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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鹿的角是紅的。

但它的血是黑色的,黏稠、半膠狀,油漆一樣滾落。

青瓶勢沉,砸破它的腦袋。

讓它受傷、讓它憤怒。

它嘶吼,嚶唧唧地叫一聲,和普通鹿鳴聲幾乎沒什麼區別,汙染只是破壞了它的身軀和靈魂,但沒破壞它的嗓子。

蹄子刨地,把頭一低,挺著血糊糊、尖銳、堅固,叉子一樣的雙角。

達達大踏步,迅疾衝來。

視野中,它小小的角變得越來越大,血糊糊的顏色,帶給他的感官,也從噁心、黏糊,變得猙獰可怖。

玄妙視野中。

它攜帶著恐怖黑色靈性。

腎上腺素在這一瞬分泌。

血氣上湧,激動到雙手有微微顫抖。

陳景努力剋制這種讓人熱血沸騰的生理衝動,呼叫自己腦子,分析起情況。

距離不近,有充裕的時間作出反應。

他沒選擇去正面硬抗。

這不明智。

把腰一貓,側身躲閃。

血鹿也不傻,朝那個方向去拱不到人,立馬一晃腦袋,追著陳景去。

他在前面跑,它在後面追。

三個獵人聚在一起,看得皺眉,五官擰巴。

這......

是不是太過於沒經驗了點。

才被追趕著跑幾步。

陳景醒悟。

等等......自己不是過來狩獵它的嗎?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一副它追趕著自己的局面了?

但現在停不下來。

那鹿角快撅著自己屁股了。

他一招手。

青瓶流光一抹飛回。

就是被那東西砸的,血鹿有防備,把頭一偏,想要用自己的角把那東西撥走。

那瓶子雖然硬。

才被砸過,本能告訴它,那東西還打不碎自己的角。

但......

瓶子可不止砸人這一項本事。

噗嗤一聲。

滾滾汙濁水流洩出,劈頭蓋臉湧去,拍在血鹿腦袋上。

他沒搞到什麼腐蝕性的液體。

還是隻能用水湊合。

一頭兇獸哪想得到這個。

它縮蹄子停下,把眼合上,胡亂擺弄自己腦袋,血角亂糟糟無序的大幅度晃動。

是機會!

陳景也停步,立馬轉過身。

真氣一口運轉至胸腔間。

掐起法印。

腳下金光漣漣。

先是一小卷葉片冒出,啪得開啟,簇擁著花苞現出,瓣葉一片片舒展,展開一朵蓮。

就連枯槁、荒蕪的黑色土地,都染上一抹熠熠金色寶光。

種金蓮法。

一口蓮生下,花葉相映,也殺得人。

作為一門輔助術式。

由陳景真氣種下,也立馬回饋陳景。

蓮花輕輕一抖,金光一濺,一股暖流立馬就湧入體內。

體魄、力量、速度都得到微弱增加。

他再一抬手。

擰下腋下手斧。

向前一衝,趁血鹿還沒睜開眼,到它身側,把手高高舉起,奮力砍下。

鐙開面板、劃開血肉、斬斷肋骨。

而就在這一瞬。

血鹿掙扎,抬腳踹去。

輕巧發力,就把陳景蹬遠,七八個跟斗,跌跌撞撞才停住。

痛!

鑽心刺骨的痛。

陳景艱難翻個身,低頭看去。

衣服被揣出個口子,鋒銳蹄子刺穿面板、刺出一個血淋淋的洞,如果不是它剛好踹中肋骨,有這麼一層緩衝,這一腳恐怕能貫穿自己的身體。

這和網上看到的不一樣!

雖然受傷的動物,會陷入極端情緒,為了自保,容易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但......

從生理上來說,在痛感出現的那一瞬間,不應該是會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力嗎?

就像自己剛才那樣。

怎麼......它還能動啊!

血鹿發出一聲悲鳴,低頭舔舐自己傷口。

肚子被剖開。

在荒土上、在野外裡這不是一件好事。

它踏踏蹄子,又向陳景衝去。

要殺死這個傢伙!

陳景深吸口氣,真氣提上來。

遠處金蓮往土裡一縮,下一秒重新在他腳下綻放。

蓮葉微顫。

金光湧入體內,恢復微弱體力,被捅開的創面被一片青光覆蓋住,沒有癒合,至少血是止住了。

他狼狽驢打滾,左手一招。

青瓶飛去。

血鹿一驚,半合上眼,它不知道這瓶子是要砸自己,還是要噴出來一大堆水。

踩踏蹄子,幾分驚慌失措。

瓶子沒吐水,而是精準向它腦袋。

血鹿擺頭,哐啷一聲,用角撥開瓶子。

陳景趁機起身,把手斧擲去,瞄的是脖子,但砸中的是肚子。

斧刃鋒銳剖開肌膚,掛進上一個傷口裡。

這讓它又痛叫悲鳴一聲。

陳景揪住金蓮,撒腿就跑。

不打算與將死之獸圍鬥。

血鹿在身後追,可肚腹兩處一大一小的傷口,還墜著一柄斧頭,越跑越慢、越跑越慢,黑漆漆的血竄了一地。

在陳景帶著它繞陷阱跑了兩圈後。

它終是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身子一栽,摔倒下去。

陳景停步,狐疑探頭看去。

血鹿踢腳掙扎,看起來氣若游絲。

要死了?

但即便看起來是如此,直覺也告訴他是如此,陳景仍不敢接近。

他一招手,青瓶飛回,他掄著投擲砸去。

但......沒中!

他又召回來。

吸取上次經驗,這次中了,砸在血鹿脖子上。

反覆幾次。

他能投得精準了些,能保證每一次都砸中血鹿的肚子。

血肉變得模糊。

它掙扎的弧度越來越小。

陳景真氣也耗盡。

金蓮散去,青瓶倒在血鹿腳下。

腎上腺素帶來的感覺漸漸冷卻。

傷口開始麻木地作痛。

他跌坐下去,大口喘著氣。

實戰和切磋果真不一樣,有隊友在身邊護著,和自己一個人親自上陣也不一樣。

但總歸......是殺了。

他後知後覺,哆嗦掏出丹藥,分辨出療傷用的,半枚口服、半枚擰開塗抹在傷口上——哆嗦不是因為害怕,是一種難以避免的生理現象。

三名獵人走上來。

梁桌遙遙觀察,點頭肯定:“沒氣,真死了。”

“暴龍兄,乾的不錯。”石碗毫不吝嗇地誇他,“感覺怎麼樣?”

剩下兩人滿意點頭。

作為第一次單獨狩獵的人,雖然受了傷,但表現已經很優秀了。

大多數第一次實戰的人,在真正面對猛獸時,心氣就沒了一半。

自己苦思冥想出的戰術沒用,或者發生了些意料之外的變故,就會徹底慌神、不知所措。

大多狩獵隊的學生,第一次實戰都很難成功,甚至受重傷、乃至喪命的例子都不在少數。

陳景不一樣。

他一直都很鎮定。

腦子好使真是個優點。

陳景怔神,突然想到什麼:“血!血鹿的血!”

“那東西有毒,不能用。”石碗按住他,“你先休息,養傷......”

陳景搖頭,打斷他的話:“不,就因為有毒,對我才有用。”

“青瓶裡能裝多少是多少,等會別流乾了。”

石碗愣住。

是......這麼一回事?

剛才他們可是眼睜睜看著青瓶洩水的。

只是水,其實還好。

他們琢磨過,像血鹿那樣,護住可能會被攻擊的地方,等一瞬的水洩過去就好。

但......如果是血鹿的血,那可就不一樣了。

劈頭蓋臉洩下來。

只是單純一想,他就忍不住打起哆嗦。

“暴龍兄對毒有什麼要求嗎?”張筷探頭,向陳景發問,“你那個瓶子不是放在嘴巴里的嘛,它會漏出來嗎?”

陳景搖頭:“不會。”

青瓶裡外都無垢,他做過實驗。

“那不急著用血鹿的。”張筷撓頭,“後面還要抓秋蟾嘞,它們更毒。”

“那血和酸水似的。”

陳景眼裡一亮,拍掌叫好。

他一屁股又坐回去。

丹藥效果很好,現在傷口已酥酥麻麻,開始癒合。

他也得回覆一下真氣。

順便反思總結下自己的這場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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