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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場所的案件,一向都很複雜。

要是一門心思奔著利益而去的宗教人士還挺好,正常查案的流程,都有機會查出來。但要是遇到那種不走尋常路的,尤其是特別宗教的人士,傳統案件的偵破模式立即就遇到阻礙了。

柳景輝觀察著程住持,試圖分析他的性格和做事風格。

搞推理的,不可避免的會涉及到人像分析,或者FBI類的側寫云云。用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美國警察找不到線索破不了案了,也是隻能用側寫,或者說,也只能用推理來破案。

柳景輝自覺還是掌握了一些先進技能的。事實上也是,他的現案的偵破率是很漂亮的,否則也不能在一省之中闖出名聲來。

而且,他偵破的案件都是以疑難案件為主的,通常是縣局或市局覺得困難的案件,才會聯絡柳景輝,往往到了這個時候,黃金24小時都過去了,有的玫瑰金72小時都過去了。

如果不跟江遠異乎尋常的積案偵破能力相比的話,柳景輝的(偽)積案偵破力也是值得稱道的。

事實上,就算是真正的命案積案,柳景輝也是做過一些的。這些年,各省都在推進積案的偵破,身為高階警長,雖然沒有給定數量的命案積案的偵破要求,大家還是願意奔著這個去。

永遠在思考,偶爾會偵破,經常在寫報告,大概就是刑警們的常態。

曲安這起荒野暴屍案,在柳景輝看來,或許並不是那麼困難的。

放到20年前,鄉村人口很多,社會治安很差的時候,有時候確實比較難調查,特別是這種會下雨的季節,哪怕兇手啥啥都不懂,老天爺也會將現場沖刷成清洗過的樣子。

但就現在的環境來說,荒野的案件,難度已經大為降低了。

首先是人少,如果能夠將某個時間段,某個地方的人數基本固定,那哪怕用最笨的排除法,都能查出很多東西來。

最簡單的就是用手機定位,荒郊野外的基站又少找技偵的大爺們過去一刷,附近有哪些人在什麼時間段出現過,一目瞭然。

柳景輝在廟裡面蹓躂著,一邊思考一邊觀察。

同來的韓大隊長沒戴警銜,也穿一件棉夾克,手揣著逗過來,笑著過來,道:「有思路嗎?」

「暫時沒有,你有什麼線索嗎?」柳景輝反問。

韓大隊長失笑搖頭:「能有什麼線索,要是有的話,案子不是早就破了。」

「這小廟的居士,你們都調查過了吧。」

「詢問筆記做了很多,我們還專門調查了沒來的那些居士。線索太少了,連死的是誰都弄不清楚。」韓大隊長攤手,道:「有些居士來這裡以後,都只用自己取的法號,名字都不好好說,沒法查的。」

「而且來來走走的,是吧。「柳景輝替韓大隊長說話。

韓大隊長沉重的點點頭:「確定屍源,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柳景輝瞥他一眼:「你是覺得,咱們這趟又要白跑了?」

來犯罪現場是柳景輝提出來的,他要做推理,就得儘可能的多收集資訊。

韓大隊長哈哈的笑兩聲:「我實話實說,來看也是白看,時隔這麼久了,你看人家的廟都開始正常經營了,我要不是為了吃口李姐的肉夾饃,我也不上來了。

「肉夾饃確實好吃。」柳景輝嘆口氣:「走,見見幾位居士去。」

「我喊兩個人過來做筆錄。」在韓大隊長看來,居士們都是犯罪嫌疑人,詢問自然是要做筆錄的。

沒走幾步,兩人就碰到一名五六十歲的女性居士。

她穿了一件粗布的長袍,頭髮也用木質的簪子戳起來,但因為長的不好看,就有點像

是低畫質的老港片似的。

「這位.......女士,問您幾句話。「柳景輝把人給叫住了。

「我不說行不行?」她看柳景輝長的不錯,語氣也就嗲了一點。

「不行。「柳景輝皺眉。

「我保持沉默都不行?」她的語氣調侃起來。

韓大隊長在旁解釋道:「您要是不說話,我們就得懷疑您是案件相關方了,回頭得帶您回幾句去問話。」

「沒意思。「她撇撇嘴,道:「你問吧......」

韓大隊長和柳景輝互看一眼,都感受到了居士的不好打交道。

事實正是如此。

在小廟內修行的幾位居士,都是表面看很溫和,說話特別正能量,實際上極其難纏的主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表面上給免費看片,實際上又想收會費,又想連續收費,又想賺廣告費,還要按集點播收費的傢伙。

屬於既要又要也要的典型。

柳景輝繞了一圈,再回到房間,就道:「我看這邊的居士,總共應該是兩類。一類是長期居住的,目前有三人,全部是女性,年齡50多歲,她們屬於比較虔誠的信徒,一年有一半的時間上山來,既做義工,也修行。」

「第二類,就是短期上山來的居士。來的多的會有居士的頭銜,來的少的,可能一年就來幾天。問題就出在第二類。」

「第一類是有數的,要是有人失蹤了,咱們可以比對出結果來。第二類就比較麻煩了,也沒有名單,比對都沒法比對。

韓大隊長嘆口氣:「就是說啊,也不知道這些人都跑來做什麼,就這麼大的一點廟,也沒聽過什麼顯靈的事。」

「也不能這麼說......."柳景輝說到一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我再好好想一想。」

韓大隊長眼睛一瞪:「我可告訴你,你這樣子說一半吞一半的,放在偵探片裡面都是要倒黴的,到了晚上,第一個死的就是你這種。」

「哪有那麼玄乎,我想清楚了再說。」柳景輝擺擺手,又道:「我看廟裡還有空房間,咱們住一晚看看。

「有必要嗎?」韓大隊長嘴上說著,還是跟著去找住持了。

他對柳景輝的信任還是有一些的,至少足夠陪睡一晚的。

江遠也不反對。

他願意跑來現場,還是最近做案子做的有點悶了。特別是顱骨修復術這種技能,有趣的地方也有趣,沉悶的地方也是真沉悶。帶著筆記本出來,做一會歇一會,也是不錯。

小廟的風景挺好,固然比不上四寧山的水準,可也是青山綠水,遠看峰巒疊嶂,近看深溝嫩肉,有善男信女們給捐修了亭臺,坐在裡面,泡一壺茶,一邊看風景,一邊看筆記本螢幕,倒也輕鬆寫意。

至於柳景輝等人忙忙碌碌的做筆錄,江遠並不看好。這要是傳統偵探劇,將所有嫌疑人都集中到一起,再透過詢問的方式,來找出前後矛盾者,那也就罷了。

可問題在於,就小廟目前的環境,根本是不可能將嫌疑人都集中到一起的。

而傳統偵探劇之所以會採用這樣的模式,也是19世紀的英國警察的破案手段太少。沒有指紋,沒有DNA的時代,最鐵的證據就是兇手自證其罪,也就是口供為王。

到了現代,口供的價值早就垮塌了。最帥的刑偵模式是0口供的,而兇手想要應對傳統偵探,只用一招「記不清」了,就能吊打其中的九成九。

包括柳景輝這樣的。

特別是在面對一群平均年齡60歲的初老人群的時候,顛來倒去的回答,不斷糾正的語言,還有無限多的廢話………………

柳景輝突然意識到,

這小廟裡的居士們,與山下的普通人的最大區別。那就是他們真的無聊……....

這些老太太,一個人的詢問筆錄,就可以寫大幾十頁,最厲害的是,當刑警詢問他們「是否有補充」的時候,他(她)們總是有補充的…….

「累死了。」晚上9點,在城市裡還覺得尚早的時

間,柳景輝腦袋都要炸裂了。

他躺到四人間的高低床上——小廟提供的標準房,整個人都像是煮熟的蝦一樣。

「有那麼累嗎?」韓大隊長覺得還好,就是房間裡的腳臭味逐漸濃郁了。

柳景輝沉沉的「恩」了一聲,也不想解釋,翻了個身,問:「江遠,你做的怎樣?」

「顱骨修復的話,進度還行。下午喝了兩壺茶,稍微有點睡不著。」江遠道。

「早知道,應該把孟成標喊過來。"柳景輝嗚囔著道:「他做的詢問筆錄還是很不錯的。」

「我也可以幫忙。」牧志洋小聲說話,他今天跟著江遠溜達,啥都沒幹無聊的要命。青山綠水雖好,看的久了,也是真的無聊。

柳景輝呵的笑了一聲,正要說話,突聽韓大隊長大喊一聲:

「誰?」砰!咚咚......

一個石頭被紙條裹著,砸破了窗戶,滾落在了地上。

窗戶被砸破,發出了「砰」的一聲,石頭落地的聲音卻分外的沉悶。

剛剛有說有笑的四個人瞬時間都有些發愣。

緊接著,就聽牧志洋「嗚」的一聲,從架子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拽開門,藉著慣性竄出去,漂移出門,再繞到窗前的綠化帶前,已經是看不到人了。

「保護現場,保護好腳印,其他人不許過來!「柳景輝腦海裡第一時間想到了江遠的足跡鑑定的能力。

有那麼一瞬間,柳景輝甚至浮現出一個念頭來:這鬼案子別就這麼給偵破了!

住在隔壁房間的另外四名警員,也是紛紛的出門檢視。

韓大隊長「呵」的笑了一聲,緩解氣氛道:「還好丟進來的不是手雷。」

嘴上說著騷話韓大隊長也是第一時間掏出手機,啪啪啪的拍了幾張照片,接著就撥通了刑警隊的座機,開始安排人手上山來。最重要的是,要痕檢們攜帶裝備過來。

他們這趟上來,只帶了最基礎的勘察箱,面對落在眼前的關鍵物證,肯定是不夠用的。

柳景輝卻是笑不出來,緊張的坐起來,先掏出手機,給地上的石頭拍了幾張照,再問江遠:「你來看看?」

「好。」江遠也是睡上鋪的,他從另一邊跳下來,再取了手套戴好,又拿了鑷子,再道:「開攝像頭,執法記錄儀也戴起來。」

這很可能是關鍵證據,而且是能致兇手死亡的關鍵證據,自然要嚴格執法。

石頭跟一顆潮汕牛肉丸的大小差不多,外圈的白紙皺巴巴的,江遠在桌面上鋪了東西,再將之拆開,就見白紙上,貼著五個字:

「殺人者張芬」

五個字分成三截,「殺人者」,「張」,「芬」像是分別從雜誌裡剪出來的,字跡都不大,剪的很規則。

「這是那個女居士的名字,55歲的那個。「柳景輝眉頭緊蹙:她殺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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