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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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楨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此時已是上午11點。

抬起眸子掃了眼書櫃，小人國裡的裴灝正在積極探索周圍環境，見其行動自如沒什麼問題，她便徑直下樓去了隔壁。

原本心情不錯的雲楨回到家裡，發現二嬸馮小娟帶著女兒雲嘉麗過來了，兩人正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喝茶閒聊，面上還隱隱有幾分看好戲的神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雲楨心裡瞬間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二嬸一見到她，那張刻薄的嘴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說道：“楨楨啊，聽說你把珅城的好工作辭掉了？還跑回家裡當什麼網文作者？年輕人就是衝動，你寫這個能賺多少稿費，難道還能比珅城的工資更高？”

雲楨沒有回答，而是眼神涼涼地反問道：“二嬸，端午節還沒到呢，你們這麼快就過來拿粽子了？我媽一個人幹活兒挺辛苦的，要不你也給她搭把手？”

雲媽媽廚藝超絕，包的粽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吃，每年端午都會多包一些分給親戚朋友，做一做人情世故、聯絡聯絡彼此的感情。

時間久了，這份心意就被別人看成了理所當然。

這不，粽葉才剛買，某人已經上門催貨了。

二嬸被她說得掛不住臉，眉眼一豎正要發作，雲媽媽看著氣氛不對，立刻站出來打圓場：“珅城那邊的工作不太好，事兒特別多還很難升職加薪，楨楨不喜歡就不做，回鄉正好繼承家裡的超市，讓我和她爸早點退休享福。”

聽到這話，二嬸很不樂意：“楨楨都26歲了，男朋友還沒有交過一個，珅城那麼多優質資源，她卻辭了工作跑回涯市。小時候明明成績很優秀，怎麼長大後反而平庸起來？整天夢想著成為大作家可不行，做人還是得腳踏實地！”

語帶嘲諷地將雲楨貶損了一通，接著又面色得意地誇起自己的大兒子。

“我們嘉瑞在北都的網際網路公司當程式設計師，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有2萬呢！要我說，考個好大學真不如學個好專業，楨楨雖然是211畢業，論工作能力可比不上嘉瑞。大嫂，你可得慎重啊，孩子要是稀裡糊塗的，那可管不好這麼大的超市。”

堂妹雲嘉麗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堂姐，我朋友說網文這行很不穩定，月收入幾百甚至幾十塊的大有人在，增加收入的門檻又很高，賺點稿費簡直跟炒股一樣難。你這次真是太不明智，居然放棄了珅城的大好前途。”

她們母女二人一唱一和，那語氣彷彿雲楨做了什麼自甘墮落的蠢事。

裝作苦口婆心勸說的樣子，為的是什麼，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雲爸雲媽在本地開了一家名為“福惠多”的大型超市，家境算是不錯，夫妻倆對獨生女兒雲楨十分疼愛，細心嬌養著讓她衣食無憂地長大。

雲家人丁單薄，雲爸爸只有雲二叔這麼一個兄弟，二叔和二嬸育有一子一女，長子云嘉瑞25歲，目前在北都工作；女兒雲嘉麗20歲，在本省的師範大學讀大三。

雲楨從小到大都是同齡圈子裡讀書最好的那個，偏偏高考時沒能考上第一志願的建築學，反而被調劑到了高分子材料專業，當時湊數亂填的這個冷門專業，後來成為了她最大的遺憾，在不喜歡的專業上蹉跎了四年，就業後更是處處碰壁。

她讀了個一流大學的差專業，堂弟雲嘉瑞讀了個三本大學的好專業，畢業後兩人的境遇天差地別，二嬸自覺揚眉吐氣、極其得意，最近幾年經常拿兩人當對照組比較。

雲二叔是本地重點高中的校主任，桃李天下但家財有限，二嬸重男輕女看不上雲楨，一直覺得雲爸雲媽的超市應該讓堂弟雲嘉瑞繼承。

南方人重視宗族團結，雲爸雲媽的血親又不多，夫妻倆看在雲二叔的份上，對於刁鑽刻薄的二嬸多有包容，但也沒有傻到奉上家產的地步。

雲楨不喜歡二嬸和堂妹，也知道她們最害怕什麼，見她們這般冷嘲熱諷，當即反擊回去：“無所謂，要是寫小說出不了成績，我就回家繼承超市。”

話落，又看向畫著濃妝、渾身奢侈品的雲嘉麗：“你去年借我的3000塊什麼時候還？一個大三學生怎麼會一下子花掉這麼多錢？該不會是跟鳳凰男交往，談戀愛還得倒貼錢的那種？”

雲嘉麗立刻閉嘴了，絕口不提還錢的事。

二嬸也臉色尷尬地笑笑，換了個口風說道：“年輕人有夢就去追，挺好的，管理超市繁瑣又無聊，日常打交道的還都是一些大叔大娘，到時候更難找物件了。”

這是生怕雲楨一氣之下真的回來接手家業。

正在擇菜的雲媽媽看了看她們，神色淡淡地催促道：“差不多要到午飯時間了，弟妹，你趕緊帶嘉麗回家吃飯吧。我最近太忙太累閃到了腰，包不了粽子，你回頭記得去市場預定一批，別弄得過節時連祭禮都準備不上。”

逐客令這麼明顯，饒是二嬸的臉皮再厚也待不下去。

本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奚落雲楨，也是為了蹭一頓好飯。

現在倒好，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居然連每年例行的節禮都不給了。

二嬸氣呼呼地拉著女兒離開，一邊走一邊戳著雲嘉麗的額頭指桑罵槐：“女孩子會讀書也沒用，畢業出來找工作就是不如男人，還不如趁著年輕趕緊結婚生子，免得將來當大齡剩女嫁不出去！”

“我和你爸可沒有那麼多家產讓你敗，將來你要是敢蹲在家裡啃老，我就把你趕出家門去！”

討厭的人走掉了，雲楨的心情也變糟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這些年發生過不止一次，就連最愛面子的二叔都曾拐彎抹角地說過她“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世俗社會的潛規則就是這樣，前二十年看讀書成績，後二十年看賺多少money，到了四十歲還沒有功成名就，大家就會將你定義為庸人。

任何人都不能免俗，無論是誰都躲不過別人的比較，也逃不脫他人的評價和目光。

雲楨並不喜歡與誰攀比，奈何攀比總是自己找上門來。

雖然表面上從容淡定、波瀾不驚，但她其實自尊心很高，被人這麼譏諷唱衰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只是從來沒有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