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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雲葳也沒想到自己直到死前,反覆惦念的,竟然是那一日。

那是昇平十四年,一個隆冬。

她坐在酒樓大堂,目送一人赴極刑。

天地一場大雪,裹挾著邪氣肆虐。無數人罵罵咧咧,一面進酒樓躲避,一面翹首以盼——囚車何時經過。

“這哪是下雪,分明是下要命的刀子。”

“都怪那叛臣賊子!若非他犯下滔天罪孽,靈域怎會變成這樣。”

“聽說陛下讓人押解他去天隕臺,處以凌遲剔骨之刑。”

凌遲剔骨,便是將人血肉生生剔下,直到取出所有仙骨,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樣殘酷的刑罰……

湛雲葳捧著一杯清茶,望向窗外大雪。

小二哥拿著托盤,來到她面前:“客官也是來看那位處刑的罷,小店還有上好的位置,只需十枚靈石。”

她回頭,小二討喜的笑容怔了怔。

面前是個清秀蒼白的少女,眼下橫亙著一道舊傷,約莫一指長,像在純白的畫布上,殘忍地拉出一條血痕。

又如右眼流下的血淚。

靈域幾乎人人修行,更有改容換貌的丹藥符咒,少有容顏損毀者,除非是受了無法逆轉、掩蓋不了的傷。

少女神色平靜,數出十枚靈石,放在托盤上。

小二連忙收回視線,引著湛雲葳上樓去:“您這邊請。”

傍晚將至,天幕暗灰,車軲轆聲由遠及近,蓋過了酒樓內喧囂的聲音。

不知誰喊了一句:“囚車來了。”

酒樓一瞬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探出身子,看向那玄鐵囚車。

人人都想知道,豢養陰兵、屠戮王族,顛覆了大半個王城的罪臣,到底長什麼樣。

二十四個黑甲衛開路,手執長戟。

囚車中人一身單薄白衣,形銷骨立,琵琶骨被洞穿,周身貼滿了禁制符咒。大雪中,白衣本該不明顯,可他身上的綻開的鮮血,如雪中大片紅梅,著實太過醒目。

風雪模糊了他的面容,令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唯獨可以看出,他還很年輕,一條緞帶矇住他的雙眼,緞帶上也是血痕。

“他瞎了。”不知是惡意還是古怪的喟嘆。

也不知誰先扔出第一個砸他的東西,有尖銳的刺石、惡臭的獸果,甚至脫下的鞋履……

其間伴隨著悽切哭聲:“都是因為你,我夫君才慘死在邪物手中,你還我夫君!”

“我的弟弟,也永遠回不來,世間怎會有你這般鐵石心腸的人。”

“你越家一百五十八條人命,又哪裡夠償還!”

囚車中的男子面色冷然,他躲不開如大雪般密集的穢物,或許也沒想過躲。

他的額間很快被砸破,但他身處蒼茫大雪中,就像冰石雕成,不論什麼傷害砸向他,都像砸入了死水當中,不起一起波瀾。

反倒是押送他的黑甲衛,被阻了路,大喝一聲,維持秩序。

有人不得不拉著自己的親人:“他的心冷著呢,越家那一百五十八條人命,處刑之時,也沒見他現身相救。總歸這孽障是要死的,且就在這幾日,我們也算報了仇。”

他的心冷著呢。

這句話,過去湛雲葳不知聽了多少次。

但那時,他還不是亂臣賊子,是殺邪祟的徹天府掌司,擋在靈域與渡厄城的壁壘之前,造出許多驚才絕豔的靈器,護衛著王城與人間。

他的奶嬤嬤曾告訴她,說:“他倒也並非這般涼薄,唯一那點溫情,給了曲小姐和他那個啞巴姐姐,再容不得旁人。”

湛雲葳遠遠望著那人。

她與他相處的時日甚少,腦海裡一時竟然也不記得他到底長什麼模樣。

唯一記得他有一雙銳利冰冷的眸子,垂眸看人時,帶著一股子涼薄意味。

如今這雙眼也瞎了,他的模樣徹底模糊起來。

她壓下複雜心緒,雙指捏碎符咒,悄無聲息跟上黑甲衛。

天色一點點黑下來。

大雪未停,囚車駛出繁華街道,行至叢林,黑甲衛停下歇息。

誰也不想在大雪中押送犯人。

黑甲衛嘆了口氣,止不住抱怨:“真是晦氣,攤上這麼個活。”

偏偏陛下還要他遊街示眾,受盡屈辱而死。他們這些黑甲衛,也不得不在夾雜了邪氣的大雪中走好幾日。

“沒辦法,陛下恨他。”

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陛下僅有三子,卻盡數死在越之恆手中,他恐怕恨不得生啖了越之恆的血肉。

矮一些的黑甲衛疲憊道:“我去放個水。”

旁邊的人皺了皺眉:“快些回來,別出岔子。”

矮黑甲衛哂笑道:“能出什麼事,他的枷鎖上有陛下的聖符禁錮加身,越家叛眾已全部伏誅,他這樣的人,難不成還有人劫囚?”

“你別忘了,他還有一位前夫人,萬一那湛小姐對他還有感情……”

矮黑甲衛愣了愣:“不可能吧,不是說他那夫人,是他搶……”

“噓,慎言,趕緊去。”

風雪愈大,矮個子走入林間,再回來時,黑甲衛又換了一輪班。

天色愈黑,回來的黑甲衛雖然仍是那張臉,右眼下,卻有一道抹不去的淡痕。

湛雲葳掐著符咒,化作矮個子黑甲衛的模樣,又用符咒遮蓋住臉上的傷,回到營地中。

她運氣不錯,有人遞給她一個竹筒:“阿湮,去給那人送水。沾沾唇留他一條命就行,別給他多喝。”

湛雲葳應了一聲,走向囚車中那人。

黑甲衛休憩時能坐著,但他不能,他只能站在囚車之中。

許是過於疲累,或者太冷。他垂著頭,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經凍得發紅。

他覆眼的緞帶被寒風吹得飛舞,明明安靜得像一具死屍,卻偏又多出一分說不出的張狂。

湛雲葳登上囚車,抿了抿唇,輕輕晃了晃他。刻意粗著嗓子說:“喝水。”

五年未見,她還是第一次離這位罪孽滿身的“前夫”這樣近。

他身上的血腥氣濃烈,夾雜著冰蓮氣味,幾乎掩蓋住了百姓砸過來的穢物味道。

第一次叫他,他並沒有反應,她不得不避開符咒,再次敲了敲囚車:“醒醒,喝水。”

男子半晌才有動靜,抬起頭來。他的雙眼已瞎,湛雲葳並不擔心他認出自己。

他並沒張嘴,仍是毫無生氣的模樣——

其實很容易想通,陛下要他的命,留著去受剜肉剔骨之刑,囊中水只會沾溼他的唇,他根本不必張嘴。

她心中對他並無太多憐意。

從一開始,兩人的立場便水火不容。五年前,她更是恨眼前這人心狠涼薄,將裴玉京生生逼入渡厄城,因而留下和離書,再不相見。

這幾年又聽說他的殘忍手段,種種罪孽,罄竹難書。

整個越家,她唯一有好感些的,約莫只有他那位啞巴姐姐,可啞女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湛雲葳抬眸望向他,這些年她藏身在凡間,見過罪犯處斬的畫面,凡人行刑前,往往有一頓飽餐,一碗乾淨的水。

他縱然有千般不是,可也守衛了王城與人間多年安穩。

她蹙了蹙眉,半晌,趁無人注意,避開符咒掰開他的嘴,飛快給他餵了一口水進去。

他嚥下去,卻不見感激之色,反而冰冷地“審視”她,若他雙眼還能看見,必定是是猜忌的眼神。

她知曉此人性格多思,並不意外,念及自己的來意,說:“我與你做個交易,你聽聽看可行與否。”

她道:“我聽說越家有不少寶物,你告知我藏寶之地,我就給你個痛快,讓你不必受剜肉剔骨之刑,如何?”

越家多出煉器天才,造就的寶物不知凡幾。

她想要的東西,是越家的長命籙,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

不錯,湛雲葳想救的人並非越之恆,而是蓬萊大弟子裴玉京。越之恆身上的符咒禁錮,由陛下親手所設,她救不了越之恆。給他一個痛快,倒是她拼一拼能做到的。

他照舊一言不發。

攻訐無法使他動容,免除酷刑也引誘不了他分毫。這樣油鹽不進的冰冷性格,令湛雲葳忍不住蹙了蹙眉。

“我不騙你。”她以為他不信,正色道,“我可與你發下魂誓,若違此誓,神魂俱散。”

良久,久到湛雲葳以為,自己再沒辦法在他死前拿到長命籙之時,他突然開口。

“好。”他說,“不過免除酷刑不必,我要你做另一件事。”

湛雲葳抬眸看他:“你說。”

他冷冷道:“你先發誓。”

她心裡冷哼一聲,果然,討厭的人,永遠都是這麼討厭。為了避免黑甲衛起疑,她不得不再次掐訣,以符咒障眼,發下魂誓。

雖然他瞎了,她卻知道他的本事,不敢糊弄,發了個最毒的。

她咬牙道:“這下可以說,是何事了吧?”

“我的靈丹。”他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驚濤駭浪的話,“我要你替我轉交給一個人。”

湛雲葳沒想到他這麼瘋,伏誅之前,竟然將靈丹取了出來。

修士取靈丹,勝於剖心之痛。

多少人寧肯魂飛魄散,也不願受這樣的苦楚。而得到他人靈丹的人,輔以法器,甚至能將他人天賦化為己用。再不濟,也能獲得強大庇佑。

湛雲葳知道,這人生來便覺醒九重靈脈,他的靈丹,不知多少人覬覦。

她忍不住揣測,他想把靈丹給誰?

啞女麼?可啞女已經死了。

那就只有那位曲姑娘了,能讓他念念不忘,冰冷狠辣心腸裡,留下些許溫度的,或許也只有那個女子。

他抬起頭,像是要透過眼前無盡的暗,看向大雪盡頭。

她從沒想過,這一日會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長琊山主之女,湛雲葳。”

湛雲葳神色古怪,一時忘了該作何表情。

雪下得特別大,她無法透過眼前被冰雪模糊的臉,看清他說這話時,到底是什麼神情。

林間騷亂傳來,原來是被她打暈的黑甲衛被發現。

“有人劫囚,抓刺客!”

——她不得不立刻離開,靠著身上的符與法器,逃得很是狼狽。

混亂的局面裡,她忍不住想,對越之恆來說,自己明明只是他報復仙山的籌碼。那人是不是瀕死神志不清,才會記混她與曲小姐的名字?

她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逃離了那片山林。

一片雪色中,山林隱在霧氣之後,天色將明。

湛雲葳再看不到那囚車的影子。也看不見那個昔日煊赫一時的王朝鷹犬、如今人人得而誅之的年輕叛臣。

寒鴉從她頭頂掠過,她蹙起眉,心裡竟然隱約湧出一絲久違的茫然不解來。

她心知自己救不了他,也從沒想過救他。三年道侶,兩人各有所愛,感情淡薄到連同一張榻都鮮少躺過。

縱然救不了這位惡名滿身的“前夫”,但其實倘若她原意,卻也能為他做一些事。

比如在他身上加一張不被留意的、取暖的符,或者替他擦去身上的髒汙。

亦或但凡多喂他一口清水。

但這一生,從不情不願成婚、果決逃離,再到他受以極刑慘烈死去,她自始至終,什麼也不曾為他做過。

第二日清晨,判臣越之恆死在了天隕臺。

人人津津樂道,小巷中孩童歡欣鼓舞。

湛雲葳循著越之恆給的線索,順利找到了天命籙。那人的靈丹一併在她袖中,燙得她肌膚髮疼。

湛雲葳發現自己從未讀懂他。

不懂他當初為何選擇成為王族鷹犬,亦不懂他如今為何背叛王庭。

她在人群間穿行而過,聽王城中人對他抱怨謾罵。似乎沒人一個人記得世上大半邪祟奪舍之禍,卻也是由他平定。

風雪仍舊未停,前路未卜,坎坷難言。

湛雲葳那個時候並沒有想到,她後來雖然成功救回了裴玉京,卻也失去了可貴天賦,變成普通凡人。

臨死不甘嚥下那口氣之前,懷裡那顆靈丹落下來。

她望著它,想起那個叛臣原來已經死了兩年。

人人說他涼薄卑劣,她也以為不幸成為他的夫人,想必日子難熬至極。

但如今回憶起來,竟然是她這短短一生最鮮活肆意的幾年。

窗外銀月殘缺黯淡。

湛雲葳無力闔上眼,沒有想到再睜眼,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嫁給越之恆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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