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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沒有理會滿臉錯愕的女人,便徑直朝著坤寧門走過去。
原以為對方是一個挺安分的公主,不想她替自己兒子謀官則罷,竟然還想要替孫銘開脫。只要有良知的人都清楚,會昌侯孫銘這種人死不足惜。
重慶公主看不出孫銘的判決有自己的意志則罷,竟然還異想天開要自己處罰宋澄,真的是一個蠢到家的女人。
自己的朝堂不需要指手畫腳的女人,哪怕是親皇姑都不行。
劉瑾亦是鄙夷地望了一眼這個試圖想要顛倒是非黑白的重慶公主,便帶領隨行太監走到前面,替陛下開道。
“怎麼會這樣?”
重慶公主看著朱祐樘離開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種難以置信的錯愕。
雖然她早已經聽聞登基後的太子變得不一樣,但一個性情再怎麼樣變化,自己終究都是他的親姑姑。
只是誰能想到,皇帝竟然如此不講情面地訓斥自己,卻是讓她丟臉都丟到家了。
最為重要的是,她已經提前拿了會昌侯府的好處,結果事情壓根不像自己所想的一般順利,甚至已經是辦砸了。
重慶公主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只是像突然想到什麼一般,臉上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本宮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宮後苑,突然颳起了一陣莫名的冷風,那幾片飄落在風中飛揚的枯葉彷彿令這世間變得撲朔迷離。
“臣妾見過陛下!”皇后常有容正等候在坤寧宮後面的那條整潔的宮道中,對歸來的朱祐樘盈盈一禮。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鍊,她越來越像個美麗端莊的皇后,亦是慢慢融進皇后這個身份之中。起碼她已經知曉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又不該做一些什麼。
她並不懂得朝堂的事情,所以專注於打理後宮,讓皇帝每次歸來不受驚擾,亦要合理地安排各個嬪妃侍寢的時間。
至於吃醋並不屬於她,這是母儀天下的一項基本功。
原本目前階段最重要的事情是儘快懷上龍種,為大明江山誕下儲君,只是有一些東西確實不是努力便能產生收穫。
朱祐樘看著眼前這一位衣著高貴的皇后,卻是認真地叮囑:“以後初一和十五,宮後苑就別讓外人進入了!”
重慶公主此次故意製造巧遇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瞞得了自己的眼睛。
為了防止其他皇親國戚效仿,他決定先將這條路堵上,省得又遇上這種不分青分皂白胡亂求情的人。
雖然自己不可能絕情到不跟這幫皇親接觸,但現在主動設定一個阻礙,這樣才能讓她們明白沿著宮道進來見自己一面不容易。
皇恩固然很誘人,但皇威同樣不容侵犯,所以他需要那幫皇親夾起尾巴做人。
“臣妾領旨!陛下,早膳已經準備好了,還請到裡面享用!”常有容感受到朱祐樘的不滿,只是俏臉溫和地指向裡面道。
朱祐樘每逢第一和十五都有在坤寧宮用早膳的習慣,這兩天通常都是皇后侍寢,而他們的感情亦是在這種簡單的相處中不斷升溫。
常有容看到用完早膳的朱祐樘離開,俏臉頓時寒下來道:“誰剛剛在宮後苑叨擾了陛下?”
“回稟皇后娘娘,剛剛是重慶公主在宮後苑找上了陛下!”一個隨行的宮女聞言,當即規規矩矩地彙報。
常有容的眉頭微微蹙起,漂亮的眼睛透著一絲怒意:“即刻吩咐下去!因祭拜真武大帝要心誠,今後初一、十五宮後苑各門差人看守,沒有本官的允許不得進入!”
她並沒有忘記自己重要的職責,自己是要管理好這個後宮,不能讓陛下因後宮的事情而產生煩惱。
既然重慶公主鑽空子到宮後苑打擾到皇帝,那麼她亦可以臨時封禁宮後苑,讓皇帝能夠不受這些皇親的騷擾。
“是!”何尚宮感受到皇后的威嚴,卻是知曉此事已經觸碰到皇后的逆鱗,當即便恭恭敬敬地回應道。
天空湛藍,紫禁城宮牆呈現著這時代少有的奢侈色彩。
當奉天殿的考生還在抓耳撓腮地答題的時候,朱祐樘已經乘坐龍輦沿著宮道而行,卻是準備前去“打卡上班”。
朱祐樘望著通往西華門的宮道,卻是感受到了一種負重感。
雖然重慶公主根本影響不到自己前進的步伐,但看到這種只顧自身利益的皇親,發現華夏想要真正騰飛屬實不易。
其實國家和民族能夠富強,關鍵還是一個錢字。
即便現在大明王朝的財政還算健康,每年的財政收入都不算少,但民生工程和軍隊是一筆龐大的開支,偏偏還要養活一大幫皇親、文武百官和外戚等。
如果將華夏比擬成一隻展翅的大鵬,那麼皇親、武勳外戚和貪官汙吏就像吸附在大鵬身上的吸血蟲,所以哪怕飛起來的大鵬亦將是曇花一現。
正是如此,即便鹽稅和糧稅都有著很明顯增加的情況下,自己今年年初的財政預算僅僅只有三百萬兩。
只是凡事都需要比較,以歷代皇帝內庫的資產來看,朱祐樘現在已經屬於“富皇帝”。
朱祐樘卻是從來不覺得自己富裕,僅僅打造一個生產大型運輸海船的天津皇家造船廠,便已經花掉了大半的銀兩。
其實很多穿越都是騙人的,國家的資源體量就這麼多,哪可能輕輕鬆鬆從一個貪官家裡就弄出幾千萬兩,隨隨便便清丈田畝便進賬幾億兩白銀。
朱祐樘自認自己已經做得很好,甚至已經絞盡腦汁開源節流,但每年有幾百萬兩預期已經是極限了。
其實歷朝歷代搞錢最有效的方式是加稅,畢竟人均只需要繳納小小的一兩銀,那麼理論上便能徵得恐怖的幾千萬兩。
像後面那位煉丹的皇帝透過加徵和加派,不僅將倭寇的事情徹底解決了,而且還修建了承天皇宮、北城外城和三大殿等大型工程。
只是他始終牢記著一個底線,後面那個朝代前期都能做到不對百姓加稅,自己更沒有道理走上這一條路。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龍輦從西苑門進入,很快便來到了養心殿。
儘管因叫停日講和經筵被很多文人冠予懶惰的頭銜,但他其實一直十分自律,幾乎沒有一日偷懶缺勤。
朱祐樘跟往常一般,來到御案前坐下,便著手處理今日的政務。
雖說大明的轄區是兩京十三省,但現在大明的觸角已經伸向東海和中南半島,所以他時常跟這兩地同樣有聯絡。
徐世英的奏疏已經送到了案上,只是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掛著葉子鎖的精緻檀木小盒子。
自從葉子鎖被髮明出來後,他亦是開啟了密匣制度,跟徐世英等重要地方要員的書信往來都是透過一個鎖著的小木盒傳遞。
喀嚓!
劉瑾取來跟東海總督徐世英配對的那把鑰匙,很快便將盒箱開啟,裡面是來自東海總督徐世英的最新奏報。
朱祐樘早前還擔心徐世英不堪大用,但現在已經證明自己是挑對了人,徐世英將東海經營得有聲有色。
經過徐世英的多方協調,不僅徹底在參治島站穩了腳跟,而且透過代理的方式徹底打進了朝鮮棉布市場。
只是故步自封不是徐世英的性格,亦不符合大明的根本利益,故而從今年年初便已經向日本市場推進。
日本現在剛剛正式進入戰國時代不久,正處在一個動盪的社會時期。
日本天皇其實是虛君,至今已經做了上千年的傀儡,真正擁有實權的人一直都是徵夷大將軍,通俗的稱呼叫幕府將軍。
幕府將軍負責組建幕府機構管理整個日本,不僅是各位大名的最高長官,而且是所有大名的效忠物件。
按說這種政治體系還算穩固,只是第六代幕府將軍足利義教被赤松滿佑刺殺死在京都的宅子中,這便拉開莫府將軍走向衰落的序幕。
年僅九歲的足利義勝被擁立第七代幕府將軍,只是在位不足一年,次年便離喜地墜馬身亡,真正的死因成謎。
後經大家商量,改由其弟足利義政接任第八代幕府將軍,但這時幕府將軍的實權已經旁落。
足利義政及兒子足利義尚雖然試圖恢復幕府將軍的權勢,但都以失敗告終,而有關幕府將軍位置的紛爭再起。
因足利義政無後,故而在旁枝找來了足利義材,正是今年剛剛被推舉為第十代幕府將軍。
只是足利義政的正妻日野富子並不喜歡足利義材,正在密謀廢除這位新將軍,換上一個能夠聽話的乖寶寶。
由於幕府將軍自顧不暇,而今各地的大名紛紛自立,越來越不將幕府將軍當成一盤菜,致使日本本土這些年的戰事不斷。
朱祐樘看到徐世英已經跟石見國石見守護大內氏接觸,由於大內氏是跟大明貿易的兩大家族之一,故而雙方很快便締結最佳商業夥伴關係。
這個結果其實是可以預期之內的,畢竟大內氏在本土並不算強大,而今自然是要乘機抱上大明這條粗大腿。
朱祐樘的目光堅定,當即便認真地寫道:“據古籍所載,石見國現銀礦,當地百姓始採銀,然其中有一大秘礦。卿與大內氏交好,以棉布易銀器,價錢以銀器估之。侍時機成熟,圖其大秘礦,可於當地僱人鑄銀器銷往華夏及朝鮮!”
日本最大的銀礦自然是石見銀礦,這個銀礦在發現後,每年保持在五十萬兩的年產能以上,而連續開採百年沒有枯竭。
現在既然給自己遇上了,那麼自然是要想方設法將這座銀礦弄到手,從而成為大明財政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
只是白銀終究是一種金屬,哪怕日本亦是將黃金當作硬通貨,故而不能給海外白銀太高的地位,需要儘快削弱其貨幣屬性。
正是如此,他現在需要對白銀進行重新定義,將白銀打造成銀器的原材料,而不是能換取大明商品的貨幣。
朱祐樘剛剛寫好送給徐世英的書信,抬頭看到劉瑾匆匆走來,那張斂著的臉分明預示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只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磨鍊,哪怕現在發生再大的事情,自己都已經能夠做到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朱祐樘將書信未乾的筆跡吹了一下,瞥向劉瑾手中的書信淡淡道:“什麼事?”
“陛下,這……這是剛剛通政司送過來的奏疏,還請您御覽!”劉瑾將奏疏送上,顯得十分緊張地道。
朱祐樘將劉瑾遞過來的奏疏開啟,在看到上面的內容後,不由得苦笑道:“呵呵……朱驥真的上疏請辭,重慶公主的訊息竟然比朕還要靈通!”
剛才重慶公主說朱驥要告老還鄉的時候,雖然她很快試圖推給外界正在亂傳的謠言,但自己卻洞悉到她對此事很是肯定。
儘管自己對此事已經有了心理預期,但看到眼前朱驥要告老還鄉的辭呈,心裡還是久久不能平息。
“陛下,重慶公主怎麼會提前知曉?”劉瑾嚥了咽吐沫,亦是說出自己的疑惑道。
朱祐樘將朱驥請呈的奏疏放下,顯得自嘲地笑道:“京城這一張關係網比朕想的要複雜,亦比朕所想要更大!”
明明不會產生交集的錦衣衛指揮使和堂堂的帝國公主,結果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重慶公主提前知曉這麼重要的事情,皇親、國戚、武勳和文臣很可能一直處於一張關係網之中。
“陛下,那現在該怎麼辦?”劉瑾意識到問題比想象中嚴重,便認真地詢問。
朱祐樘並沒有往深處去想,伸出手指點著朱驥的辭呈道:“他這是準備跑路了,自然不能讓他如願!”
他之所以選擇隱忍朱驥這麼久,一直看著烏煙瘴氣的錦衣衛胡作非為,為的不正是要讓朱驥在錦衣衛的位置上被自己繩之於法嗎?
現在朱驥似乎已經察覺到危險,卻是選擇要跑路,這無疑是要打亂自己的全盤計劃。
若自己現在同意朱驥的辭呈,即便自己隨後找出錦衣衛同知楊漢站出來指證,恐怕朱驥早已經是逃之夭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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