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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驪山開始整合關中的人力資源,朝中文臣三三兩兩有了議論。

房玄齡坐在中書省看著岑文字遞來的奏章,皺眉看著笑道:“人力資源?嗯……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岑文字小聲道:“房相,張陽到底想要做什麼?”

房玄齡笑道:“權貴人家想要兼併土地的人不少見,驪山卻從來不在意土地,倒是讓老夫覺得新鮮。”

岑文字再問道:“還請房相指教。”

房玄齡搖頭一嘆,低聲道:“朝中如此多能人,卻一直被這個小子牽著鼻子走。”

看岑文字疑惑房玄齡對一旁的小吏道:“去問問,現在去驪山登記名冊的人有多少。”

“喏。”

那小吏腳步匆匆走出,房玄齡喝下一口茶水又道:“歷代中原土地是財富,土地是有限的那麼財富也是有限的。”

“房相說得在理。”

岑文字盤腿坐下來重重點頭。

房玄齡拍了拍桌案上的一摞奏章,又道:“這些奏章彈劾張陽將人力做資源,可這些人不明白的事,驪山很明白,驪山相信的是勞作創造財富,生產才是財富所在,而不是盯著那幾畝地做文章,土地有限,生產製造帶來的財富是無限的。”

不多時又有小吏回來了,稟報道:“房相,驪山開始給他們安排勞作了,其中木匠三百人,長安城十餘處染坊又去六百人,泥瓦匠兩百人,勞力一千分派長安城各處。”

房玄齡笑道:“嗯,看來這件事不止老夫所想這般簡單。”

中書省又走來三兩個小吏,“房相,驪山在崇德坊開設勞動院,所用人手都是魏王殿下。”

“房相,長安城各處作坊都向驪山遞交了賬目。”

“房相,崇德坊的勞動院已經開始排程長安城的人手了,大理寺向勞動院要了三十人打掃地牢。”

岑文字聽著這些訊息,神色越發凝重。

房玄齡反倒是笑道:“本以為他才剛剛開始,不想進展這麼快。”

岑文字小聲道:“房相,這些事朝中也可以做。”

“呵呵呵……文字吶,就算是朝中要效仿驪山也已落後了一步。”

房玄齡不住搖頭,嘆道:“是老夫小看驪山,從當初與驪山簽訂契約開始,他們就開始鋪路,為此怕是準備了數年之久。”

“只是……”房玄齡撫須沉吟道:“張陽是從何時開始的……”

岑文字回道:“臣記得當年晉王殿下回宮說過驪山縣侯與汝南公主對土地兼併這等事嗤之以鼻,或許從那時候開始的,大概是三年前。”

說到這裡,岑文字忽又抬頭,小聲道:“房相,下官明白了,當年張陽主持朝中用度,早就掌握了朝中賬目,當時下官還不清楚,張尚書為何對賦稅之事如此好奇。”

“四關之內的關中,五十餘縣的賦稅賬目都在他手上。”岑文字痛苦地扶著額頭,懊悔道:“當初陛下讓張陽主持朝中開源節流排程,這還是……”

房玄齡緩緩道:“這還是老夫讓你轉交給驪山。”

岑文字行禮道:“房相心中所繫皆在社稷,豈能想到張陽會藉此作出這等事,是下官疏忽了。”

“錯不在你,是吾等眼界不如他。”

房玄齡眼神帶著欣賞之色,捻鬚淡然笑道:“是他看得長遠,張陽靠著生產製造給驪山帶去了財富,他這樣的人想要得到更大的財富,就必須要掌握人力資源,不然那驪山不過是個偌大的作坊而已,難成氣候。”

“原來是這樣。”房玄齡瞭然點頭,笑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手段吶,就連老夫也被矇蔽過去了。”

岑文字忽又道:“不好!若是驪山掌握了關中所有的勞工,將來朝堂建設或者新修殿宇,官道……豈不是都要看驪山的臉色,好個張陽,他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房相,下官以為當下該聯合各個坊市,加緊排查,趕在驪山之前,朝中也做一番統籌。”

說罷,岑文字又意識到不對,氣餒搖頭道:“怕是晚了,驪山那個技術院,不是平白建起來的,驪山掌握的鑄造術朝中沒有,這便是驪山的底氣所在。”

房玄齡又道:“一環扣著一環,張陽心思縝密。”

此刻東宮,李承乾看著眼前的藏紅花,這是吐蕃人進獻的。

吐蕃小贊普貢日貢贊派人送來,李承乾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坐在爐子邊,目光看著眼前的這個吐蕃人,問道:“小贊普是何意思?”

“殿下,下臣替小贊普送話來,天竺的戰事結束了,吐蕃想得到雪山後方的聖河,可那王玄策置之不理,大唐不給旨意,小贊普不敢輕動。”

李承乾冷哼道:“你們的小贊普自然不敢妄動,你又憑什麼說那條河是你們吐蕃人的?”

那吐蕃人回道:“回殿下,那聖河之水是從吐蕃的雪山上流淌而下,那雪山乃是吐蕃的聖山,流下來的水自然也是吐蕃的,何來給了天竺人?”

趙節與紇幹承基各站一邊,目光都在觀察吐蕃人的神情。

現在魏王久居驪山不問朝政,太子殿下在朝中便再無威脅,登基指日可待。

而此事沒有經過門下省與中書省,更沒有經過禮部。

吐蕃人徑直找到了東宮,足以見得那小贊普的深意,他是想要現在就支援太子殿下,並且為將來的吐蕃謀取好處。

李承乾拿起一片藏紅花,像是在欣賞,淡淡道:“孤聽聞你們小贊普自小身體不好?從長安城回到吐蕃之後又病倒了?”

“讓太子殿下牽掛了,現小贊普的身體已好了不少,能夠主持吐蕃諸多政事。”

“好。”李承乾雙手放在桌案上,坐正了身體低聲道:“你告訴小贊普,孤來日也會厚報吐蕃的。”

“謝太子殿下。”

這吐蕃人腳步匆匆離開,怕引起太多的人注意。

安靜的東宮中,李承乾眼神陰翳,低語道:“松贊干布一統吐蕃諸部,想來是自古以來難遇的雄主,他的兒子一樣不簡單。”

趙節小聲道:“太子殿下,那吐蕃小贊普可否信得過?”

吐蕃人的話語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等著太子要登基之前,讓吐蕃人支援東宮,換取雪山聖河。

李承乾冷笑道:“吐蕃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收買儲君,孤定不會輕饒他們。”

說罷,太子將一把藏紅花捏在手裡。

表面上太子殿下答應了吐蕃人,但轉眼間這位東宮太子又對吐蕃人表現出了這般懷疑。

說來也是,吐蕃的事一直都是禮部在辦。

太子殿下不會勾結吐蕃人,或者說太子殿下更想要利用吐蕃人。

李安儼回來了,他遞上了一份奏章,“殿下,這是卑職在中書省抄錄的奏章。”

“嗯。”李承乾拿過奏章看了起來,瞧著一行行文字,許久不說話。

趙節,李安儼,紇幹承基三人也是默不作聲。

又過了片刻,太子殿下放下了奏章,喝下一口茶水,忽然就笑了。

三個侍衛皆是皺眉,不知殿下在笑什麼。

李承乾低聲道:“朝中那些老臣指著驪山跳腳大罵,可於情於理他們都拿驪山沒有辦法。”

李安儼小聲道:“太子殿下,據卑職所知已經有中書省的人向陛下進諫,這些勞力不能全部落在驪山手中。”

“那他們也太小看驪山了,他們以為驪山還是當年,還是一個老老實實繳納賦稅的所在嗎?張陽敢在陛下眼下奪得高昌,就敢謀奪南詔,現在他大勢就快成了朝中還想著能夠管得住驪山?”

李安儼一時語窒,不知該如何回答。

關中到了三月,冰雪早已消融,偶爾還有幾場春雨落下,田地裡到處都是忙碌的農戶。

張陽帶著女兒與熊大走在山腰處,父女倆人看向遠處的驪山技術院校,在那裡有很多人聚集。

小清清擔憂道:“爹爹,聽說現在皇帝外公面前堆滿了彈劾驪山的奏章。”

張陽笑道:“無非彈劾罷了,有何可懼。”

“女兒還是擔心此事會給驪山帶來麻煩。”

張陽低聲對她道:“你看好了,這茫茫人海中所有人都在追尋出路,對他們來說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誰就是他們的出路。”

小清清用稚嫩的嗓音回道:“天子仁德賢明就會有出路,天子昏聵世人就沒有出路,就沒有好生活。”

張陽又問道:“你覺得天子信得過嗎?”

小清清回答道:“爹爹說過皇帝也是人,皇帝外公也是人,人就要有約束,若是皇帝沒了約束也會荼毒世人。”

“嗯,現在驪山掌握著生產技術,關中各縣都想要得到驪山的幫助,而這些普通人就是來尋求勞作的,我們既幫工坊安排勞力,又給這些尋找勞力的人一份謀生的機會。”

“這和皇帝有什麼關係呢?”小清清再問道。

“皇帝想要的只有驪山才有,這才是驪山立足的根本,驪山得到的不僅僅財富,還是萬千的民心,你看看他們,在他們的眼裡驪山比天子更像天子,這就是皇帝的束縛。”

小清清撓了撓頭,皺眉道:“女兒有些明白了。”

山風迎面吹來,張陽繼續道:“這世道是愚昧的,這世道也是混亂的,現在的大唐很年輕,年輕到需要好好地呵護,永遠不要將皇帝當作唯一的希望,若真是那樣這一生都會被皇帝握在手裡。”

小清清用自己僅有的理解能力,反覆思考著爹爹的這番話。

當年一隻蝴蝶在長安城扇了扇翅膀,現在一位從洛陽而來的富商到了驪山。

他穿著名貴的衣衫,下了馬車對眼前的侍衛道:“小人徐望前來尋驪山縣侯。”

“來尋縣侯何事。”

“小人是來報恩的,馬車內是一千貫錢!”

侍衛多看一眼這個穿著名貴的中年人,此人鬚髮稀疏,眼神中倒是多有鎮定自若。

侍衛去稟報之後又回來了,朗聲道:“縣侯現在沒有空閒見你。”

“不知當面可否說了,小人帶了一千貫錢?”

“說了,還是不見。”

“小人乃是當初在長安城做租馬車生意的馬販子,因為以前的莽撞家產敗盡,之後小人去了洛陽從頭開始,已經成了洛陽最大的馬商,還望告知縣侯。”

侍衛再次離開。

等了小半個時辰見還沒回來,這中年商販坐在車轅上吃著乾糧。

終於見到了那侍衛跑來的身影,這商販連忙起身,擦了擦嘴又整理了衣衫,畢恭畢敬行禮道:“不知縣侯可有回話。”

侍衛遞給他一張紙,又道:“縣侯說了,這些銀錢你自己帶回去,在信上有交代的事宜,你去辦好便是。”

商販徐望小心翼翼接過這張紙,看著紙上的內容,如獲至寶一般地收入懷中,又行禮道:“代小人謝過縣侯,小人願為縣侯鞍前馬後。”

看對方不為所動還守在村口,徐望朝著村子裡多看了一眼,重新坐上馬車,讓車伕趕車離開。

此刻的驪山,張陽無暇他顧,坐在老師的床邊,低聲道:“你說您老不去那一趟長安不好嗎?”

張公瑾躺在床榻上,他緩緩道:“老夫總要為你做點什麼。”

“嗯?您老做了什麼?”

張公瑾閉著眼不再言語了,好像是睡著了。

張陽繼續道:“我給大安準備好了婚事,鄭公答應了,明日就成婚。”

“好。”張公瑾的氣息又平緩了一些。

師母正抹著眼淚,李玥在一旁安慰著她。

婚事辦得很倉促,張公瑾的身體終於是要拖不住了,等老師睡下,張陽走到屋外。

孫思邈走上前低聲道:“若是不在驪山或許早幾年就鬱鬱而終,他的身體能夠撐到現在已然不可思議,縣侯也要看開一些。”

張陽稍稍點頭,又換上笑容,“明日就是大安成婚的日子,總要讓老師看到才行。”

孫思邈重重點頭,“老朽這兩日都會在這裡。”

當初王珪病重的時候也是這般。

張陽行禮道:“謝孫神醫。”

孫思邈又道:“有些事情老朽至今也不明白,或許王珪離開人世對他的打擊太大,病情這才是急轉而下,縣侯,人體的負擔是有限的,他的臟腑早已疲憊不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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