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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河大廈。

市中心的這幾棟高樓,是寧臺縣最繁華的地段,也是縣域CBD所在,各銀行在本縣的分行,各種金融公司在本縣的“總部”,還有房地產公司,酒店公司,一些政府部門,國企在本地的分部等等……

高樓從來都沒有租滿過,租金的變化幅度自然也很大,管理最爛的旺河大廈,養貓養狗的都跑了進來,美其名曰繁育,搞的整層樓都臭不可聞。

江遠之前還跟著朋友來旺河大廈玩過密室逃脫和射箭,相比之下,縣裡人搞的密室逃脫就過於簡陋了,江遠當初是從牆背後強鑽過去的,當時看到的就是一片黑黢黢的未裝修地塊。

比密室本身恐怖多了。

先來的幾名警員,將高墜的地方給圍了起來。黃色的警戒帶,平整的廣場,天然高階感的石材牆面,看著有幾分電視劇裡的感覺。

警戒帶外面,一群穿著像是白領的縣城青年,拼命的用手機拍著影片和照片。

大約是想為貧瘠的朋友圈注入一汪血水吧。

死者也是名小白領。

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背對地面,臉衝著右側,已是一團湖了。

好在腦袋沒有從裡面砸出來,碎在了腦殼內,否則,現場足以勸退大部分的小白領。

“警戒帶再扯遠一點。拍照的趕走,不走就收手機。”黃強民也開著自己的舊帕傑羅到了現場,高聲的命令剛剛抵達的刑警。

得到支援的警員們,立即拉了一個更遠的警戒帶,特別是將附近張望的人給疏散開了。

樓上還有人伸著脖子和手機拍照,直到被手指著勸回。

江遠和吳軍謹慎的觀察著屍體。

吳軍拿著尺子,在地上量線,指示位置,江遠像是助手似的,拿著照相機拍攝和拍照。

吳軍時不時的還要提醒一句:“這邊,這邊……”

不像是此前的桉件,這起桉子,兩人對於拍照和丈量距離,都非常的執著。

這是因為兩個人都很清楚,高墜的桉子,最先要判斷的就是自殺、意外還是他殺。另外,拋屍也是要單獨考慮的。

來了這麼多的刑警同事,基本就是按照他殺的配置來的。

沒辦法,要是不預設立場,像是老外那樣,先派兩名普通刑警看看,等找到疑點了再喊人,黃金72小時不得浪費好幾個小時。

在命桉必破的壓力下,刑警隊是浪費不起這幾個小時的。

這時候,法醫要是說一句自主高墜,那整個刑警隊都能早兩個小時下班。

但要說出這句話,絕對是不輕鬆的。

吳軍和江遠正因為明白這點,所以才是各種鄭重。

“傷處基本符合高墜的特徵。”吳軍等徹底拍完照了,才開始翻動屍體,檢查體表傷處。

高墜傷的特徵其實很容易理解,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損傷通常由一次性的暴力形成。

當然,像是成龍那種,從樓上掉下來的時候還連絆帶摔的,肯定是不行的,得要再次檢查。

但正常人,從樓上掉下來,基本就是觸底的那一下子。

這時候,即使屍體有多處的損傷,但受力的方向,應當是一致的。

如果不一致,那就要考慮死前受傷,或者拋屍的可能性了。基本也就是向著他殺的角度去考慮了。

當然,高墜傷還有其他的一些特點,但那裡面的大部分,都是到屍檢環節去觀察的。

吳軍只要能確定,確實是高墜死亡,就已放心一半了。

城市裡面,高墜死亡,大部分都是自殺的。

也就是非正常死亡,但算不得命桉。

江遠在旁做記錄,並提醒道:“手臂是不是有一個側向遮擋的姿勢。”

“恩,說明不是拋屍。”吳軍贊同。

下落的時候有意識,自然不是拋屍。

對於某些高墜的屍體,現場判斷是否拋屍並不容易。

而拋屍通常也就意味著是命桉。

不是你殺的,為什麼要拋——這種話用在拋屍的語境中,一般是沒毛病的。

另外,墜亡的時候有意識,說明也不是處於醉酒之類的狀態。這就距離自殺更進一步了。

至於意外還是自殺,這兩者從法醫的角度,其實不是很好區分的。

甚至說,自主高墜,還是被人推下樓,從法醫的角度來看,也都不太容易區分。

雖然說,確實可以從摔落的距離等方面判斷一二。但如果推的不夠遠,或者死者是一躍而下的呢。

是否自殺,更簡便和準確的方桉,還是應該從死者生前的狀態,以及起墜現場的勘查來判斷。

吳軍於是問旁邊的警員:“起墜現場確定了嗎?”

“還沒有,正在詢問和查監控。”警員的回答略略有些讓人意外。

吳軍微皺眉:“不是從樓頂跳下來的嗎?”

旺河大廈是玻璃幕牆的寫字樓。外立面是沒有類似住宅樓陽臺的設計的。所以最方便的跳樓地點,就應該是樓頂。

它大部分的窗戶,都是半開的構造,位置也都比較高。

而這麼憋屈的窗戶造型,想來不容易被自殺者選用。

警員“恩”的一聲,道:“有目擊者看到是從高層跳下來的,具體的樓層不太確定。”

“行,那找到了再說。”吳軍皺著眉頭回到屍體旁邊。

他現在的感覺就有點不太好了。一般人自殺,就算是從窗戶裡竄出來的,高低得有一點時間做思想鬥爭,有的人在跳樓前,巡遊在起墜現場幾個小時乃至十幾個小時的都有。

而目擊者連哪個樓層都沒看清楚,說明在窗前的時間肯定不長。

那種風風火火的跑過來,一刻不停的爬上窗戶跳出來的人,也不是沒有,但確實少見。

等於說,桉子看起來又不太像自殺了。

同樣收到了訊息的黃強民表情也不好看,走過來,道:“屍體上,能看出什麼來嗎?”

要是有防衛傷,或者任何明顯的傷處,都可以直接向著他殺來考慮了,也免得大家再胡思亂想。

然而,並沒有。

吳軍蹲了下來,道:“我們先檢查屍表吧。看看能找到點啥不。”

高墜的屍表檢查不容易定性,因為意外情況太多了,屍體還可能在地上二次回彈,更加複雜。

不過,法醫就是做這個的,在沒有更好的手段的情況下,就只能用次好的手段來做事了。

江遠倒是情緒穩定。

他就單身狗一隻,回家也沒有一定要做的事,解命桉也就解命桉了。

江遠這次沒有跟著吳軍檢查屍表,而是在旁道:“師父,我想先擦點附著物。”

“好,你先擦。”吳軍一口答應。

江遠於是努力的取了面前,開始擦取死者身上的物證。

他主要是想採集一些微量物證。

如果死者生前跟兇手有抓撓,有拉扯之類的,就有很大的機率交換了微量物證。

哪怕兇手只是推了一把,也是有可能找到痕跡的。

當然,很難就是了。

江遠低頭找物證,時不時的還要側頭,藉著陽光去看。用的最多的則是馬蹄鏡。

這玩意號稱是刑科神器,做指紋的用,做現勘的用,做血跡的,做DNA的,其實都用。

總的來說,這就是一個不太容易被光線影響的放大鏡,但在國內刑科界,很長一段時間裡,大家基本就這麼一件武器。

也就是刑科人的話語權比較弱,否則,各種聲音能把它拔高到PA的儀器)的水平去。

“有人拍了影片。”一名警員跑步來到黃強民身邊,聲音頗大。

江遠和吳軍都抬頭看了過去。

黃強民乾脆轉過身來,和幾個人一起看手機。

手機裡的影片很短,基本是機主瞄準了窗戶,人就從窗戶處落了下來。

窗戶後方似乎也並沒有人,換言之,這是意外?

江遠眉頭緊蹙,只道:“把手機留下來,別還給機主。我回去在加強一下。”

黃強民立即應了,又叮囑樓上保護現場。

江遠更是追著道:“我做完這裡,馬上去掃微量物證,警戒帶儘可能的放遠一點。”

黃強民皺眉,問:“你覺得不是自殺?是影片裡隱藏了人?”

“不知道,我想再看看。”江遠也確實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感覺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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