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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衛燃呢喃著那些歌詞的時候,這金屬本子也悄然翻了一頁,緊接著,前面那張紙頁的背面,也先後出現了三個紅色漩渦。

在衛燃的注視下,那金屬羽毛筆在第一個紅色漩渦下寫出了四個讓衛燃眼角幾乎翻出淚花的字跡——“幫叔照亮!”

片刻後,那金屬羽毛筆又移動到了第二個紅色漩渦下面,刷刷刷的寫道,“你這同志,思想覺悟咋就這麼低呢?”

依舊停頓了幾秒,那金屬羽毛筆也移動到了最後一個紅色漩渦的下面寫道,“衝鋒號!吹響衝鋒號!”

“啪嗒”一聲輕響,完成工作的金屬羽毛筆砸落在了淡黃色的紙頁上。

“啪嗒”

又是一聲輕響,一滴眼淚順著衛燃的眼角滑落,同樣砸在了紙頁上。

與此同時,在這金屬本子的下一頁上,也出現了一組藍色的倒計時——239:59:59

十天?

衛燃擦了擦眼角,並沒有過於糾結那組不斷跳動的倒計時,更沒有取出那三個漩渦裡的東西。反而收了金屬本子,起身走到洗手間洗了洗臉,順便也將當初放在洗手間裡的那支微聲手槍收進了食盒。

重新爬回床上,衛燃在訂了一張第二天一早飛回國內的機票之後,又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古琴瑤光,一遍遍的彈奏著《廣陵散》。

但不知為什麼,這首曲子像是失去了往日裡的效果似的,直到酒店的服務員敲門提醒已經吵到了隔壁的住客,他的心裡依舊像是窩了一團火一樣憋的難受。

那些曾經短暫相識的朋友,又或者說是戰友,他們都在那場戰爭裡獲得了榮譽,但衛燃卻更想他們能像衛生員陳啟、偵察兵趙勝利以及司號員夏川那樣,都能全須全尾的回家去過他們的日子。

但他更知道,哪怕有的選擇,哪怕能再選一次,那些人恐怕依舊會義無反顧的奔赴戰場。只為了能像當初趙勝利說的那樣——能讓百十年後的子孫後代挺直了脊樑骨享受和平!

整夜的輾轉反側過後,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衛燃也再一次取出了金屬本子,將那三個紅色漩渦裡的東西一一取了出來。

第一個漩渦裡,是一支並不算大,用料卻格外紮實的銅皮手電筒,雖然上面的銘文和商標都已經換成了沙漏標記,但衛燃依舊可以分辨出來,那是曾經美軍大量裝備,並在二戰末期基本上就已經淘汰的永備牌手電筒。

但在那場出國征戰的戰場上,這樣已經被淘汰手電筒,卻依舊在志願軍的手中發揮著作用。當衛燃推動手電筒的開關,明亮泛黃的光束也打在了厚實的窗簾上,也讓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明明和自己年齡差不多,輩分卻要大自己一輩的汽車駕駛員劉一腳。

想起了他們二人在雨夜裡修理卡車時的閒聊,想起了對方語氣平淡的解釋著他那綽號的來歷。

關掉手電筒的開關,衛燃將其重新放進了紅色漩渦,轉而從第二漩渦裡抽出了一支華夏生產的50式工兵鏟,

這把刷著綠色和黃色油漆的鏟子上,本就不多的生產資訊同樣被金屬本子替換成了沙漏標誌。

但衛燃記得清楚,當初他曾用這把鏟子在坦克下面挖過狙擊掩體,曾經用它挖過無煙灶,更用它埋過地雷。

依舊將其放回紅色漩渦,衛燃取出了最後一個漩渦裡的東西。但在看到那支軍號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抖了抖,這支軍號罕見的並沒有被金屬本子進行過的翻新,其上尚且殘存著一些磕碰導致的坑窪,甚至就連纏在上面用來偽裝的白布條上,都殘存著暗紅色的血跡!

將其送回漩渦,衛燃不死心的往前翻了一頁,那張被金屬羽毛筆繪製出的帽徽圖片依舊沒有變成照片,它的旁邊,也依舊沒有出現用來盛放底片的紙袋。

暗歎了口氣,衛燃收了金屬本子,拎上本就沒有開啟的行李,退房離開酒店直奔機場。

趁著金屬本子新一頁的倒計時歸零之前,他已經忍不住要趕回去看看了。至於穗穗那邊的情況,他卻並不擔心,反正那兩個卡堅卡都不是傻子,穗穗也是個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直冒火星子的,她們三個肯定能很快的統一戰線。

經歷了一次次的中轉,衛燃搭乘的航班也再一次降落在了首都機場。

撥通了陳廣陵的電話,後者表示早已經在接機口等著了。

見狀,衛燃也就不再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取了行李,近乎小跑著匯合了對方。

“車已經幫你準備好了”

剛一見面,陳廣陵便將一串車鑰匙遞給了衛燃,“另外你託我買的菸酒我也買到了,都在車裡呢。衛燃,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我這多少也認識點人,要不...”

“陳老師誤會了,不是什麼麻煩。”

衛燃隨著對方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說道,“有幾個長輩要去拜訪一下,比較急,我這才勞駕您幫忙的。”

“嗨!什麼勞駕不勞駕的”陳廣陵鬆了口氣,“你要是遇見麻煩了就和我說,可千萬千萬別和我見外。”

“我要是見外就不給你打電話了”衛燃笑了笑,將話題轉移到了已經去外省求學的陳洛象身上。

兩個年齡差著二三十歲的忘年交一路閒聊,負責開車的衛燃在將陳廣陵送回了家之後沒敢過多耽擱,立刻駕駛著這輛借來的商務車,在導航的幫助下開往了正南方向。

得益於國內的路況,當天下午一點不到,衛燃便將車子開進了廊市下屬一個幾乎緊挨著首都的小縣城。

稍作休整,衛燃給車子加滿了燃油之後,繼續往南,開進了一個被農田包裹的村子。

時值八月,炙熱的溫度讓沿途行道樹上的知了像是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叫的歡實,但同樣因為這炙熱的溫度,這個寧靜的小村子裡卻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而金屬本子上提供的地址雖然精確到了門牌號碼,但這北方農村願意把號碼釘在門口的也著實不多——因為根本就沒必要。

迫不得已,衛燃在一個看起來像是鄉村小賣部的門前踩下了剎車,從太陽傘下的冰櫃裡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顆冰棒,趁著付錢的功夫朝那昏昏欲睡的老闆問道,“大叔,我打聽個人。”

“找誰?”那小賣部老闆睡眼惺忪的用帶著一點點口音的普通話問道。

“咱們村有沒有叫陳啟的?”衛燃一邊付款一邊問道。

“陳啟?”小賣部老闆想了想,不太確定的問道,“你要找的陳啟多大?”

“估計得有個七十多歲了”衛燃以同樣不確定的語氣答道。

“哦——!”

這大叔拉著長音應了一句,“往回走,看見那十字路口了沒,沿著路口往右轉,右手邊第一個衚衕進去就是。小夥子,你找他幹嘛?”

“我是掏老宅子的”

衛燃說話的同時從兜裡掏一盒路上買的中華煙,分給老闆一顆之後說道,“我查咱們縣的縣誌,說這個村有個抗美援朝的老戰士,所以打算去他們家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縣誌上還能查到陳大爺的名字?”

這小賣部老闆詫異的問道,緊跟著點上煙,噴雲吐霧的追了一句,“估計是了,我那大爺確實出國打過仗呢,不過我勸你死心吧。”

“咋了?”衛燃不解的問道。

“他從招鮮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和那些軍功章平時跟寶貝似的,別人想看一眼都難呢。”

這小賣部老闆索性遞給衛燃一把塑膠凳子,樂呵呵的笑道,“我和他兒子算是拜把子的兄弟呢,小時候我倆偷那老爺子的軍功章去學校裡瞎j吧顯擺,當天都還沒放學呢,你要找的那老爺子就找學校去了。

一點不誇張啊!那老爺子!一皮帶下去,我那拜把子的兄弟屁股上就一大條血印子啊!”

“你也被打了?”衛燃樂不可支的問道。

“可不!”

這小賣部老闆劃拉著後腦勺說道,“我爸本來想拉架的,結果聽說我也去偷拿陳大爺的軍功章出來玩了,一把就把腰帶搶過去轉著圈往我身上招呼,後來還是我陳大爺攔住了,要不然我估計我倆能被打死。”

衛燃咧咧嘴,正要說些什麼,那小賣部老闆又繼續說道,“我那大爺的媳婦,也就是我嬸兒,當時也在我們學校教書呢。

她倒是沒動手,但從那天一直到年底寒假,那作業多的呦!天天點燈熬油的都寫不完。

我跟你說啊小夥子,你去他家討個茶喝蹭個飯都行,你要是敢說買他的寶貝,那老爺子能把開水壺扔你臉上。”

說到這裡,這小賣部老闆倒是來了興致,掐滅了菸頭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要不我帶你去吧!說不定還能救你一命,就算救不下來,多少還能看個熱鬧呢。”

這特麼都什麼人...

衛燃抽搐著嘴角,內心暗暗打定了主意,等下死都不用路上想好的藉口了。

跟著那老闆離開陰涼的小賣部,衛燃等對方上車之後,啟動車子調轉方向,在對方的指引下開往了陳啟的家裡。

等到車子停在衚衕口,離著老遠便看見那衚衕口坐著個手拿蒲扇的老人。雖然半個多世紀的歲月打磨讓他早已不再年輕,但衛燃仍舊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他要找的衛生員陳啟!

------題外話------

感謝月落雪淵霜凝凇盟主打賞,暫時加更略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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