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雲山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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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殺朕？”

李雲的聲音不大，落在姬雲鵬的耳中卻不啻於一個炸雷，瞬間讓他睜開了眼睛！

一雙虎目之中滿是血絲，卻死死盯著眼前的李雲，彷彿要吞了眼前之人，森然道：

“你就是皇帝？”

被粘杆處的那名後天高手打傷，廢了經脈，又被詔獄的這些獄卒折磨了一整天，姬雲鵬全身功力已經散了大半。

饒是如此，一生習武的本能，還有渾厚的血肉筋骨，仍然讓他有著極強的爆發力。

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立刻察覺那些束縛在四肢之上的鎖鏈的另一頭已經徹底放鬆，似乎被人悄悄開啟了。

再想到剛才那重枷被人卸下，此時他猛然驚覺，身上的束縛已經只剩下頸項之中的項圈！

皇帝近在咫尺，只要他想，就可以如同獅子搏兔一般，撲殺眼前的少年皇帝！

如此天大的機會就在眼前，姬雲鵬先是心中驚喜興奮，繼而猶疑不定。

皇帝就在眼前，那傀儡昏君就在眼前，這簡直是天大的機會。

但姬雲鵬反而猶豫了。

他同樣察覺到，周圍的獄卒似乎都撤走了，一片靜悄悄，彷彿只剩下了他和皇帝兩人……

這實在是太過反常。

姬雲鵬一雙虎目瞪圓，望著眼前的李雲，腦海中念頭電轉，迅速思索著當下的情勢，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用嘶啞的聲音開口道：

“有人要你死……”

一直在觀察姬雲鵬的李雲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要的是有勇有謀的死士暗子，而不是沒有頭腦的熱血莽夫。

如果這姬雲鵬狂喜之後向他出手，那他就要失望了。

讓他失望，就要死。

姬雲鵬暫時不用死。

李雲居高臨下地看著姬雲鵬，面露微笑，緩緩說道：

“有人要你死。”

姬雲鵬全身一顫，隨後猛然放聲笑道：

“有人要殺我漠北蒼狼？那就對了！我漠北蒼狼縱橫江湖數十年，結下的仇人數不勝數，閹黨要殺我，盜匪要殺我，貪官要殺我，還怕他們惦記？笑話！”

李雲淡淡道：

“卓不群害死你不打緊，不過你的父母妻兒還在雲山吧？”

此言一出，姬雲鵬的骨骼瞬間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滿面怒容，就要撲上來，卻又瞬間洩氣，頹然坐在地上。

“哈哈……人人都說小皇帝昏聵，只不過是那閹黨的傀儡，立皇帝手中的木偶，卻是我姬雲鵬小覷了天下人……”姬雲鵬慘然一笑，搖頭說道。

他承認了自己姬雲鵬的身份，顯然也承認了雲山派掌門卓不群引誘他送死的事實。

或者說，當他昨晚帶著一眾門人弟子趕到司禮監外，卻沒有見到自己的掌門師兄卓不群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只是這事實太過殘酷，又讓他不願相信，只希望對方是有其他的苦衷，因此一直自欺欺人撐到現在。

李雲的幾句話，卻像是一根尖針，刺穿了他最後的一點幻想。

“你也小覷了卓不群的狠毒和你自己的愚蠢。”李雲端詳著眼前的姬雲鵬，像是在端詳一頭獵犬。

筋骨雖折，爪牙尚在。

好獵犬。

姬雲鵬沉默不語，繼而放聲大笑，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笑意，說道：

“我與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師兄弟三十餘年，他一向驕縱，天賦也比我好，我也從未以為意，當初師父要將掌門之位傳給我，我看出他想坐這個位置，就讓給了他……”

“他也沒有讓我失望，一路突破後天，又到先天，成為名副其實的掌門，反倒是我這些年來忙於除暴安良之事，在功力上未能寸進……”

“我處處讓著他，護著他，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為什麼！？”

李雲道：

“理由你自己明白，只是從未去想。”

根據文小小的描述，雲山派之中，姬雲鵬雖然僅僅是執法堂的長老，在門中卻威望極高。

主要就是因為他這人急公好義仗義疏財，而且喜愛結交朋友，為人從不吝嗇，深受雲山派諸人愛戴，更是在江湖上闖下一個“義海雲鵬”的偌大名頭。

就連他和卓不群共同傾慕的小師妹、前任掌門之女，也嫁給了他，還生了兩個孩子，生活幸福美滿。

反倒是卓不群，待門人弟子有些嚴苛，而且為人過於嚴厲，並不是太讓弟子們親近。

有時候恨一個人，可能僅僅是因為他比自己活得更痛快。

姬雲鵬的面色逐漸變得陰沉，已經帶上了頹喪的死意，抬頭看向李雲：

“我已經是一個死人，為何要讓我醒來？”

既然進了詔獄天牢，又被廢了武功，斷沒有能活著出去的可能。

他寧願自欺欺人以一個反抗閹黨昏君的義士身份死去，也不願在不甘和懊惱中被斬首。

李雲起身走到牢房的一角，靈識散開，察覺到周圍的獄卒都已經撤離，這裡只有他和姬雲鵬兩人，緩緩說道：

“朕給你兩個選擇，在這詔獄天牢之中默默死去，爛成一具枯骨，你的妻兒認賊為親，被卓不群控制，又或者……你繼續活下去，離開詔獄，成為朕手中的一柄刀，在暗中為朕所用。”

姬雲鵬默不作聲，只有在提到妻兒的時候顫抖了一下。

隨後頹然道：

“皇上想讓我活下去，也要有這個能力……據我所知，恩海可是號稱立皇帝，一言而斷朝堂……更何況，我現在經脈被廢，武功已失，完全是個廢人……”

李雲淡然道：

“閹黨覆滅，近在咫尺，朕已暗中掌控侍衛上直軍與五軍都督府數十萬精兵，朝堂之中的文臣武將也大半暗中向朕拜伏，三月之內，振臂一呼，雲從景集，閹黨須臾可滅！”

“反倒是這武林盟會，讓朕擔心，也需要一個正直可靠之輩，為朕前驅。”

聽到李雲的話，姬雲鵬再次大受震撼，如果皇帝說的是真的，那這武國將徹底改天換地！

甚至，他根本沒有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

畢竟，堂堂天子，難道吃飽了沒事兒幹來編瞎話消遣他嗎？

姬雲鵬的心底此時反而升起生的渴望，熱血再次沸騰，隨後又嘆息一聲道：

“可惜草民只是一把斷刀鏽刀，成不了皇上掌中利刃了。”

正說著，突然感覺一陣勁風撲面，口中猛然多了一丸清涼丹藥，滑溜溜香噴噴，竟然直接滑入他的腹中。

與此同時，皇帝沉聲說道：

“雨從雲，雲生風，雲銷而雨霽，氣散而血凝，是所謂雲雨相生，氣血相依……”

姬雲鵬滿臉愕然，已經聽明白這是一套內功心法。

只是怎麼和他雲山派的《雲山霧罩功》的某些功理極為相似？

不，應該是更勝一籌，更高一層境界，彷彿這才是《雲山霧罩功》的真諦。

眼前的皇帝氣定神閒，接著說道：

“……是所謂雲山化雨，精血成氣……”

姬雲鵬全身一震，眼神中滿是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雲山派已經失傳近百年的頂尖功法——雲山化雨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