

“我終於擁有燧木神杖火石神玉，就是姜水氏族的火神了！哈哈哈！！！族長會更倚重我，我們依然在一起茹毛飲血，快意人生！”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心中許諾，雖說與他還有些齟齬。仍舊是衝那大樹，噗通跪下，口尊:

“感謝火神大人救命之恩，雅利永生難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一定會以您馬首是瞻!”

一黑大個聽了，也忘了身處火海，滿是羨慕湊上前，不妨呼地一聲被引燃了樹衣。旁人都嚇得四散逃奔，隕丘上前輪木棍幫他滅火，揍得他渾身痛，煙火中哭爹叫娘：

“大人快來救我！”

宓羲只言道：

“生為人渣，死亦狗熊！天工休怕，水到火溶！”

大夥才四處張望，卻聽呼的一聲，那位大喊：

“俺謝大人教誨！”

又見半空飛下一物，徑直奔向陰陽面門而來。

大夥一瞧，都嚇了一跳，竟是那宓羲所為，更加驚訝不已。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有才德的人始終白天勤奮努力，夜晚戒懼反省，這樣就算處境艱難，也會沒有過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