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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剛剛有了魚肚白,走入承天門抬眼看去,遠處的太極殿還顯得朦朧。

張陽走在人群中,目光掃了一圈見到了一言不發的徐孝德,又看見盧承慶還淡定地走著。

張陽揣著手走向徐孝德,“徐御史?”

徐孝德回神正聲道:“張尚書。”

一齊走入殿中,張陽小聲道:“昨天的事情如何了?”

徐孝德笑道:“很順利。”

“很順利?”張陽皺眉看向站在人群中入定一般還站得好好的盧承慶,“這個很順利是什麼意思?”

徐孝德又道:“下官知道一直以來張尚書行事張狂,又不講規矩。”

“你這是拐著彎罵我?”

“沒有這個意思,下官有下官的方法,很多事情都沒有預想的這麼順利,昨天又被盧承慶搪塞了過去,實在是可惜。”

徐孝德說著話又是一聲嘆息,“想要拿住盧承慶沒預想的這麼簡單,就像是張尚書之前說的想要在百官的頭上懸一把刀,若說御史臺就是這把刀,下官以為現在的御史臺應當作出改變了。”

也不知道徐孝德受到了怎樣的阻力,這傢伙看起來決心不小。

殿內還能聽到三五成群官吏的議論聲,這些議論聲在殿內就像是一群蚊子在嗡嗡叫。

張陽小聲問道:“昨天陛下是怎麼說的?”

徐孝德憂愁道:“陛下好似輕描淡寫,沒有太在意,甚至還留了盧承慶用飯。”

“所以昨天你們在甘露殿是與陛下用飯?沒有審問?”

“陛下都沒有提及。”

有時候別以為他除了是個皇帝,就沒有別的優點?

朝中這些風吹草動,李世民能不知道嗎?

要是小看這個皇帝,多半也會不得好死吧。

“張尚書放心,等下官掌握了他的罪證勢必會拿下此人。”

皇帝還沒來,現在太極殿的一眾官吏,正在聊著家長裡短。

張陽來到自己的位置,身後的許敬宗低聲講著話。

“聽說最近陛下上火?”

“是嗎?是不是太過勞累了?”

“陛下心繫社稷,為千秋大業日夜勤勉,實乃我輩之榜樣。”

張大素和許敬宗正講著話,倒是張大象板著臉沒言語,李百藥也是低著頭一副很低調的模樣。

隨著李世民的到來,早朝照常開始。

一眾臣子向李世民行禮,早朝正常開始。

李承乾站在朝堂前,身為太子先向陛下稟報著中書省最近的事宜,以及官學開辦的進度。

“父皇,洛陽官學開辦一直舉步維艱,兒臣以為應當派去官吏督促。”

李世民點頭道:“此事中書省商議有決斷再做呈報。”

只要張陽不再惹是生非,李世民還是覺得這個世界挺美好的。

順利下了早朝,張陽正要走出太極殿,卻見魏徵朝著自己而來,“鄭公,許久不見了。”

“朝堂上天天見,何來的許久不見。”

“說來也是。”張陽乾笑著,“鄭公還是一樣心直口快呀。”

魏徵撫須道:“你也是懂得醫術之人,聽說陛下最近上火,伱不去看望看望?”

張陽揣著手一路走,皺眉道:“不就是個上火,太醫署這麼多人呢,用不著下官。”

再要往前走,張陽發現自己的後襟被人拉住了,再回頭一看是魏徵拉著自己後領,“鄭公,你還有什麼事嗎?”

“你與老夫去一趟甘露殿,見陛下。”

“我還要趕著去東市買菜。”

“用不了多久。”

周遭的官吏走得差不多了,李承乾還在殿內,看到張陽與魏徵一老一少好奇道:“鄭公與張尚書還有要事商討?”

魏徵點頭道:“老夫打算與他去見陛下。”

李承乾釋然笑道:“巧了,孤也想去見見父皇。”

要說李世民上火這件事,多半和魏徵有關係,肯定和自己沒關係。

張陽心中想著,自從李世民廣開言路以來,給這個皇帝勸諫的人也不少,有時候職場和朝堂也差不多。

大家都為了一個事業目標努力,做皇帝的想要做大做強,做臣子的想要升官進爵。

就像是上司對下屬。

別人當皇帝都是說一不二。

咱們陛下當個皇帝,時不時就會被那些言官拿出來舉一反三。

往往有才學的文官更是會引經據典地來罵人。

能不上火嗎?

本不想在這個時候見李世民,張陽抬眼看了看魏徵一臉嚴肅的神情,這個時候要折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與太子,魏徵來到甘露殿,說明了來意。

三人走入殿中,此刻的李世民正批閱著奏章。

魏徵躬身行禮,“陛下為何遲遲不處置盧承慶。”

李世民頷首道:“昨日徐孝德來過了,朕也聽了他的奏章,還需要證據。”

魏徵開口道:“御史臺查明,灞上的一處莊院就是他的,而且還有不少黃金與東珠都在其中,這是貢品,既不是陛下所賜,他從何而來,私藏貢品豈不是欺君罔上。”

李世民沉聲道:“昨日朕讓人也去查明,那個莊院並不是他的,而是一個行腳商人的。”

說完話,李世民抬眼看向張陽,“你來做什麼?”

張陽拱手道:“臣以為事情皆從顏師古而起,不知當初審問顏師古都說了什麼?”

魏徵嘆道:“此人只說了受賄之事,至於盧承慶他隻字未提。”

有時候不要小看古人,他們可以巧立名目避開查問,就像是老程家的田地和牛,甚至自家的門面,雖說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也沒有做過什麼禍事,老程家在大唐還算是根正苗紅。

由此可見,權貴門第中這種藏富手段並不少見。

張陽躬身講道:“陛下,臣以為抓了盧承慶可以查沒他的家產,就像是當初查沒顏師古的家產,陛下一定收穫頗豐吧。”

李世民喝下一口祛火的涼茶,這小子不提錢也罷,非要長著一張讓人想要撕了的嘴。

“臣學識淺薄,不好評價。”張陽朗聲道:“恩……要臣說,何以解憂,唯有殺光。”

“殺光……”李世民看著張陽冷冷一笑。

注意到鄭公瞧了自己一眼,張陽再是開口道:“御史指責一直以來都是風聞奏事,以及對朝中官吏的點評,御史臺也該改變了,給予更多的監察之權。”

李世民再是問道:“如何監察?”

“當年臣在承天門做過一個叫做意見箱的東西,當年寺廟處置也給了群眾查舉之權,敢問陛下現在又為何沒動靜了,難道就要這麼擱置了嗎?”

本著給皇帝緊一緊神經的出發點,張陽的話語繼續,“陛下,朝堂要站在群眾身邊,群眾才是最大的力量,只要能夠聯合廣大的群眾要扳倒盧承慶之流,根本不困難。”

這小子是在說朕捨本逐末了嗎?

李世民感覺牙齒隱隱作痛,這是又是上火又要發作的前兆,灌下一口祛火的涼茶,試圖將這股火氣壓下去。

魏徵沒有講話,而是抬首注目著。

“御史臺的監察之權,朕可以給予但凡事都要向中書省稟報,至於張陽所言給予群眾查舉之權,朕也會考慮的。”

見火候差不多了,魏徵躬身行禮,“臣先告退了。”

張陽也跟著行禮,“臣告退。”

臨走前,張陽見李承乾遞上了一份奏章,走出殿外的時候還聽到殿內太子說起了科舉包分配的事情。

陛下對盧承慶的事情回應稜模兩可。

魏徵的神情看起來也不是太好。

張陽一路講著,“鄭公,動一個盧承慶不見得有效,下官以為當剷除盧承慶之流的官吏才是最重要的。”

要說徐孝德查的沒錯,這個盧承慶身上可揹著人命。

就因為揹著人命,徐孝德才會咬著不放。

本就是一件收了顏師古好處的事情,事情看著不大,可隨著徐孝德的深入查問,盧承慶反倒是急了。

在轉移家產的同時,還將那一家人全部殺了,橫屍荒野。

換作自己也著實沒法忍。

好好的一家人說殺就殺,什麼狗屁士族門第,殺了人還能在朝堂這般囂張,憑什麼。

正走到承天門,兩人撞見了趙國公長孫無忌。

“鄭公,聽說現在御史臺正在查問盧承慶?”

“此事與趙國公無關。”魏徵直接不搭理。

“事涉六部尚書之列,事關重大,不得不來過問,敢問鄭公要查到何種地步。”

魏徵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天,“水落石出,換人間一個清明!”

張陽向魏徵的背影大聲道:“鄭公實乃我輩之榜樣,下官佩服!”

聲音在承天門前回蕩許久……

長孫無忌沉下臉,“老否記得,這件事與你尚書沒有關係。”

張陽咧著嘴,依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向他行禮,“趙國公,下官最近讀聖賢書,現在又有感悟了。”

“是何感悟。”

“與惡勢力鬥到底,我與惡勢力不共戴天!”

長孫無忌咬牙想笑又笑不出來,表情一時間有些難堪,“盧承慶出身幽州,早年其父跟隨太上皇反隋,也算是有軍功,武德一朝剛站穩腳跟,他的父親去世,承襲范陽郡公之名,在范陽士族中的名望頗高。”

“他從一個考公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戶部尚書。”

“趙國公是想要警告我,陛下不想在這個時候動盧承慶,是礙於他背後計程車族聲望和他家對大唐的功勞?”

“若輕舉妄動勢必引起諸多反噬。”

聽著長孫無忌的告誡,張陽笑道:“要是一個人揹負了人命也可以算了嗎?”

“這……”長孫無忌啞然。

張陽離開皇城,趕著時辰來到東市的街頭,朝堂上風風雨雨就算再熱鬧,走入東市街頭能讓自己心平氣和。

在朝堂上很多人都繃著一根神經,只要在集市上,聞到賣魚攤販這邊的魚腥味,又或者看到血刺呼啦的肉攤。

看著這些張陽才覺得自己還活在人間,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心理變態了。

竟然可以在各種味道摻雜的地方讓心情平靜下來。

從肉攤買了一些樟子肉,再買一些蘿蔔回家。

家中,李玥最近研讀兵書,愣是在院子裡做了一個沙盤,用來演練行軍打仗。

見夫君進了家門不說話,徑直走向了灶臺正洗著肉菜,心中好奇地回頭看了兩眼。

“狗屁士族門第,遲早讓你們黃了!”張陽剁肉嘴上罵著。

“你做個皇帝還瞻前顧後,連查舉之權都不敢放手,之前聯合群眾舉報寺廟不是嚐到甜頭了嗎?現在又不幹了!”

張陽提著刀把剁肉,“你個臭皇帝,壞皇帝,笨皇帝,還天可汗!不聯合群眾你怎麼鬥世家!放著這麼大的力量不用,你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

看夫君把一段段肉骨頭砍斷,嘴上還罵著父皇,也不知道夫君今天上朝都經歷什麼了。

小武有些擔憂現在師父的狀態,他小步走到老師身邊,“師父是怎麼了?”

“你師父只是發脾氣了,時常會這樣指天罵地,有時候連前賢聖人都要罵幾句。”

小武又瞧了眼,看到師父又在切蘿蔔了嘴上還在罵著。

“好你個長孫無忌胳膊肘往外拐!還勸我收手?我張陽與惡勢力不共戴天!”

十二歲的小武懷中抱著書卷,一臉憂愁看著師父拿肉骨頭撒氣,她搖頭嘆息頗有大人的模樣。

見嬸嬸帶著一堆棉布走過家門口,小武放下書卷來到嬸嬸家的院子。

嬸嬸家的院子顯得很空曠,就算是有傢俱也都是老師這邊用剩下的,嬸嬸都不捨得丟了。

看小武幫忙整理著布匹,嬸嬸笑道:“小武真懂事。”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人以水為生,亦以水為死!說一千多年了,你怎麼就活不明白?”

即便是在嬸嬸的院子裡,小武還能聽到師父的罵聲和剁肉聲。

小武低聲道:“許久沒有見到師父能夠罵這麼久了。”

嬸嬸也知道駙馬的心情常常陰晴不對,有時候做一些小物件也會發脾氣,聽時罵人振振有詞,又不知道是在言語些什麼。

“過一會兒就好了,都習慣了。”嬸嬸安慰著小武。

小武整理好布匹,再幫嬸嬸將院子打掃一番,埋著小短腿走回老師家的院子,來到老師身邊,幫著整理沙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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