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人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七十三章 無神論者,神明模擬器,鹿人戛,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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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不可預料。

別利察沒想到,自己混口述,白丁代筆在《沙城邸報》寫的第一篇胡扯《鎖與偷》,就引起了巨大反響。

他只是敘述了自己在風行界的經驗。

竊賊彼此之間會切磋手藝,一個開鎖者,必定要對鎖非常瞭解。

文中別利察講了一個現象:小偷技術的提升,導致鎖的設計與工藝進一步提高,反向又督促了小偷進行技術升級,然後再次反哺到鎖的進化。

雙方彼此較勁,如果哪一方不能進步就將被淘汰。

這一過程不再是偷竊與保衛的對抗,而是佈下防線與破解機關的攻防暗戰。

別利察洋洋灑灑,越講越來勁,讓代筆白丁寫了很大一篇。

沒成想,堯族不少人喜歡看。

“別利察先生,這是沙城邸報館那邊讀者們給您留下的信件。您是首個將隱秘技術公開給大眾講解的學者,我就說肯定會受歡迎,講得真太棒了。”

白丁提了一個布包,裡面全是信紙。

別利察翻了翻讀者們的來信。可他不會堯族文字,完全看不懂。

“我來給您翻譯。”

白丁說了一句,開始拆信。

“這封信來自一個叫沙湖的紙報讀者,他說,他是一名背箱仙人掌,過去箱子裡的東西總是被偷。現在運用了您教授的手法,果然抓住了那個罪犯,原來是他的一個朋友。”

“還有這封信。”

“來自一位叫商攔的商人,他閱讀了您的文章,想要僱您為他打造一個帶鎖的鐵盒,用來存放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

“這封信來自竹人竹介……只有一句,說您非常厲害,想要向您拜師。”

別利察聽得有幾分得意。

“這個說,想要和您切磋,但沒有留名字。”

“另外還有一封,上面寫著,希望您不要再寫相關的報道,這是在影響很多人的日常生活。同樣沒有名字。”

……

別利察一聽就懂。

這兩封應該是同行的信。

確實。

自己寫得太細太專業,砸了別人飯碗。

不太妥。

白丁收起信封:“您的新文寫好了嗎?大家還想聽您講鎖怎麼設計,怎麼避免被解開鎖……”

“我準備換個主題。”

別利察開口:“寫銅鐵拉拔。你覺得如何?”

“這,這,您真決定將這麼重要的技術公之於眾?”

白丁一臉震驚。

“有什麼不行?”

別利察咧嘴一笑:“就當我送給大家的禮物吧。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技術,我也是從前人那裡學來的。”

他之所以決定換個題目,一方面是避免被看出真實職業,另一方面是加速寫稿,及早在安全時間裡拿到酬勞。

灰色行業的從業者都知道,到手的才是自己的,沒拿到手之前哪怕近在遲尺,那也可能變成觸不可及。

……

傍晚時,別利察走到街道上買了一個土豆餅,然後開始例行散步。他邊吃邊走,進入了一個小型雜貨店,走到貨櫃前,他將一卷紙遞給這裡的地精商人。

“別利察先生,大人今天也在,請去裡屋。”

地精老闆搓著手,臉上露出虛假諂媚的笑容。

別利察點點頭,往裡走去。

在後面的屋子裡,大腹便便的外交大臣正坐在一張桌前,吃著一頭擺在銀盤上的烤羊。

大臣滿嘴都是油和醬汁,脖子上的白圍巾卻一塵不染。

他用刀切下一塊烤羊,大口咀嚼著。

“聽說,你和那兩個採風員關係處的不錯。”

別利察謹慎地說:“稍微熟悉了。”

“有什麼發現?”

別利察想了想:“亞茲丹更多在收集帝國的歷史和傳說,白丁的注意力在帝國現狀上,他們的舉動都很直接和公開,沒有什麼秘密行動。”

“和貴族以及……選帝侯,有沒有聯絡?”

“據我所知沒有。”

大臣用刀在羊骨上輕輕切割:“有沒有什麼重要行動?”

“有。他們計劃在近期去實地採訪和勘查【鐵塢堡】和【甜蜜城】,寫一個‘堡城大爆炸’的重點專題欄目。”

別利察簡單地回應著。

“哦。”

大臣眼裡閃過一絲微光,用一種遲緩而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需要你去,把亞茲丹的右手拿給我。那種金屬手臂的技術,帝國需要。”

別利察愣了一下:“大人,這是一隻手,我怎麼樣讓他毫無提防地拿下,然後給您呢?”

“那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是你要考慮的事。”

大臣露出一個標準的地精式笑容:“不論你用什麼辦法,將手臂拿給我。接下來,不論留下還是迴風行界,你都有的選。”

“這是你最後的任務。”

別利察只能說:“我需要時間。”

“給你三天時間,只有這麼多了。”

大臣用白毛巾擦了擦嘴角的肉汁和油,隨手丟在烤羊上:“你要的發條機車就停在外面,去試試看,希望你喜歡。”

“不過帝國最近不怎麼安全,而且地精科技嘛,有時候可能會爆炸……我個人建議,最好還是少出門,安全第一。”

大臣拍了拍別利察的胳膊,慢吞吞地從另一邊離開。

別利察壓抑著怒火。

這該死的肥地精,在復活王國那邊唯唯諾諾、被罵的狗血淋頭都不敢說話,回來倒是趾高氣揚!

他走出商店,看到外面果然停了一輛發條機車。

巨大的蝴蝶狀發條固定在車體後半部分,猶如甲殼蟲一樣橢圓小巧的車身,厚實的前後輪充滿安全感。

周圍路過的帝國平民,眼裡都是羨慕。發條機車純手工打造,不僅做工精細而且優雅華貴,是大人物們才有的東西。

別利察嘆了口氣。

這輛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會爆炸。爆炸和死亡在雙蛇帝國是很正常的事。

……

換成普通人遇到這種困境,通常會去神宮外,用手觸碰外牆進行祈禱,希望獲得神明的保佑與啟示。

可惜,別利察不信神。

他知道神明存在,知道諸神信使大人是眾多世界的主人,也知道神威隨時可能降臨。

不信神,也是風行界大多數【罪民】的現狀。

嚴格來說也不是不信,而是階段性相信。

如果神明給予幫助,那麼他們就相信神,祈禱並且祭拜。

如果神明始終沒有任何幫忙和照顧,他們嘴上當然也是絕對尊重的,但實際上,大家都是做做樣子。

小偷和騙子是最實際的。

別利察決定向堯神祈禱一次。

“強大而無所不能的堯神大人啊,我也是迫於生計,不得不設法完成帝國交給我的任務,對堯族的採風員出手。這是純粹的工作,絕不是對您的無禮冒犯……”

“仁慈的神,請您原諒我。”

當天晚上,別利察就潛行拆走了亞茲丹的右手。

這個任務本身難度不低。

但一名專業的小偷,一定要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完成對目標的竊取。

當別利察去外交大臣的宅邸外時,卻發現這裡已經被軍隊包圍。

帝國做出了判定。

外交大臣勾結選帝侯,訪問復活帝國時故意挑撥兩國外交,詆譭雷蒙德國王,敗壞皇帝陛下的聲譽與權威,其內鬼行徑和顛覆帝國行為暴露無疑,已被處決。

其餘黨也在被到處追捕。

別利察嘆了口氣。

真是什麼都給我遇到了。

現在怎麼辦?

給亞茲丹裝回去?

現在重要的是,唯一確定自己合法身份的外交大臣被殺,自己也變成了叛逆餘黨。

最終別利察決定坦誠,以尋求堯族的幫助。

他將右臂從黑布中取了出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還請幫我一把。”

亞茲丹則是繞著他上下打量:“你竟然有著這樣的特別技術,堯族目前還沒有你這樣的人才。”

“【盜竊宗師】……難怪我也沒有發現。既然你已經坦白,也像堯神大人認罪和祈禱,那麼我覺得這不是問題。”

這位面目冷漠的首席採風員說:“就當無事發生,您依舊是我們的特邀採風員,如果帝國問罪,我們會為您說話和澄清的。”

白丁也說:“既然亞茲丹先生說了,別利察先生只要不忘記您的稿子就行。”

“我一定竭盡全力認真寫。”

別利察終於鬆了口氣。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整個雙蛇帝國陷入了連番動盪,帝都經常士兵攢動,不少權貴被捕被殺,大街小巷都是風聲鶴唳。

在這樣的環境下,別利察專注於撰寫專欄,寫出了膾炙人口的《銅鐵拉拔工程原理與操作》、《視角盲區的魔術》、《表情管理與心理狀態》、《罪犯偵查學》、《標記與符號》等文章,從鑄造冶煉到工程製造、從社會學到心理學再到犯罪學……無所不包。

在一個很普通的一天,別利察忽然發現,自己獲得了某種特殊的力量。

他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傑出學者】,名字將永久被留在了堯族的文明史中。

隨著時間推移,別利察也逐漸將視角投注於混亂的帝國社會上。

他的文章裡,也不乏以帝國的歷史和各種經歷舉例。

別利察多次被帝國士兵抓捕。

他被同一個問題問了很多次。

“你是不是外交大臣的餘孽?是不是和外部勢力有關?你到底和堯族是什麼關係?”

“我不是,我是風行界的人,任何使徒大人都可以檢驗。”

“那為什麼你是堯族的【傑出學者】?”

對於這個問題,別利察只能一遍又一遍解釋。

“我寫了一些文章,對堯族做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貢獻,這是堯神大人和堯族賦予我的稱號……”

“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信嗎?”

別利察攤手:“不管你們信不信,這就是事實。堯族的傑出學者,不是堯族人,不在堯族文明,這很難理解嗎?”

說完後,別利察和審訊方都沉默了。

“好吧,這事的確聽起來有點奇怪,但現實總是這麼離奇。”

別利察無奈地說:“你們也知道,我現在依舊是帝國發明部的技術官,雖然沒法參與具體事務,但我是帝國國民。”

牢裡的生活並不難熬。

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盜竊者,進監獄就和回家一樣,還可以和其他同行交流經驗。對於罪犯來說,坐牢很多時候並不是壞事,更像是一種進修。

在牢獄中,別利察又寫出了《監獄中的奮鬥》、《獄卒生活簡史》、《獄中的深層秩序》等兼具趣味、黑話和寫實的文章。

最終他直接被從牢裡趕了出來。

使徒都親自和他私下談話。

“不要都寫帝國這些什麼犯罪、監獄什麼的,多寫一寫好的方面,想想看,為什麼大家會懷疑你的身份?”

使徒如此說著。

別利察覺得也是。

於是他寫了一篇更給勁的《無神論者》,第一次將不信神的人群情況寫了出來,這個波及面太廣,讓各方都高度緊張。

亞茲丹和白丁乃至後面的使徒斯來莫德,都承擔了極大壓力,才將這一文章刊登在了《沙城邸報》上。

然後別利察再次被談話。

“你還是寫寫監獄吧,不要亂寫什麼無神論,哪有無神論?大家都對神明非常虔誠!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亂說……”使徒嚴厲地將其批評了一番。

別利察於是再次寫起了帝國的監獄、罪犯相關題材。

很多年後,大學者別利察說起這事。

“要寫罪犯和監獄,帝國是不準的,可如果寫起了無神論,帝國就會願意讓步,允許寫罪犯了。”

“就像要徹底改革這裡,帝國是不準的,可如果要毀滅這裡,帝國也就願意嘗試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於堯神大人的寬容,信使大人的仁慈,如果沙城邸報無法刊登,那麼這一切都無從談及。”

“不過現在回頭看來,帝國的復甦,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

他說:“我親眼看到了很多年輕人,他們勇敢而積極發表自己的觀點,參與了帝國基層的重建與改革,用他們的方式幫助帝國跳出了毀滅迴圈……我喜歡這裡,這裡有很多混蛋,不過這些混蛋也會做出了不起的事,比如說將一個即將倒下的老邁帝國打爛,然後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

“就像堯神大人的神諭說的那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出路,我不是堯族,我從沒有在堯國生活,但我愛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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