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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山的發展進度很快,武士彠與牛闖商議後才決定一些繁瑣又沒有太多技術含量的活分發給其他村縣的人勞作。

因為太府寺之前的事,驪山與藍田縣,渭南縣最為親近,這兩縣是最快得到這次手工活分發好處的。

不過這也讓周邊的村縣多有不滿,當初這些村縣沒有配合太府寺的工作,現在有了好處分不到。

對驪山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武士彠因此還與這些有意見的村縣吵了一架。

當初若是能夠好好配合太府寺,現在也能分給他們一些。

李泰並不在乎這種事情,他看著眼前的驪山產業圖,一想到虞世南老先生就此過世了很是難受。

坐在自己的宅院中,桌案上就放著老先生生前所寫的文章。

想要用工作來填補自己的煩惱情緒,可這種情緒怎麼都壓不平。

魏王妃閻氏看出了魏王的心思,低聲道:“不如魏王殿下寫一份悼詞,讓家父送去老先生家中。”

虞世南對李泰有開蒙之恩,用工作來逃避始終沒用,李泰點頭道:“嗯,本王就寫一份悼詞。”

老先生錚錚教誨自然是難忘的,李泰寫完了悼詞,讓魏王妃安排人接閻立本的手送去給虞世南家中。

此刻的長安城,前來哀悼老先生的人眾多。

長孫無忌坐在堂中也在為虞世南舉哀,他心中時刻回想著老先生的忠告。

見太子殿下也來了,長孫無忌起身相迎。

這裡很安靜,老先生的牌位之前還有不少人排隊等著前來行禮。

長孫無忌與李承乾小聲說了兩句,便一起走向這處別院的後方。

此地無人,李承乾低聲道:“不知道舅舅有何話語與孤說?”

長孫無忌稍稍點頭,“老先生離開人世之前與老夫有過一場談話。”

李承乾回道:“孤清楚,之後舅舅又與褚遂良談過之後,再之後就是褚遂良勸諫父皇管住驪山。”

還未等長孫無忌再開口,李承乾接著道:“父皇說過褚遂良此人政事不足,卻獨鍾書法,若專心於書法,也就罷了。”

看長孫無忌神色不好看,李承乾再是勸道:“舅舅,褚遂良還年輕,政事多鍛鍊就好。”

長孫無忌嘆息一聲,“太子殿下,若張陽不對眼前的政事無心,他必有更大的圖謀。”

李承乾稍稍點頭,“舅舅,父皇也一直都在忌憚這驪山。”

“如此,老夫也可放心了。”

見他又去應付賓客,李承乾皺眉看著,如今舅舅在朝中勢大,房相雖說可以主持朝政但用人還要與舅舅商議。

鄭公年事已高,如今顯得越發式微。

現在朝中能和舅舅叫板的也只有許敬宗所帶的禮部了。

虞世南離開人世確實可惜,不過早在兩年前這位老先生就已經沒有官職在身。

父皇早就想到他要離開人世了,或許就是這兩年。

現在老先生離開了人世,對朝政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前來哀悼計程車族中人這麼多,李承乾看著舅舅與這些人的談話,好像是三言兩語間,舅舅已成了他們這些人中的主心骨。

看得出來,長孫無忌藉此來哀悼虞世南,也想要接納當年虞世南帶過的文人。

當年這些文人有不少拜在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門下,現在他們也願意拜在長孫無忌門下。

這好像是一種接任,不過李承乾十分不滿舅舅的此等行為。

見一個下人低聲抽泣著,拎著一桶水,李承乾問道:“你跟隨老先生很久了?”

那下人放下水桶,向太子行禮道:“殿下,小人自老先生投唐為官便一直在這裡了,那時還是武德朝。”

李承乾盯著這桶水疑惑道:“這是?”

下人回道:“這是當年有人賣給紙坊的紙漿,是七年前的事了,老先生當時將此事呈報陛下之後,便一直都在讓人調配紙漿。”

李承乾低下身看著紙漿,“老先生到底是一直為社稷著想。”

那下人回道:“之後老先生見到了驪山紙,驪山紙很像用這種紙漿造出來,不過後來就又不一樣了,近兩年,老先生又不管此事了。”

現在一想,李承乾明白了,當初的紙漿就是張陽所制,不過驪山紙經過幾次改良配方後,現在又堅韌還能兼於書法,很是好用。

長安城眾多官吏所用的都是驪山紙。

這種紙張很廉價,相比外面的宣紙與桑皮紙更便宜好用。

一場老先生的哀悼儼然成了長孫無忌招攬人心的場所。

這讓李承乾心裡很不舒服,他不喜歡舅舅這麼做,父皇已經如此倚重他了。

太子掃興地離開了,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長孫無忌注意到了太子離開,也沒有言語聲張依舊與眼前這些士族攀談。

貞觀十二年伊始,朝中坊間都很忙碌,李承乾閒暇之餘也會來崇德坊走動。

他注意到了張大安,此刻他獨自一人坐在一處餅攤看著書籍。

“覺得崇德坊如何?”李承乾笑著問道。

“挺好的。”張大安隨聲附和,看到眼前的人是太子連忙行禮道:“殿下。”

李承乾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笑道:“孤閒暇之餘便會來這裡走走,崇德坊能夠建設好,多虧了張陽的建議。”

張大安依舊是手不釋卷,低頭看著書。

李承乾又道:“你還是一樣,喜看書。”

“看書時常能夠給予下官開導,在遼東忙於治理,看書少了,回到長安之後,便時常看書,兄長也教導我要多看書,多思考,多想。”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是張陽指導你開悟,才有瞭如今。”

張大安這才放下書卷,“去年遼東賦稅交給朝中有兩百萬石糧食,事實證明了遼東也可以成為富庶之地,為何朝中依舊不派人去治理?”

聞言,李承乾的神色凝重,“大安,你能夠治理遼東確實有才能,但你也年輕,遼東苦寒你也清楚,過了八月便再無作物可收,父皇對此還有顧慮。”

張大安點頭繼續看書。

“許敬宗去做什麼了?”

“說是帶著大食使者去見兄長。”

太子殿下與張大安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著話。

禮部的青年翹楚太多了,張大安,張大象,裴行儉,狄知遜,這些人是禮部侍郎,他們可以外派到邊關治理邊關,也可以建設兵馬。

張大安文能治理遼東,還能帶兵拿下高句麗的都城。

裴行儉亦是如此,他帶著三千兵馬建設安西都護府,也可以在安西四鎮建設兵馬,與薛仁貴帶著五千人就能夠掃平天山,並且就靠著他們在西域拉起一支三萬人的兵馬馳援波斯。

狄知遜經營的河西走廊,如今儼然成了河西富庶之地。

這些人都是有才幹之輩。

若是換成長孫無忌,會讓這些才能之輩繼續留在門下。

張陽則不同,他很果斷地離開了朝堂,並且不再接觸禮部事宜。

此刻驪山,許敬宗帶著大食使者穆斯阿布來到驪山村外,穆斯阿布是如今大食智者艾布的外孫。

此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破落的大食人特有的衣衫,他很瘦弱,面板黝黑,身上始終掛著金器,身後跟著幾個大食僕人。

許敬宗並不喜歡大食人,而讓這個大食人來見縣侯也是因為裴行儉是禮部的侍郎。

當他聽說裴行儉是張陽派去波斯的時候,他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想要去驪山。

而且讓他見張陽也是中書省的意思。

還不是因為火炮也是驪山所造,這一次穆斯阿布便鐵了心要見張陽。

並且事關大唐與大食是戰是和。

在這裡等了一個時辰,倒是這個大食使者一直盤腿而坐,沉默不語。

穆斯阿布光著腳沒有穿鞋,其餘的大食僕人也沒有穿鞋。

好像大食人不喜歡頭髮,這個穆斯阿布沒有頭髮,他的僕人也沒有頭髮。

許敬宗來回踱步等著,見人終於從村子裡出來,這才行禮道“縣侯。”

“老許,你以後可不要再帶著人來驪山了,大將軍正在試用火炮,以免被炸死了。”

許敬宗的笑容僵硬在臉上,遠處又響起了一聲炸響,炸響之後又是傳來幾聲狂笑。

張陽打量著這幾個大食人,想到現在他們的版圖擴張,打到了地中海的另一頭,崑崙奴也是他們帶來的?

穆斯阿布的眼睛緩緩睜開,他看到了這位在長安城充滿了各種傳聞的妖人。

“你就是妖人?”

張陽搖頭道:“我不是妖人,可他們都說我是個妖人。”

穆斯阿布用生疏的關中話又道:“他們說你有兩顆心。”

張陽又道:“說笑了,我只有一顆心。”

穆斯阿布緩緩站起身,再道:“是你造出了那平山川的兵器?”

大將軍們專研火炮,討論兵法已經有了日子了,張陽惆悵道:“我也很頭疼,你說他們用火炮也就算了,非要把我們驪山外圍的地炸得坑坑窪窪,六月又是關中的雨季,會積水的。”

穆斯阿布平視著眼前這個人,“你很年輕。”

張陽打量對方,“你我年紀相當。”

穆斯阿布躬身行禮道:“大食也有智者,可大食的智者都是年邁的。”

“我認為大食都是野蠻的,是沒有智慧的人。”

“不,我們有智慧!”

對張陽的評價,他很不滿。

張陽揣著手又道:“是嗎?我不覺得,如果你們有智慧就不會被裴行儉用三萬人打敗了你們三十萬兵馬。”

話音落下,穆斯阿布心頭的傷疤被揭開,他咬著牙怒目而視。

張陽不屑看了他一眼,“怎麼?想打架?”

穆斯阿布身後的僕人躍躍欲試,許敬宗也緊張了起來,稍稍將自己的身體往前靠,護住驪山縣侯。

本想著會是一場心平氣和的談話,不料這般不和睦。

穆斯阿布維持著自己的冷靜,“為何要幫助波斯,波斯人當年將我們趕到了苦寒之地,我們是復仇。”

張陽頷首道:“因為波斯已經臣服大唐,是大唐的臣子之國,所以我們要幫助他們。”

“你很無禮。”

“我已經很有禮數了。”

“你這樣的人會死在大食的。”

“我現在還活著。”

倆人說話變得簡短。

不遠處又傳來了火炮的炸響聲,還有一群將軍的歡呼聲。

李靖與尉遲恭低聲商議著目光也注意到了,正在與張陽交談的大食人。

“那就是大食人?”李靖皺眉問道。

“藥師有所不知,如今禮部出了一位很厲害的人物,叫作裴行儉,此人帶著一群西域人孤軍深入波斯,打退了三十萬大食人。”

“嗯,確實有些手段。”

李靖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征討突厥之後,李靖便開始閉門不見客,那時多少將領感慨,如今藥師能夠走出家門,還能與諸位交談兵略,尉遲恭等人打心裡高興。

大家都是當年的老將了,有朝一日能夠坐在一起說當年舊事,那多麼大快人心。

張陽坐了下來,拿起掛在腰間的杯子喝下一口茶水,“這位使者,其實你來見我也沒用,大唐和大食是戰是和與我無關,全看朝堂的意思。”

許敬宗也附和道:“下官早就這般與他說過,他就是要來驪山相見,還讓人寫了奏章去中書省,這一次會面是中書省讓下官安排的。”

將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張陽語氣平靜地講道:“我知道你是艾布的孫子,艾布也是最早跟隨穆罕默德的人,你們大食的那位先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先知是神靈的侍奉,他的話就是神的旨意。”

穆斯阿布神色十分嚴肅地講道。

張陽再問道:“你說的神靈在哪兒。”

穆斯阿布指向了太陽。

張陽突然笑了,笑得很錯愕。

“你在譏諷先知?”

張陽如是道:“對,我就是在譏諷先知的愚昧。”

穆斯阿布渾身顫抖,咬牙道:“你竟敢!”

“對了,你們先知剛死不久,屍骨未寒我不該說這種話的。”

張陽拿起茶杯吹拂著溫熱的茶水,“對我來說太陽不過是個燃燒的大火球,它總有熄滅的一天。”

“你在褻瀆先知!”

穆斯阿布怒聲道,雙手握拳氣得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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