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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族的宅邸裡,阿迦迎接處理完政務,回到家中的裡薩大公爵,他的父親。
身為家族核心的兩父子平心靜氣地用完晚餐後,來到小書房中。這裡是裡薩公處理事務的主要場所,外人不得輕易進入,就連房內的整潔都是由親信的管家親自打掃與整理。擅入者,公爵衛隊唯有殺無赦。
阿迦作為裡薩家族的繼承人,他要進到這間房中也是要父親的允許,不能擅自闖入,畢竟自己底下也還有幾個弟弟與堂兄弟在等著自己犯錯。而這一回任務失敗,他的父親帶他進到這間書房,就是要給他一個補救的機會。
“父親大人。”阿迦垂手恭立在書桌前。
裡薩公給自己倒了一杯早上由僕人們從城外取來的山泉水,也給自己的兒子倒了一杯,並示意他坐下。“把詳細情形再跟我說說。”
“是的。”阿迦再把當日傳詔給那名魔法師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並且在陳述中加上了自己觀察的想法與意見,這些是之前在宮廷上,沒有必要說出口的事情,皇帝也不想聽這些,那一位至尊相當執著於自己的判斷。
但在小書房裡,裡薩公允許自己的兒子加入這些想法,兩人會互相討論,對於錯誤的判斷也會加以糾正,這算是大公爵培養自己繼承人的方法。
與其讓對方自己去想,拿著錯誤百出的結果在他這邊碰個滿頭包,不如以一個輔佐的身分去參與討論。後一種培養方法的拿捏,可比前一種困難的多。但裡薩公自認為自己做得很好,至少自己培養出來的,不是一個唯唯諾諾,做事瞻前顧後的應聲蟲。
而在事情的陳述告一段落後,阿迦說道:“父親,陛下那邊真的不願意繼續出動他的力量,去對付那個魔法師?”
裡薩公搖頭說:“按照我對他的認識,他不會再動手了。我們那位陛下,可不是見到一點蠅頭小利,就無論如何都要捏在手裡的個性。”
“那我們呢?我們花費了那麼多心思。總不能讓卡維家的人看我們的笑話。”阿迦之所以執著,是因為這件事本就是針對那個魔法師的陷阱,由他的父親裡薩大公爵所策劃的一步閒棋。
皇帝下詔,稱不上被利用或出自本意,這位老謀深算的帝王根本沒把這件小事當一回事,只是任由老臣施為而已。反正今天欠下的,改天就能連本帶利回收,這隻能算是君臣之間的小遊戲。
假如那個魔法師應詔,來到皇宮後,自然有辦法逼問出他所知的一切,然後就會有各種意外發生,魔法師遺憾橫死。這種事情只要運作得好,裡薩大公爵甚至不需要出面,也有把握吞下大部分的利益。
假如不應詔,就更有理由派出帝國明面上的實力,光明正大地將此人列為必誅的物件。哪怕對方是聖城埃斯塔力的知名人物,魔法師們也不會冒著觸怒帝國的危險,去維護一個冒犯帝國尊嚴,被列為死敵之人。
但這些盤算在十四皇子加入之後,就全都不管用了。假如把那個魔法師召來首都,十四皇子就有很大的機會跟著回來,那簡直就是災難。不來的話,也沒有誰有膽量派人去懲處那個魔法師。因為那就像是在提醒著十四皇子,自己的存在感一樣,能不惹出大禍才見鬼了。
魔王子對帝國貴族而言,已經是天災等級的禍害了,沒有人想過要對抗。過去頭鐵的人都死光了,現在的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內,想法都是眼不見為淨,哪敢讓他回來。
“聽說你這次去,是醜態百出。”裡薩公不回答自己兒子那沒有意義的問題,反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心知家族的護衛們,不可能隱瞞替自己隱瞞那時的狼狽模樣,阿迦很乾脆地低下頭,說:“兒子失態了,請父親責罰。”
雖然對於家族之人,尤其是自己的繼承者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如此不堪,心情上是相當的不悅。但想到面對的是那一位魔王子,什麼怒火都冷卻了。
世人所知,皇帝陛下的第十四子弒親,是殺害了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所以被皇室剝奪了繼承權,驅逐出境。事實上那只是一切的開端。
沒有任何父親會痛恨自己的孩子,即使他是皇帝,只要不涉及弒君竄位,他也只是個普通父親。更不用說阿札德做出那件事情時,他也才六歲。在眾人心中,都認為應該還有機會教育。
但最終,十四皇子被驅逐出皇宮時,已知被他殺害的人累計有III(3)名皇妃、V(5)名皇子、II(2)名皇女、大公爵們第一梯隊的繼承人,計有VII(7)名,大公爵I(1)人,公爵IV(4)人,以下擁有爵位者計有LXVII(67)人,以及……半支親衛軍團,VBar(5000)餘人。
“算了,你能從那一夜倖存,靠得只是運氣。有勇氣的人都死了。要這樣的你直面那位,也太強人所難了。”
那一個血腥夜,整座皇宮彷佛變成由血肉所造就,入目之處無不鮮紅,踏足之處滿布殘肢。人命就像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不論高貴或低賤,當他們破碎開來,撒滿一地後都是一個模樣。並非高貴之人,殘骸便比較美麗。
最初並不乏勇敢之人,也沒人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放在心上。但始作俑者無人能擋,要是沒有親衛軍團前仆後繼,用肉身去阻擋他的步伐,會有更多貴族喪命在那一夜。而阿迦,就是在那一夜中僥倖逃命的一人。
“可惡,那個雜種!”父子倆同時咒罵道。
眾所皆知,格瓦那帝國前身為黑暗時代後,所有智人種組織起來的第一個聯盟。即使後來人類獨霸,每一任皇帝還是會用聯姻的方式,取得人類以外百族的信任。所以在帝國內部,混血是很常見的,僅管也有人堅持著純正人類血脈。但事實上純不純……誰知道。
皇室與其他智人種族聯姻,一大成果就是有時皇室子弟會有返祖現象。也就是出現人類以外的血脈特徵,這種人要麼早夭,要麼熬過了孱弱的幼年期,變得十分強大。要是母系的血脈並非純正人類,那麼誕下這種特別孩子的可能性就更大。
而阿札德的母親是一個魅魔,極少數有在迷地形成群體的惡魔。但有人說,惡魔的生態在最初是一樣的。只是成長的際遇不同,所以變成不同的惡魔種族。而阿札德的情況,所有人都認為他返祖成不折不扣的惡魔。
想到當時的慘況,又想到這一次所受的屈辱,阿迦忍不住問道:“父親,我們現在在有準備的情況下,難道真的奈何不了他嘛。那時不過是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已。”
“你知道當時為了抵抗,可是帝國的底蘊盡出。但最終也耗用了八個大魔法師、十七個大劍士的性命為代價,這才讓那位皇子知難而退。要說有把握的做法,也唯有誘騙他進入法聖等級的魔法塔,靠著裡頭千變萬化的陷阱去收拾那個人。除此之外,嘗試都不要嘗試。”裡薩公警告著自己的兒子。
經歷過那一夜的人,就算活下來了,還能振作的也沒幾個。自己這個兒子還能堅持住身為一個大公爵繼承人所應有的表現,已經是同輩人裡頭相當優秀的了。實在無法再強求更多。
“父親,那陛下呢?陛下怎麼看待他這個兒子的?”阿迦咬牙問道。雖然家族爵位是『裡薩大公爵』,但這個位置在皇位繼承順位上可是有排名的,雖然說非常靠後。而他的父親與那個皇帝的勾心鬥角,當然也看在他的眼裡。
但裡薩公卻是有些失望地說:“假如沒有毀了半支親衛軍團,殺了許多大貴族的那一晚,皇帝也不會放棄這個兒子。在那之前,群臣的壓力再大,皇帝就像是護犢子的獅子,不容許任何人碰他的孩子。但最後,在那一晚,他也成為了目標。──”
那個時候,其實大多數年紀較大的大公爵,都回到自己的領地。將帝國首都這個權力核心,交接給下一代去煩惱。反正有那個皇帝在,工具人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兒子,都沒差。但那血跡斑斑的一夜,嚇壞太多人了。群臣也在事後激起了前所未見的反應,這才讓那位皇帝讓步。
“──才有之後的剝奪爵位、繼承權的懲處。但是你也知道,即使下達驅逐的命令之後,那個雜種依舊在皇宮中住了大半年之久。所以你問我,皇帝會怎麼看待他的兒子;我也就只能告訴你,再怎樣,那也是他兒子。一樣容不得他人指手畫腳,想都別想。而且……”
聽話似乎有轉機,阿迦連忙問道:“而且什麼?”
“你怎麼知道,那位的所作所為,不是我們陛下放縱的後果。”
“這……這怎麼可能。”阿迦詫異地說道。
“不管這把刀受不受控制,以那一位陛下的手段,還是有辦法利用起來。從結果來看,所有貴族懾於十四皇子的暴虐,所以不敢過度逼迫皇室,因為沒有人猜得到那位殿下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對於皇帝而言,還能有比這樣更好的局面了嗎。”
對於父親的說法,阿迦不敢置信地說:“陛下他,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棋子不受控制的唯一理由,是你下棋的手法不夠高明。好好學習吧。把所有失敗的經歷當成你成長的養分,在能夠犯錯的時候儘可能找到一條自己的道路。可以想象,未來只會更艱難,不會更簡單。”
裡薩公惋惜地開啟了一份檔案。上面登載的是近幾年迷地的幾項重大變革,而這些變革的核心,就是那個魔法師,蓋布拉許‧崔普伍德。無法掌握這個男人,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無法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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