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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山大肆釀造酒水這件事很多人都在打聽,只是這些酒水並不在關中販賣。
本就是皇帝的女婿,又是縣侯有人還以為這件事多少可以網開一面,說不定可以私底下買一些。
直到程咬金親自來驪山相問,被徐孝德提著棍子打出來之後,眾人便再也不去問了。
以至於後來程咬金說,他是不願意與徐孝德這個文人計較。
張陽的溫室還在建設,溫泉池就是很好的地暖存在,有了溫度就只剩下光照了。
將圍牆砌好之後用木架子搭建了一個拱頂,現在整個溫室四周用各種木架支撐,看起來像是個巨大的籠子。
李泰繼續去盯著釀酒廠的釀酒進度,對齊民要術記載的釀酒之法還有現在驪山的釀酒方式區別所在,耿耿於懷。
入秋之後的關中,打獵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
自從驪山建設之後,就沒有人再來驪山秋獵了。
這讓驪山的小動物越來越多,這些天這頭熊很活躍,每每進入山林中,到了夜裡才回家。
“縣侯,這是太原王珪老先生送來的信。”
張陽伸手接過信件,開啟封蠟,老先生蒼勁有力的筆法就映入眼中。
王嬸站在一旁等著縣侯之後的吩咐。
這位老先生經歷許多,他與高士廉他們一樣,見證了隋朝的滅亡,見證了大唐的立國,當年的天下英雄好漢中,王珪也是名聲赫赫。
老一輩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退隱。
高士廉離開了朝堂,從此不再過問政事,歐陽詢老先生也來驪山很少出現在人前。
虞世南等人一個個也都老邁了,李綱過世了。
不知不覺時代變了,這些老先生也退出這時代,當年的天下英雄現在還剩下幾人。
不由得讓人一陣唏噓。
張陽看信中的內容,信上說王珪老先生打算再去終南山看看故地。
年輕時在前隋朝堂為官,因為被人構陷不得不離開,太原王氏卻沒有人幫他。
之後他跟著家人就隱居在終南山,後來遇到了房玄齡與杜如晦他們,這才選擇出山入世。
或許老先生覺得自己年邁了,也想要將自己葬在了終南山。
若只是這麼一件事,他老人家大可不必寫信讓人送來,信中還說了一件事,提到了一個人,此人是虞國公溫彥博。
當初大唐初立,溫彥博得李世民賞識,又在幽州任職,又因為當初勸降了羅藝,李淵在位時又得到了重用。
只是大唐剛從內亂中還沒緩過來,頡利可汗帶著突厥部族攻打太谷,突厥兵鋒正盛。
而太谷一戰唐軍戰敗,溫彥博被頡利可汗抓獲。
之後被俘在突厥大營中,這位虞國公溫彥博始終沒有說出唐軍的虛實,忠心不二。
後來大唐就發生了一件事,玄武門的事情剛剛結束,頡利可汗派兵來攻打長安,也就有了後來的渭水之盟。
這場盟約之後,李世民要回了溫彥博。
自此,溫彥博便對李世民忠心不二。
時過境遷,後來到了貞觀四年,頡利戰敗後,魏徵希望李世民對突厥所部實行漢化,以禮教來約束他們,並且同化為唐人,抹去突厥人原有的舊習俗。
魏徵提出這個想法之後,溫彥博當時則反對,他覺得應該效仿當時漢武帝安置匈奴人之法,將他們安排在朔方,並且保留其部族與風俗。
雙方因為這件事爭執了多年,最後李世民派溫彥博去了朔方,以至於魏徵的同化舉措,被皇帝駁回了。
其實魏徵的辦法更加正面,也更容易一勞永逸,但卻多費周折,所謂同化之策,現在外交院對吐蕃的方略便是如此。
而溫彥博所提出的安置方略用的是當年漢武帝所用方法,更加經濟也能節約成本。
李世民也願意效仿漢武帝,安置投效的突厥部族。
再之後魏徵與溫彥博一直都是政見上的對手。
當李績大將軍出征漠北的時候,溫彥博就在朔方治理民情。
張陽思量著他去朔方之時,那時的自己與李孝恭還在為吐谷渾和吐蕃的事情傷腦筋。
當然了這些事情的內情只有問頡利和溫彥博才能知曉。
而這個溫彥博與王珪一樣,都是與高士廉他們是同一個時代過來的老人家,他還非常賞識孫伏伽。
王珪老先生信中所交代的就是幽州與遼東的事情。
當年大安去了遼東,而王珪老先生幫忙擋住了朝中插手遼東事宜的路。
但虞國公溫彥博卻不同,此人當初就在幽州任職,他對遼東的形勢很牽掛,並且又問起了大安的事情。
王珪與溫彥博都是年過六十的老人家了,他們達成了一個約定,王老先生可以辭去幽州刺史的職務,讓李世民再作打算。
溫彥博也約定,只要禮部可以主張攻打高句麗,他便不去插手遼東之事,並且支援大安接任郡守一職,日後他老人家會來驪山相見。
況且大安在遼東的治理情況,溫彥博也有所耳聞的,對這個張公瑾的兒子很是滿意。
一封信看完了,張陽放在桌案上。
李玥端著茶水而來,“這是幷州送到宮中的茶葉,母后特意讓人送來的。”
接過茶水,張陽喝了一口憂愁道:“王珪老先生幫得了我一時,也不能一直幫著我,替我擋了三年,真虧欠他許多,我給他的卻只有那一籃子鹹鴨蛋。”
心有好奇,李玥也拿起信看了起來,低聲道:“溫彥博此人倒是小時候在宮中聽說過,他時常與父皇議政,當時高士廉,虞世南,李綱這些老先生都在朝中。”
張陽頷首:“咱們又有客人要見了,麻煩嬸嬸送個訊息給溫老先生,就說驪山相請。”
“喏。”
王嬸腳步匆匆離開了。
張陽看女兒玩著積木,臉上又有了笑容。
今天,長安城外官道上,往來行人與商客眾多,自酷暑過去之後,長安城又恢復了活力。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一起站在城門前,他們正在等著一個人,至於什麼人這麼大的排場,要讓朝中的房相與中書令一起來迎接,城前的官兵很是好奇。
一駕老舊的馬車緩緩而來。
它的輪子轉動起來發出令人倒牙的吱呀聲。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家被僕人攙扶著下了馬車。
他下了馬車也不走動,而是渾濁的雙眼看著高大的城牆久久沒有言語。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起上前,“見過溫老先生。”
溫彥博拄著柺杖目光看著倆人,緩緩點頭道:“不用多禮,怎麼?魏徵那個老小子呢?”
說起魏徵,魏鄭公其人,溫彥博不論是輩分和資歷上來說確實可以叫他一聲老小子。
“鄭公近日都在忙著處置世家子弟的事宜,抽不開身便來不了。”房玄齡躬身行禮又側身讓開路,“陛下有旨意,老先生可以坐車駕入長安城。”
溫彥博擺手道:“老夫還是走一走吧,許多年沒有好好走動了。”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人各站一旁,跟在後方。
走在朱雀大街上,有官兵護送,沿途的商旅行人紛紛讓開路。
溫彥博抬頭看著四周,這老人家的腳步很慢。
他嗓音沙啞,“老頭子我許久沒來長安城了,這裡還是一點都沒有變,路沒有變,房子沒有變,人也沒有變……”
從春明門入城,當走到了外交院門前,這位老人家停下腳步,稍稍點頭,“嗯,這裡變了,還是有點變化的,老朽很欣慰。”
老人家腳步繼續往前走,走到了承天門前,他的腳步又停下了,打量著承天門失落地搖了搖頭,便邁步走入。
李世民站在興慶殿前等候著這位老人家。
見遠處有了人影,對方越走越近,李世民整了整衣衫,迎上前道:“老先生,長途跋涉想必是累了,快快入殿已經準備好了酒菜。”
“多謝陛下,臣不敢消受。”溫彥博拿出奏章遞上,“此乃朔方戶籍記錄所在,以及田畝墾荒,民戶民生的奏報。”
李世民接過奏章但沒有開啟看,而是相請道:“老先生快快入殿。”
“是陛下所命,老朽不敢推辭。”
溫彥博稍稍一禮,便拄著柺杖腳步緩慢地走入內殿。
此刻殿內肉菜都已經上桌,宮人也已經溫好了酒水。
溫彥博被房玄齡攙扶著入座,陛下坐下之後,長孫無忌這才入座。
他老人家看著眼前的菜色好奇道:“這是什麼菜?”
房玄齡就坐在一側,解釋道:“這是蔥油鴨,這是貞觀菜,那是鹹鴨蛋。”
溫彥博點著頭只是看著,也沒有動筷子,更沒有拿起酒碗。
這位老先生心裡一直藏著事,如若陛下不答應這件事,他會一直惦念著。
起初他在朔方,很多人都以為這位老先生就此養老了。
但他老人家還是來長安城了,不遠千里而來,他又已經如此年邁,此番前來必定不是為了述職,他心中有一件事,早在武德年間就說過了,不論是當初的李淵,還是現在在位天可汗,都沒有答應。
王公公拿著旨意上前,“是當天下大亂,彥博於亂世中匡扶社稷,於戰亂中安邦治民,抵禦突厥,兵力尚不足卻不曾退卻,於頡利大營之中,忠心不渝,然天下靖平,虞國公治理朔方以安北境,拜以尚書右僕射,如朕老師,望理天下社稷,為萬民所請。”
旨意念完,李世民舉起酒樽,“朕敬老先生。”
天可汗將酒水一飲而盡。
溫彥博拿起酒碗喝下一口酒水,他低著頭,“陛下,老臣聽聞高士廉離開了朝堂,李綱也過世了?”
說起這些事情,房玄齡與長孫無忌都低著頭。
李世民正聲道:“舅父已經在長安頤養天年,李綱先生過世後由太子親自為其書寫了碑文。”
“唉……”
溫彥博長嘆一口氣,這聲嘆息很重,像是在說歲月不饒人,又像是在說可惜。
當年的故人一個個都走了,當年的天下英雄都快想不起來他們長什麼樣了。
終於這位老先生站起身,他面對這位正值壯年的皇帝躬身行禮,“陛下,老臣有一事所請,寧可不要這僕射之位,也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忙邁步上前攙扶,“老先生何故行此大禮,但有朕能辦到的,必定幫老先生了卻心願。”
溫彥博低聲道:“老臣熟讀史書,高句麗所在之地自周朝是箕子之國,在漢則為玄菟郡。”
“那時起便一直是中原疆域,有漢修建四郡,陛下繼承大統萬不可以放棄。”
“若放棄對高句麗的統治,四夷諸國如何瞻仰大唐威儀?”
“今,前隋將士埋骨他鄉,屍骨未寒,臣痛心。”
這番話老先生還是說出口了。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心裡也清楚,當初李淵在位時,這老先生就說過高句麗的事情。
只是那時候大唐初立,國力尚且不足,更不要說東征高句麗了。
這便是這位老先生一生的夙願,也是他心裡的牽掛。
這才是他會來長安的原因,若不是因為這件事,老先生說不定已在心安理得地養老了。
李綱也好,高士廉也罷,這些人的心中都還牽掛著當年前隋的遺憾,亂世中的心有不甘。
人老死卻不瞑目,這是最痛心疾首的。
李世民沉聲道:“老先生長途跋涉,先用酒菜,修養幾日,朕定會與朝中將領文臣,議高句麗之事。”
老先生心中牽掛的是中原的大一統,恢復漢時的疆域,奪回屬於中原的統治。
溫彥博沒有再用酒菜,說了這番話便離開了。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起攙扶相送。
李世民獨自一人站在興慶殿中,身為天可汗他自認一直都在努力為社稷勤勉。
溫彥博老先生心中牽掛的是遼東,在意的是高句麗。
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在牽掛遼東
“朕聽聞那張大安一直在治理遼東,外交院也在打探高句麗形勢?”
說起張大安,此人當初科舉入仕,卻主動請命前往遼東,這一去就是三年,一直都是外交院在幫著,奏報來說遼東現在改觀很大。
王公公回道:“已經有些年月了,這兩年一直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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