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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撼山戰敗的訊息傳到京師僅用了不到兩天。

中原歷朝代均將馬政視為重務,王朝自然也不例外,自建立伊始,便整合各個驛站,拓建官道。

哪怕過了三十年的安穩日子,朝廷依舊每年會拿出大把銀子貼補驛道,雖然戶部官員隔幾個月就會提一次消減驛道開支,但均被皇帝壓了下來。

如今兩千裡的戰況能在一日有餘就傳達到京城,全賴這三十年如一日的馬政之功。

王柄權大半夜被人叫醒,來不及抱怨就急匆匆趕往宮內,此時皇帝和幾位武官已經在御書房等著了,王柄權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

“輸了?”

“嚴將軍怕是一時失誤……”

一位胸口縫獅子補子的武官說道。

王柄權瞅了對方一眼,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擱這替同僚打圓場,那是我大舅哥,就算出師不利,還能砍了他腦袋不成?

“趙大人,到底怎麼回事?”

王柄權轉頭問向一位相熟的武官,對方為人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不說鐵面無私,可也是不偏不倚,不至於像其他人那般滿嘴跑火車。

被問到的武官拱手答道:

“稟王爺,前天晚上中都府附近突降暴雨,嚴將軍部不慎被對方燒去糧倉。

二王爺趁勢出擊,嚴將軍第一時間組織抵抗,可糧倉被燒,軍心本就渙散,再加上……”

“加上什麼?”王柄權皺眉問道。

“加上對方招來天雷降世,王朝軍徹底被擊垮士氣,這才……”

王柄權聞言眉頭皺地更厲害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王柄德難道是張角附體不成,能招來天雷?”

“回王爺,據說招雷的是傳籙府文扶鼎。”那位武官小聲說道。

王柄權聞言一陣頭疼,他只知道王柄德手下有幾個能人異士,可萬萬沒想到這麼離譜。

“罷了,你們先出去吧,明日早朝再議。”

待其餘人都退出御書房,屋內只剩下王柄權的小皇帝以及一位一直侍奉在旁的老太監。

王柄權看向那名老太監,沉聲開口道:

“聽說你跟那個文扶鼎交過手?”

“回王爺,確實交過手。”

“他會雷法?”

“不但會,而且厲害的緊,奴才不是對手。”周玄同說到這,頓了頓,隨後補充道:“奴才一回來便將這件事告訴了賢恩帝,賢恩帝沒有告訴您?”

王柄權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

“先帝走得急,事情只交代了一部分,這事怨我沒問清楚,你回去將暗衛收集到的所有有關王柄德的情報都拿給我,我要逐個翻閱。”

“嗻。”

……

是夜,王柄權和小皇帝一起挑燈翻閱起王柄德的生平。

周玄同作為暗衛首領,做事極其仔細周全,這裡面不但包含王柄德的生平,甚至和他有關的重要人物也都一併羅列在內。

王柄權甚至在其中搜尋到了有關聶映雪的記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開啟了卷宗。

細細翻看過後,王柄權疑惑更多了,這倆人應該打小就認識,後來王柄德被接入宮中,二人也就斷了聯絡,之後再重逢已經是身份懸殊,似乎也沒什麼過於密切的往來。

不過越是如此,王柄權就越覺得當中有貓膩。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清楚的很,王柄德看似陰鬱,實則是個極為念舊之人,對入宮前認識的人尤是如此,這點從他半夜探望養育過自己的老者就可以看出。

如此念舊之人,會對一個兒時的玩伴愛答不理嗎?

想到這裡,王柄權不由生出一個猜測:

以老二的城府,這一切未必不可能是做給外人看的,聶映雪走得蹊蹺,保不齊就是去找他去了。

那對方這樣做的原因又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單純保護聶映雪?

王柄權一時理不出頭緒,只得將手頭卷宗放到一邊,就在這時,他瞥見小皇帝手中正拿著一副圖畫,畫中是一個黑衣和尚,王柄權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就從對方手中拿了過來。

“西域活彌勒,王朝五年二月與劍神趙之逸結識,兩人一見如故,飲酒於醉牛坡。

同年六月,二人結伴北行,路遇門諦菩薩。

王朝六年三月,活彌勒與趙之逸戰於戈壁灘,勝負未知,兩人分道揚鑣。

王朝六年年底,趙之逸行至謝家村,結識一女子,兩人私定終身。次年女子誕下一名男嬰,取命為德。”

……

王柄權看到這不由皺起眉,事情真如自己當初猜得那般,賴頭和尚和聖恩帝是舊相識,只不過後來有了矛盾。

如此說來,莫非對方是到京城尋仇恰好被自己撞上了?

王柄權一邊猜測著,一邊繼續翻動卷宗。

之後幾頁記錄的都是王柄德小時候的事,甚至吃了什麼飯到了什麼地方都詳細記錄在冊,想來應該是聖恩帝的吩咐。

王柄權連續翻了四五頁,終於停下了動作。

“王朝十年初,聖恩帝即位,笑彌勒重現京城。

兩人飲酒於郊外,聖恩帝屏退四下,交談內容不允記錄。

王朝十年三月,二皇子王德認祖歸宗,改名王柄德,拜師於笑彌勒。”

看到此處,王柄權手中卷宗“吧嗒”一聲掉落在地,驚得一旁正聚精會神看書的小皇帝一個激靈。

“皇叔,怎麼了?”

小皇帝小聲詢問道。

王柄權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說到:

“我知道是誰在坑我了。”

小皇帝聞言撓撓頭。這一段時間下來,他已經漸漸習慣對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了,也沒過問怎麼看卷宗還能看出個坑來,只是乖乖低頭繼續幹著自己的事。

……

聶映雪是他兒時玩伴,賴頭和尚是他師父,聶映雪帶著嚴榮榮追捕賴頭和尚被擒,自己前去營救差點翹辮子……合著這一切都是這個王八蛋算計好的。

王柄權心中終於有了答案。

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他了,就因為每晚偷窺他?這也不至於下死手吧?

王柄權越想越氣,他將自己這些年遇到的倒黴事都算到了對方頭上,哪怕在小巷裡踩到的屎也有可能是對方拉的,為得就是噁心噁心自己。

王柄權越想越離譜,最後連屎尿屁這一類東西也都安到了對方頭上。

“小子,這是你自找的,別怪爺不當人了。”

王柄權面部扭曲,咬牙切齒說到,將一旁的小皇帝看得脊背直髮涼。

……

因為先前劉閣老掌摑戶部尚書的事情,早朝上文武百官對於再次發兵攻打中都府並無異議,個別文臣想就嚴撼山失利的事做些文章,也都被王柄權給壓下了去。

王柄權怕文官們對於戰事沒有參與感會覺著孤獨,便給他們派了個任務,接到任務的文官一個個哭喪著臉,比死了老孃還難看,龍椅上的小皇帝見狀則是一個勁樂,暗道這位皇叔真是毀人不倦。

朝廷這次湊齊三萬兵馬的難度較上次要增添不少,王朝疆土遼闊,相應也需要數量驚人的將士駐紮邊境。

如今北突東罕仍是時常騷擾邊境,邊境將士已經幾乎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若想抽調三萬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事。

這事急不來,需要兵部認真斟酌,王柄權則是抽空去了趟軍械所,可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劉盧明,他拉住一個工匠問過才知道,劉盧明一大早就去北山試射了,興許到了晚上才能回來。

王柄權沒那麼多時間去等他,就打算去趟刑部詢問一些有關聶映雪的事情,以此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來到刑部大門口,沒等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叫好聲,王柄權心裡一邊想著這刑部怎麼跟菜市場一樣,一邊抬腳邁進了大門。

剛進刑部大門,便有兩個官差攔住了去路,“站住,什麼人?”

“哦,我是……”

不待王柄權說完,前方不遠處便走來一個熟人。

“瞎了你們的狗眼,王爺也敢攔?”

來人正是掌管刑獄的段坤,段胖子。

見段胖子發話,兩個官差連忙朝王柄權作揖道:

“小人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請恕罪。”

王柄權擺了擺手,看向一臉諂媚的段胖子,問道:

“裡面幹什麼呢,這麼熱鬧?”

“哦,今天是刑部選拔的日子,王爺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王柄權聞言笑了笑,“看看也無妨。”

……

段胖子一路點頭哈腰為王柄權解釋著刑部選拔條件。

刑部選拔首要便是身手,官差必須身體強壯四肢健全,不能太過瘦小,當然,若是有過人的本事,就算缺胳膊少腿也可以破格錄用。

其次便是偵查能力,可以透過一些線索偵破案件。

現在參與選拔的人正在裡面比武,官差們平日裡都快閒出屁了,好不容易趕上個熱鬧,自然都湊過來叫好助威,剛剛王柄權在門口聽到的叫好聲,正源於此。

且每逢選拔,都會有人組局押注,若是覺著擂臺上誰會贏便押上銀子,那種一看就凶神惡煞的賠率自然要低一些,那些瘦的皮包骨頭的賠率則要高出許多。

往年也出過幾個不循常理的人物,看著跟個豆芽菜似的,實則能打的很,湊巧押中的幾人,贏得臉都笑歪了。

對於這種無傷大雅之事,長官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偶爾有看中的,還會派手下替自己去下注。

畢竟規矩再大,大不過兜裡的銀子。

王柄權來到大院中央的擂臺旁,擂臺上有兩個短打衣衫的漢子正在比試拳腳,王柄權四下打量一番,都是些糙老爺們,根本沒有像聶映雪那樣的女捕頭。

王柄權打量四周時,四周不少人也在打量他。

打從他一進院,不少眼睛尖的官差就注意到了,見其細皮嫩肉的,又有段胖子陪同在身邊,便理所當然把他哪位高門出來的公子。

段胖子在刑部風評一向很差,除了他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折磨手段外,還有一副讓人生厭的阿諛嘴臉。

京中無論大官小官,只要他認識並且品級比他高,他都不介意獻媚一番,甚至有傳言說,他曾向某位喜好男色的當權人物自薦枕蓆,想要把屁股獻出去,結果人家嫌他醜,根本沒搭這茬。

大家心思通亮,知道這事八成是胡編亂造,為的就是噁心一下這個做人毫無底線的死胖子。

雖然明知是假,可眾人還是樂此不疲地私下傳播此事。

段胖子本人自然知曉,卻也沒去追究,在他看來,這分明是對自己的肯定。

王柄權察覺到四周人看向段胖子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心中雖然滿是疑惑,卻也不好意思過問,只得當做看不見。

臺上兩名漢子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二人實力相當,在互相揮出最後一拳後,其中一人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另一人艱難地挺直腰桿,引來臺下一片喝彩聲。

這一戰有了結果,臺下一部分人滿臉歡喜地衝向一旁一間屋子,令一部分人則是垂頭喪氣起來。

王柄權不解道:

“段大人,他們這是怎麼了?”

段坤笑著解釋道:

“王爺有所不知,每場比賽前大家都可以押注,大家有贏有輸,自然就有喜有悲了。”

段坤說到這,話鋒一轉,滿臉堆笑道:

“王爺要不要也押一注?”

“不急,再看看。”

下一場,依舊是兩個漢子,不過這次其中一個要明顯壯碩不少,最後結果自然是他輕鬆取勝了。

段坤在一旁解釋道:

“我們這裡沒什麼高手,真正的高手也不會到這種地方,所以大家通常都是押長得壯實的那個,一般十次有九次都能押中,雖然賠率低了點,但一天下來賺頓酒錢也就知足了。”

“原來如此。”

王柄權從剛開始就覺得這群人連花架子都算不上,頂多是三腳貓功夫,依靠蠻力居多,現在看來確實像段胖子說的那樣,有真本事不會來這,去京扈衛應徵個小頭目可比當個官差強多了。

就在他思索之際,突然聽到人群中傳出一個耳熟的聲音:

“都讓開,該本姑娘上臺了。”

“丫頭,你長得還沒擂臺高呢,別跟著湊熱鬧了。”

人群中頓時傳出一陣鬨笑,只見一個揹負門板的女孩正費力爬上擂臺,還別說,真沒比擂臺高上多少。

王柄權嘴角不自覺扯出一絲笑意,朝一旁段胖子說道:

“幫我去押一百兩,押這小姑娘贏。”說罷,王柄權便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

段胖子接過銀票,難以置通道:

“王爺,您確定是這小丫頭,而不是對面那個?”

今兒個也怪這小姑娘倒黴,恰好抽到了看著最不好惹的一位,那人身高超過七尺,面板黝黑剃了個光頭,露出的胳膊上還文了只蠍子,顯然是個狠角色。

要知道這場比試小姑娘的賠率是一賠十,而那光頭大漢則是直接一賠一,擺明組局者是認準了大漢會贏,根本不想做這賠本買賣。

王柄權嘴角笑意更勝,“就她了,我還沒見過刀把上邊插土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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