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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衛燃和陶燦華撐著小船返回了敘情書寓。早已在門口提前等著的美香和安迪,也在馮先生和曹啞巴從船上下來之後,立刻帶著他們二人去地下室。
至於他們在地下室裡說了些什麼,衛燃卻是不得而知,僅僅只是在半夜又被叫起來,和陶燦華一起,撐著船將二人又送出了敘情書寓,送到了緊挨著三不管兒的一條已經積滿了水的巷子裡。
“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衛燃等馮先生和曹啞巴轉移到在這裡等待的另一條小船上的時候問道,順便也將那兩根金條遞給了曹啞巴,並且貼著對方的耳邊,將美香的囑咐複述了一番。
原本,這倆金條是該給關秉文的,只不過當初去接這二位的時候,那扇窗子關的太快,他根本就沒機會送出去。不過想來,把這金條送給這兩位,應該也能算是物盡其用。
“會的,肯定會的。”
馮.不,洪先生等曹啞巴揣著金條上船之後,語氣堅定的做出了承諾,那條小船也在撐船人手中那條竹竿的推動下,在微弱的水花聲中隱入了黑暗之中。
“我們也回去吧”
衛燃抬頭看了眼重新開始飄落雨滴的夜空,低聲朝陶燦華說道。
聞言,陶燦華默不作聲的拿起了船上的竹竿,用力一撐,熟練的操縱著這條船遊向了書寓的方向。
當他們二人再回到書寓的時候,卻發現茉莉正坐在門廳的椅子上等著他們呢。
“去地下室”茉莉低聲說道,“小姐在等你們。”
“好”
衛燃點了點頭,和陶燦華一起走進了儲藏間,沿著樓梯來到了地下室。
或許是因為停電,此時這潮乎乎的地下室裡僅僅只在桌子上點燃著一盞煤油燈,而美香和安迪,便坐在桌子的兩側,二人中間的桌面上,除了煤油燈之外,還放著一個白瓷的菸灰缸。
“送到了?”安迪慢條斯理的問道。
“送到了”
衛燃隨意扯過來一把椅子坐下,一邊給自己點上煙一邊答道,“不過,金條沒能送到關秉文的手上。”
接著,衛燃也在噴雲吐霧中,將自己的處理方式也複述了一番。
“無妨,給啞巴叔還是小關都沒什麼區別。”美香碾滅了菸頭,收起菸嘴站起身,“緊著抽兩口,還有正事兒呢。燦華,把鏡子挪開。”
“馬上”
衛燃說完猛嘬了兩口香菸,將菸屁股揪出來在菸灰缸裡碾滅。與此同時,陶燦華也熟門熟路的推開了那面大鏡子。
和美香對視了一眼,安迪摸出一把鑰匙開啟了那扇小門上的掛鎖,隨後第一個鑽了進去。緊隨其後,衛燃和陶燦華以及美香三人也鑽了進去。
出乎他的預料,這個隱藏起來的地下室竟然依舊乾燥,似乎並沒有受到外面洪水的影響。
而且和兩年相比,這裡面也多了不少東西,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一路走來的通道里,一個挨著一個擺著的那些佔據了能有通道一半寬度的細長水缸。
這些水缸裡,有的放著尚未脫殼的大米,有的放著顆粒飽滿的麥子,還有的,裡面裝的完全就是曬制的蘿蔔條黃瓜條和豆角幹茄子幹這一類的東西。甚至,有兩個裝滿了粗鹽的缸裡,似乎還埋著一條條的火腿。
繼續往裡走,當他們穿過那道鐵門進入那個隱藏起來的地下空間裡的時候,衛燃發現這裡的變化同樣不小。
別的不說,至少當初的鐵架子床和鋼絲床沒了,反倒是最裡側靠牆位置,左手邊放著一張手術床和兩個放著各種藥品的木頭櫃子,那手術床正上方,還垂下來幾盞不同高度的白熾燈。
而在右手邊,還多了兩張呈90度角擺放的木製高低床。他甚至能看出來,那些高低床還是當初用來封堵門窗的那些木板製作的。
除此之外,那些印刷機似乎也經過了細緻的維修保養,甚至還各自多了一個粗布的罩子。
但最重要的是,在這房間中央那個用畫缸和玻璃板組合起來的小桌子上,此時正擺著幾樣東西。
第一樣東西,便是一個衛燃看著無比眼熟的木頭匣子!
在這木頭匣子的邊上,還放著兩本略顯破爛的英文書籍,看那書名,似乎是一本印刷機的維修使用手冊和一本無線電技術相關的書籍。
除此之外,這桌子上還扣著一本紅色書皮的《吶喊》,在這本書的邊上,還扣著一張照片。
“馮先生這次回津門準備和關家姐弟一起做些事情”
美香說話間坐在了畫缸邊的小凳子上,點上顆煙慢條斯理的說道,“他們準備把這裡的印刷機利用起來進行抗日宣傳,我同意了。”
見衛燃和陶燦華似乎並沒有發表意見的意思,美香這才繼續說道,“這次等洪水過去之後,我打算在這書寓裡搭個戲班子,就用樓上那些孩子就行。不求吹拉彈唱能有多好,只要動靜足夠大,足夠忠心就行。燦華,搭戲班子這件事我交給你和秋實來做。以後你就是這戲班子的班主了。”
“行!”陶燦華立刻應了下來,接著又問道,“姑姑,咱們這戲班子叫什麼名字?”
“你覺得叫什麼名字合適?”美香笑眯眯的看向了安迪。
“愛叫什麼叫什麼”安迪無所謂的答道,顯然並不關心這種事。
“那就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美香隨意的將決定權交給了陶燦華,隨後伸手將桌子上扣著的那張照片翻過來往衛燃二人面前推了推,“相比戲班子,接下來才是正事兒。”
聞言,衛燃和陶燦華立刻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張照片上。
這照片裡的人,是個光著膀子,懷裡還抱著個旗袍女人的胖子,以及一個衛燃格外熟悉的人——當初找他買過書寓情報的那個假記者丁榮富!
“這個胖子是負責守著三不管兒和法租界那片鐵絲網的漢奸汪賢,旁邊那個瘦子,表弟,你肯定認識吧?”美香笑著問道。
“認識”
衛燃的臉上同樣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這孫賊自稱丁榮富,前兩年我送燦華去給植田鬼子彈琴的時候,還從他手裡坑了不少大洋呢。”
“這個丁榮富就住在租界裡給鬼子們收集情報,他最近盯上了小關的一個同學。”
美香說完抬頭看了眼衛燃,“啞巴叔這次跟著馮.跟著洪先生過來,就是來解決丁榮富和那個汪賢的。
解決了丁榮富,小關就安全了不少。解決了汪賢,關家姐弟就能慫恿他們的漢奸爹拿下那份兒差事,到時候咱們也算有了一條連通租界外面的通道。”
“所以啞巴叔他們剛剛去三不管附近,就是準備去解決汪賢的?”衛燃看著對方問道。
“對”
已經點上一顆煙的安迪接過了話茬,“他們會在下次雷雨夜的時候動手,美香替你們要下了殺丁榮富的差事,想著同時動手的話,多少能安全一些。”
“你們?”
衛燃狐疑的扭頭看了眼身旁已經兩眼放光的陶燦華,“我和燦華一起去?”
“茉莉說他也老大不小了,該見見血了。”
安迪用指甲蓋輕輕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信繼續說道,“這個丁榮富就住在當初你殺植田女伴的那座房子裡。
按照小關傳過來的訊息,那裡面少說也得住著四五個人,都是丁榮富的手下,條件允許的話,把他們一起殺了。”
“如果有難度,等啞巴叔那邊忙完了,讓他過來幫忙也來得及。”美香開口說道。
“我有幾個問題”
衛燃說話間,也給自己點燃了一顆香菸,同時也算是給美香和安迪一絲絲的準備時間。
“什麼問題?”安迪搶先開口反問道。
“我想知道關家姐弟的身份以及洪先生的身份”衛燃吸了口煙,認真的看著這倆漂亮姑娘,“還有我們的身份。”
聞言,美香和安迪對視了一眼,前者猶豫片刻之後,同樣點燃了一顆香菸,而安迪則起身離開房間,走進了昏暗的通道里,顯然是去放哨了。
“洪先生是民先組織的人,七七事變前就是了。”
美香將聲音壓的極低,低到彷彿自言自語般的解釋道,“小關今年春天的時候,和她姐姐一起加入了抗日殺奸團。他們姐弟倆一個負責通訊宣傳,一個負責採購物資。”
“我們呢?”頗有些激動的陶燦華一臉嚮往的問道,“我們也算是抗日殺奸團的人嗎?”
“我們?”美香笑了笑,隨後卻搖了搖頭,“不算”。
“那個民先呢?”陶燦華繼續追問道,“我們算民先的人?”
“自然也不算”美香再次搖了搖頭,“去年的時候,民先就被解散了。”
“都都不算啊”陶燦華難掩失望的嘀咕了一句,“咱們也沒個名份啥的唄?”
“這又不是大房二房爭家產,什麼名份不名份的。”
衛燃沒好氣的嘀咕了一句,轉而不死心的問道,“表姐,那咱們算個啥?”
“書寓”美香笑眯眯的說道,“當然是書寓了”。
“沒沒了?”原本以為美香能說出點啥的陶燦華追問道。
“沒了”
美香笑了笑,“咱們不能和馮先生有什麼從屬關係,也不能和關家姐弟有從屬關係。
這裡就是書寓,以後這些英國人留下的印刷機都會被利用起來印刷抗日海報,讓抗團的人去貼滿大街小巷。
安迪和表弟這兩年一點點搭建起來的手術室也會利用起來,給那些在戰鬥中受傷的人提供醫療救助。除了自己人,也只有關家姐弟和洪先生三人知道這裡的存在。”
說到這裡,美香噴出一個完美的菸圈,“怎麼?你們倆這是有怨言?”
“沒有”
陶燦華立刻搖了搖頭,“只要能殺鬼子,讓我幹啥都行,沒名份就沒有吧!”
“行了,我要找你們說的就這些事情。”
美香擺擺手,“表弟,你帶著燦華上去,提前商量商量怎麼動手吧。”
“走吧”
衛燃拍了拍陶燦華的肩膀,倆人乾脆的轉身離開房間,沿著昏暗的通道穿過一道道隔音用的棉簾子,在安迪面帶微笑的注視下爬了上去。
兩人一先一後的回到一樓的儲藏間,陶燦華和放哨的茉莉打了聲招呼之後,這才跟著衛燃鑽進了廚房。
開啟廚房後門,讓嘩啦啦的雨水聲傳進來,衛燃這才點燃了一盞蠟燭燈,擺在了廚房的那張小桌子上。
“咱們怎麼動手?”一臉興奮的陶燦華低聲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衛燃卻問出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十十九啊,咋的了?”陶燦華下意識的反問道。
“成年了那就行”
衛燃在淅淅瀝瀝的雨幕掩護下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轉而開口問道,“最近你去過那附近沒有?”
“去過”陶燦華立刻點了點頭。
“那裡的水大不大?”
“怎麼不大!”陶燦華立刻說道,“好些地方水都和牆頭一樣高了!”
這不巧了嘛.
衛燃下意識的摸了摸曾經骨折的右臂,現如今手腳利落,連唯一能擋住他們的圍牆都被洪水給找平了。所以即便帶著個菜鳥,也實在不是多麼麻煩的事情。
看了眼窗外的雨幕,衛燃暗歎了一聲雨還不夠大,起身拍了拍陶燦華的肩膀說道,“先回去休息吧,我先琢磨琢磨怎麼下手。”
“行”陶燦華也跟著站起來,幫著關上了廚房的後門。
“你今天不去二樓的暗房睡了?”陶燦華見衛燃走向他在一樓的房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原來搬到那裡去了.”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隨後擺了擺手,“不去了,這雨又下起來了,我還是在一樓盯著點吧,免得水漫進來。”
“不用你盯著”
陶燦華指了指門廳的位置,“有狗魚和克勤他們倆呢,這些天都是他們盯著的,你回去休息吧。”
聞言,本就是走錯了房間的衛燃點點頭也就不再堅持,跟著陶燦華上了二樓。
此時,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已經在二樓宴會廳的地鋪上一個挨著一個的睡的著了,這裡面甚至還摻雜著幾個打呼嚕磨牙說夢話的。
“你自己一個屋兒可享福了”
陶燦華抬手指了指二層曾經屬於秋實的房間低聲說道,“我和孟大爺住一個屋,他那呼嚕呦,都能把房蓋跟著跳三跳。”
“要不咱倆換換?”衛燃笑著問道。
“不用”
陶燦華擺擺手,將手裡端著的蠟燭燈遞給衛燃,他自己也扶著牆壁摸黑走進了那個房間。
直等到對方關上門,衛燃這才走進了暗房,關上門之後,脫掉了溼透的衣服,躺在了那張鋼絲床上,給嘴裡塞上了最後一顆前門煙。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第二天,衛燃便被房門外叮叮噹噹的敲擊聲給吵醒了。
等他穿上潮乎乎的衣服推開房門,卻剛好看到楊媽和孟大爺,正各自拿著一把大勺子,給那些捧著碗排隊的半大小子們盛著棒茬大米粥。
在這倆人的身旁,陶燦華也拿著一雙公筷,給每個人的碗裡都夾上三片鹹菜疙瘩。
那些領了粥的小子們,臉上也帶著喜氣兒,排著隊走進二樓的小餐廳,找地方坐下來之後,安靜的用勺子喝著濃稠的米粥。
這一番觀察,他發現,單單二樓的小夥子們就有足足11個,就這還沒算三樓的那些姑娘們呢。
“快去洗臉,然後過來吃飯。”楊媽見衛燃站在門口傻愣著,不由的催促了一句。
“哎!馬上!”
衛燃應了一聲,鑽進洗手間胡亂洗了個臉,等他出來的時候,陶燦華已經幫他盛了一碗粥一小碟鹹菜,放在了餐廳的茶几上。
“咱們現在有多少人了?”衛燃端起飯碗,一邊吸溜著濃稠的棒茬大米粥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昨天一直在忙活,我都忘了數了。”
“不算狗魚和克勤,小小子有15個,丫頭片子有7個。”
孟大爺想都不想的回答了衛燃的問題,同時朝著二樓的一個房間揚了揚下巴,一臉心疼的說道,“這些娃娃裡,有傷病的小子有四個,樓上傷病的丫頭片子有倆。”
“等下我去看看”衛燃順著話題應了一聲,隨後轉移了話題問道,“咱們的糧食還夠嗎?”
“夠,夠呢。”
楊媽稍稍壓低了聲音,無比得意的說道,“不是我吹,這條街就沒有哪個人家有咱們囤的糧食多呢!別看這姑娘小子的一大幫,照眼下這樣再吃一個月都沒問題呢!”
“話是這麼說”
孟大爺嘆了口氣,“可小姐這兩天可一直都說拿出一半的糧食出去開粥廠賑災呢。”
“我看是好事”陶燦華附和道,“這兩天我們出去,哪哪都能看見要飯的人,有好些餓得都快站不起來了。”
“這水我看一時半刻的退不了”
孟大爺憂心忡忡的看了眼窗外,“我擔心弄不好這些孩子也得跟著餓肚子。”
“咱們不能出去賑災”衛燃頭也不抬的說道。
“為啥?”楊媽第一個不樂意了,同時也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聞言,衛燃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餐廳裡那些吃飯的孩子。見狀,其餘三人也意識到了什麼,明智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吃完了這頓簡單的早餐,楊媽也掀開那個熬煮著中藥的大陶盆蓋子,給包括衛燃在內的每個人盛了一碗預防瘟疫的中草藥湯。
等灌完了這碗苦的讓人流眼淚的草藥湯,孟大爺一瘸一拐的下了樓不知道去忙活什麼,昨晚上守著水位線的陳狗魚和許克勤,也帶著濃重的睏意鑽進了陶燦華和孟大爺昨晚住的房間。
而那些喝過藥的小夥子們,已經各自拿著個牙刷,三五成群的守著大銅盆開始了刷牙。
見狀,衛燃摸出懷錶和那座搬到二樓的座鐘對了對時間,這才在陶燦華的提醒下,戴上口罩邁步走進了原本是楊媽住的那個房間。
這房間裡並沒有床,木製的地板上,躺著四個看年齡也就十四五歲的小男生。
這四個小傢伙並不包括昨晚衛燃發現的那個後腳根受傷的,他們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外傷,但這四個卻是精神萎靡有氣無力的。
一番檢查,衛燃卻只能確定其中一個應該是瘧疾,但另外三個額頭上敷著溼毛巾的,他卻一時間看不出是什麼病症。
這倒也實在是不怪他,畢竟他不是什麼科班出身,像是截肢這類的外傷他還有把握,但這種病症類的,除非之前遇到過,否則的話還真不是他的強項。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穿著身穿護士服,頭戴護士帽,臉上還戴著口罩的安迪也走了進來,摸出四個體溫針讓這四個小傢伙夾在了胳肢窩裡。
“他們的情況怎麼樣?”衛燃開口問道。
“這個得了瘧疾的好說”
安迪指了指那個被衛燃懷疑得了瘧疾的小傢伙,用德語說道,“他的症狀比剛帶回來的時候輕多了,我估計再吃三四天藥就沒事了。”
“另外三個呢”衛燃同樣用德語問道。
“他們三個得的是傷寒”
安迪解釋的同時,已經開啟了藥箱,從裡面取出了玻璃管注射器和藥瓶,“雖然達格瑪之前讓沃爾克先生安排人送來了藥,但是他們三個什麼時候能好我也不清楚。”
“樓上那倆姑娘呢?”衛燃拉開窗簾問道。
“昨晚帶回來的那個是瘧疾,問題不大,自從吃過藥之後已經不打擺子了。”
安迪一邊忙活一邊答道,“另一個也是傷寒,情況比這幾個要輕一些,已經快能下地了。”
聞言,衛燃也暗暗鬆了口氣,萬幸,這次終於不用像上次那樣,面對發病的孩子束手無策了。
“剛剛我準備下來的時候,聽你說不能分出一半的糧食賑災?”安迪一邊給其中一個得了傷寒的孩子打屁股針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表姐這兩年一直在韜光養晦”
衛燃靠著房門解釋道,“撥出一半的糧食確實能救一些人,但誰敢賭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萬一被有心人盯上,這兩年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所以就這麼看著嗎?”安迪皺著眉頭問道。
“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衛燃硬著心腸提醒道,“外面的水不會這麼輕易的退下去的,咱們存的糧食不一定夠這裡的人吃飽的。”
“所以就這麼看著?”
安迪的語氣愈發的嚴厲,正在被她打屁股針的那個小倒黴蛋兒雖然聽不懂德語,卻也明智的咬緊牙關忍著疼,卻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我可沒這麼說”
衛燃看了眼窗外的雨幕,“等等,等個雷雨夜的時候,我替表姐找個願意出頭賑災的大英雄出來。”
“你是說”安迪立刻眼前一亮。
“我什麼都沒說”
衛燃攤攤手,“另外,我覺得就咱們存的那點糧食,就算全拿出去恐怕都救不了多少人,與其這樣,咱們倒不如先想辦法打一條通道出來。
到時候無論是讓難民離開租界還是讓糧食進來,都比咱們自己去開什麼粥廠有用的多。”
“你什麼時候動手?”安迪在那個小倒黴蛋兒的悶哼中拔出了針頭問道。
“不是說了嗎,雷雨夜。”
衛燃笑著給出個答覆,隨後拉開房門,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這些受傷的孩子我幫不上忙,就麻煩漂亮表姐了。”
“漂亮表姐?哼!”安迪冷哼了一聲,眉開眼笑的拿起第二個注射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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