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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有眼。”

“這天殺的孽畜子陳鵬,總算是死了!”

“可著整個玉湖縣,再也找不出這樣的畜生了!”

……

陳鵬睜開眼,發現一群身穿古裝的大媽,正對著自己口吐芬芳。

見到陳鵬動了,大媽們便作鳥獸散。

我不是在卷加班費的嗎?

這是……穿越了?

他還記得,前世為了還網貸,正違反人倫的卷著加班費。

結果倒在工作臺上,睜開眼便魂穿到了同名同姓的原主身上。

隨著原主記憶湧入,他逐漸瞭解到,自己正身處一個與前世完全不一樣的國度——大景皇朝。

翻開大景歷史,從洋洋灑灑的片段中,發現通篇只寫滿了兩個大字——吃人!

大景皇帝酷愛奇花異石,花石綱應運而生。

花石船隊所過之處,當地百姓需上繳錢糧,大興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而陳鵬所處的玉湖縣,便盛產大湖奇石。

如今官府圍湖撈石,無數徭役死於湖中。

原主只是個狗都不如的青樓小龜公,沾了飄紅院老闆的光,才免了徭役之災。

龜公即是在青樓裡,專門給客人端茶引路的雜役。

行情不好的時候,還要被老闆壓榨,四處蒐羅大閨女從業。

而原主更是其中“翹楚”,乾的全是坑蒙拐騙的勾當。

幹!

別人穿越都是皇子王爺,或者什麼昊系統。

結果輪到自己,就成了這地底泥,下賤。

這時,一名滿臉鬍鬚的壯漢,瞪著哭紅了的眼睛走了過來,“大哥,我拿到草蓆來給你收屍啦。”

眼前的壯漢,名叫牛大力,是陳鵬的同鄉。

這塊頭,本來也是抓徭役的重點物件。

後來原主把他介紹進了飄紅院,才躲過一劫,從此便對陳鵬唯命是從。

飄紅院本來也不想收他,嫌他模樣趕客。

原主就以自己扛條子太累為由,讓護院給說情說情。

這扛條子,便是客人發了條子過來,點名要某個姑娘,龜公就得負責把條子送去客人府上。

條子不能走路,否則滂臭,於是就得由龜公扛著去。

老闆見牛大力長得壯實,加上陳鵬好說歹說,也就收了他,讓他專門負責幫陳鵬扛條子。

兩兄弟一文一武,還算能混口飯吃。

“嘶……”陳鵬摸著生疼的後腦勺,嘗試著站起身,“我沒死。”

“大哥你怎麼又活了?”牛大力扶著他坐到草蓆上。

“先別說這個,你可知誰人敲的我?”

牛大力搖了搖頭。

陳鵬想了想自己幹過的骯髒勾當,貌似整個玉湖縣的人都巴不得他死……

皆因徭役死的人太多了,便產生了大量寡婦,夜夜哭喪。

然而大景皇帝治下歌舞昇平,自然容不下這些哭聲。

官府為了迎合上意,營造一片“花石綱所至,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

乾脆把這些寡婦全都抓了去充當徭妓。

做了徭妓,白天得洗衣燒飯,晚上還要半開門,忍受萬人輪帳。

相貌差的,能撐過一季。

體子差的,頭天晚上便會糟蹋致死。

唯一的活路,便是趁官差登門之前,趕緊找個漢子回頭嫁了。

可如今這世道,縱是黃花大閨女,也得倒貼大床才能找戶好人家。

更遑論被視作喪門星的寡婦?

於是原主就盯上了這龐大的寡婦群體,專挑長得俊的小寡婦下手。

那麼問題來了,大景朝娶妻容易賣妻難。

但這根本難不倒他,原主另闢蹊徑,買通了衙門撰冊子的師爺,給他蓋上“喪妻”大印。

此後,他就能以填房為由納妾。

妾侍命賤,買賣由人。

把小寡婦納入妾籍,把玩幾日後,只需一紙休書,草蓆一卷,飄紅院新茶到貨。

賣了妾,三七分成,七成還得是人家師爺的。

就這,都還有賺頭。

畢竟登記冊子的錢,大多是人小寡婦出的,完了自己一分錢沒花,財色兼收。

主打的就是一個空手套白狼。

髒是髒了點,但不得不說,這原主還……

真他孃的是個人才!

因此,整個縣的小寡婦都人人自危,仇家多了,誰都有可能找他報復。

這不,昨天原主剛納了個小寡婦為妾,買了二兩小酒,正準備回去品嚐一下新茶,結果遭人背後響了悶棍,死了。

陳鵬摸了摸草蓆道,“這草蓆哪來的?還挺香。”

“大哥你忘了?”牛大力一臉狐疑,“上旬你賣的小寡婦病了,沒撐下去,就是用這張草蓆裹的屍。”

“病死了?”陳鵬訝異道,“什麼病?”

“柳病。”

“靠!”

……

在護城河邊清洗了不下二十餘遍,附帶踹了牛大力三十餘腳,陳鵬才確信不會被傳染柳病。

然後他就把那張養蠱的草蓆一把火給燒了。

看得牛大力一陣肉疼,“可我們沒有草蓆了,你家那個小寡婦,將來賣去院裡的時候,不是又得從才哥那花錢買……”

“還賣?!”陳鵬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嫌自己陰德沒虧夠嗎?”

“不然還能咋辦?”牛大力滿臉茫然,“幹這活,起碼不用服徭役,還能有口飯吃。”

“聽我的,這活真不能幹下去了。”陳鵬嘆了一口氣,“這錢賺得,不安生。”

“那……我都聽大哥的。”牛大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旋即皺眉道,“誒?不對呀大哥,我怎麼覺著,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捱了一悶棍,悟了。”陳鵬隨口答道,便領著牛大力往自家宅子走。

陳鵬家就住在緊挨著縣城的圍村,好處是夠便宜,還能有個小院子。

美中不足的是,屋頂瓦片良莠不齊,每逢颳風下雨,就得換著地睡。

翻開記憶中宅子的模樣,一副破敗景象。

傢俱常年沒洗,全都落上包漿。

灶臺的廚具,均都發黴發臭。

唯一的保暖設施——乾草被子,也已經潮溼長蟲。

主打的就是一個懶得出汁。

一路走來,到處可見上門抓寡婦去充徭妓的官差,有的寡婦想逃跑,被抓到後,就用繩子綁著雙手,讓快馬拖著滿城跑,以此示眾。

時而還會有麻木的人,衝著示眾的寡婦扔石子泥巴。

推開院子的柵欄門,還沒進屋,就已聽得屋裡頭一陣聲響,顯然是小寡婦已經上門來了。

陳鵬對牛大力說道,“你在外頭等我。”

“大哥打算怎麼處理這小寡婦?”

“愛上哪上哪唄。”

推開門,陳鵬大步走進,正在瞎忙活的小寡婦嚇得一個激靈,眨巴著大眼睛盯著陳鵬。

四目相對,陳鵬發現這小寡婦生的膚白貌美,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

該有的地方不僅有,還很富裕。

若是賣去飄紅院,肯定客似雲來。

卻見小寡婦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垂著腦袋道,“未亡人李薇,見過相公。”

陳鵬坐了下來,問道,“冊子拿到了吧?”

“拿到了,拿到了。”李薇慌忙從懷裡掏出蓋了大印的冊子,“相公的救命之恩,賤妾無以為報……”

說著,李薇用膝蓋當腳,跪走著倒了一杯滾燙的茶水,強忍著高溫,又跪走著來到陳鵬跟前,低下頭,高舉起茶水,“相,相公請茶。”

陳鵬頓時皺眉,本來還想著開口讓她回去的。

可轉念一想,這世道,能回哪去?

即便手裡有冊子,可遇上官差盤查,她一個孓然一身的小寡婦,免不了要被抓拿審問,若是查到自己頭上來,終究還是麻煩一樁。

嘆了口氣,陳鵬茫然四顧,發現小寡婦竟然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所有的傢俱都擺放整齊。

灶臺廚具煥然一新,就連床鋪上的乾草,都換成了乾爽的頭灶草。

這些……都是她乾的?

看著她小臉蛋上黑一塊灰一塊的,陳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這讓他想起了前世,前世他也有過一段婚姻。

可每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回家,前妻都只會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家務活全是陳鵬乾的。

放著不管嘛,前妻只會跟自己比爛,任憑客廳滿地都是她嗑的瓜子殼和零食袋,都絲毫不影響她刷影片追劇。

看到陳鵬沉默不語,李薇哽咽著說道,“求相公不要把賤妾賣去青樓,賤妾會做家頭細務、會幫工織布,賤妾不想淪落風塵,否則,賤妾寧可一死……嗚嗚……相公請喝茶。”

陳鵬看到,她捧著茶水的手,已經被燙得發紅,手臂抖得如同篩糠,卻依舊高高舉著茶水堅持著。

只等自己喝下這杯新婦茶,便代表她可以留下了。

奇怪的是,先前被坑騙的幾個小寡婦,卻從未做過這件事情。

可陳鵬魂穿而來,對眼前的女子沒有一絲感情。

既不想賣掉她,也不想收留她。

然而,心底的良知告訴他,倘若開口趕人,小寡婦必定死給自己看。

於是陳鵬接過茶水,好傢伙,松針茶。

而且茶水燙手得緊,小寡婦卻堅持到了現在,半滴未灑。

李薇如獲大赦,用力磕頭,“多謝相公,多謝相公!”

他也不喝,只是放回了桌子上,“你且先住下吧。”

陳鵬搖頭嘆息,徑自走出破宅。

他不是什麼帶善人,但也不忍親手害死小寡婦,都是可憐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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