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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揚州城,一座擁有十里青石長街繁華如畫的江南古城,一個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所迷醉的地方。
由於地處平原,土地肥沃,水系資源豐富,故而這裡自古都是比較重要的糧食產區,但最讓人稱道的還是品質冠絕全國的淮鹽,致使揚州府成為華夏最大的食鹽生產基地。
雖然揚州的手工業已經遠遠不如蘇松,但憑藉著兩淮都轉運使司衙門坐落在這裡,天下最富的鹽商雲集於此,可以說這裡才是東南第一繁華之所。
即便這裡沒有南京城的秦淮河畔,但這裡的青樓林立,更是擁有十里青磚長街,處處彰顯著江南繁華都市的風貌。
“論煙花之地當屬揚州!”
“到了這裡,真可謂是天天做新郎!”
“別吹了,柳煙姑娘已經將你的事抖出來了!”……自春節結束後,南直隸一帶的鹽商紛紛匯聚於揚州城之中,故而每年此時都是揚州城最為熱鬧的時段。
揚州城的百姓對此早已經是見慣不怪,哪個鹽商為哪個青樓姑娘一擲千金,又哪個花魁給哪裡來的鹽商多少金抱走,這些都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只是繁華歷來僅屬於上層人士,而底層百姓的生活現狀其實並沒有很多人所想的那般美好,甚至透著一絲的無奈。
畫舫乘春破曉煙,滿城絲管拂榆錢。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種田。
……由於娛樂產業的興盛,以致很多百姓依靠著種花為生,更是有著一些百姓從小便教導女兒彈曲,自然不乏很多來自於全國各地的
“養女”。雖然
“十年一覺揚州夢”的詩句很美好,但文官集團所誇耀的盛世終究只是少數人的盛世,而揚州便是這其中的代表之一。
遠在京城的朱佑樘雖然早已經聽說過揚州的繁華,但他前世是一個優秀的行業研究員,自然能夠看出揚州是一種虛假的繁榮。
華夏的經濟想要真正騰飛,需要的是能夠持續創造價值的產業,而不是依靠竊取鹽利所滋生的富人娛樂區。
亦是這個原因,他登基後並不熱衷於所謂的改革,而是要將矛頭直指揚州,讓這幫蛀蟲付出血的代價。
歷史或許遏制不住
“千家養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種田”,但即便是捨棄弘治中興,他亦喇位於兩淮都轉運使司衙門的不遠處,有著一座名為
“揚州夢”的青樓,這裡雲聚從南直隸各地而來的鹽商。
“今年朝廷究竟放多少引?”
“新帝登基用銀頗多,肯定不能比去年差吧?”
“管他放多少,反正老子的引已經提前定好了!”……一大幫相熟的鹽商們匯聚於青樓的大廳中,由於朝廷大概在這個時候放引,所以都準備從兩淮都轉運使司衙門購引。
雖然大明朝廷的鹽法仍舊推行開中法,但在成化年間鹽引折銀便已經出現。
開中法是為解決邊軍軍需而設,只是軍需亦不是一個無休止的無底洞,何況成化朝的大明邊軍重現大明鐵騎的風采。
單以威寧海之戰為例,韃靼亦思馬因將進攻延綏,由文官集團所擁護的兵部尚書餘子俊強烈反對出兵,但王越則力勸太監汪直出兵。
憲宗朱見深是一個有膽識的君主,卻是沒有采納兵部尚書餘子俊和重臣們的意見,而是下詔由汪直監軍,王越提督前往討伐亦思馬因。
王越和汪直不負重望,率軍主動出塞襲擊亦思馬因的老巢威寧海,致對方傷亡數千人,取得一場大捷。
由於大明兵餉分口糧和行糧,九邊安定反倒讓軍費開支減少,而九邊大量的商屯緩解軍糧問題,致使成化十六年兩淮存積鹽十萬引。
戶部決定以一兩三錢的價格出售積鹽,算是九邊安定的一個福利。只是最難防的還是人心,隨著這個口子一開,兩淮的鹽商當即看到了商機,更是看到一舉超越山西鹽商的契機。
只需要花費區區一兩三錢便能得到一張兩淮鹽引,而他們跟兩淮都轉運司提鹽的關係早已經打好,又有著壟斷的市場,這簡直是一個一本萬利的買賣。
隨後的發展大家都已經清楚,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之下,朝廷開啟了
“鹽引”的印鈔機,進而致使鹽引還不得不下調價格。現如今,朝廷每年都有
“積鹽”以折銀的方式售出,亦讓兩淮都轉運使司衙門多了一條生財大道。
一個大光頭掮客盯上一個氣度不凡的鹽商,得知對方是從湖廣過來的初入者,在瞭解一番底細後,便是拍著胸膛道:“給小的五十兩,小的便能安排你跟兩淮都轉運使在這裡見上面!”王越自從那晚在碼頭逃離後,便直接脫掉那一身破棉襖,而是穿上了一身綾羅綢緞,腰間掛著一塊美玉,毅然是一個富家翁的形象。
為了徹底摸清兩淮都轉運使的深淺,特別那晚所搬運的船銀證實鹽官的貪墨數額遠比想象中還要大,故而他冒充是一個從湖廣過來的新鹽商。
王越深知不可操之過急的道理,當即便端起茶杯故意懷疑地道:“你不會是訛人吧?雖然鄙人從湖廣第一次到揚州涉足鹽業,但亦不會病急亂投醫!”
“瞧你說的,你隨便在場找人打聽打聽,誰人不識我朱老六?再說了,你既然是要做大買賣,在乎這點碎銀嗎?”朱老六向著胸口一拍,而後又是質疑地道。
王越喝了一口茶,便是輕輕地點頭道:“倒是有幾分道理,那老夫便信你一回!”說著,扭頭望了一眼旁邊的張採,張採當即便是痛快地掏出一大錠銀子。
王越將茶杯放下,又是微笑地道:“你且將銀兩收好了,老夫此次能不能如願見上李大人便看你了!”事實證明,江湖人的嘴只能信一半。
次日在這間揚州夢青樓的雅間中,朱老六領過來的並不是兩淮都轉運使李之清,而是他的錢穀師爺,一個留著八字鬍的精明中年男子。
朱老六對這位師爺很是敬畏的模樣,向王越鄭重地介紹道:“胡員外,這位便是李大人的錢穀師爺李師爺!”
“你不是要替我們引見李大人嗎?”張採看到並非李之清本人,當即便是質疑地道。
朱老六一點都不尷尬,反倒理所當然地反問道:“瞧你說的,李大人能跟你親自見面嗎?”其實跟著錢多錢少無關,李之清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會親自出面,甚至李師爺都不一定親自出面。
王越似乎早已經猜到這一點,卻是故作擔憂地道:“呃,倒是這個理,但我要的鹽引怎麼辦呢?”
“胡員外,不知你此次要多少引呢?”李師爺一眼就看到王越的氣質不凡,便是直接開門見山地道。
王越心裡亦是沒有底,便試探性地詢問道:“兩千引,有嗎?”
“呵呵……你從湖廣大老遠跟來,就要這麼點嗎?”李師爺瞥了一眼旁邊的朱老六,便是對王越失望地道。
王越知道對方可能是試探自己,顯得十分淡定地道:“我怕要多了,你這沒有嘛!何況,本員外初涉鹽業,亦不可能一下子便壓上全部身家!”
“你且放一萬個心,沒有我們給不了的!”李師爺看到王越比自己還要謹慎,便是放下心來道。
王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便是試探地道:“一萬引亦有?”
“本師爺可以替大人作主給你五千引的上限!”李師爺看到對方確實是有些來頭,當即便直接許諾道。
王越將茶杯放下,便是問出最關心地問題道:“好,但價錢怎麼說?”
“今課銀按朝廷所定八錢四分,但提鹽費……四兩一引!”李師爺盯著王越的眼睛,便是說出價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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