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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你看中,但我還是有些疑惑,你為何要幫我?”

洛薩皺起眉。

他雖然無意捲入帝國權力的傾軋當中,但其實他也不介意跟安娜所代表的東帝國皇室,進行一場互惠互利的合作。

就比如這次當僱傭兵。

只損失幾百人,就能獲得一個軍區將軍的頭銜,這最少意味著每年幾萬金幣的收入,換作在西奈半島上挖沙子,何時能湊齊這個數?

單是利馬索爾軍區,按收益來講,就要勝過洛薩想要拿下的拉烏夫餘下的所有領地了。

“有本事的人受人青睞難道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在帝國,坐在關鍵要職的蠢貨太多了,我只是希望能讓他們騰出來屁股底下的一兩個位置,使真正配得上這位置的人上去坐。”

安娜輕飄飄地說道。

但洛薩知道肯定不止這麼簡單,艾薩克單獨一人,雖然無法代表整個科穆寧家族。

但也能證明科穆寧家族對於拉蓋亞佔據皇位,是心懷不滿的。

兩方明面上或許還能安然相處,但私底下的鬥爭絕對已經很激烈了。

此外,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這個帝國雖然暫時落入了杜卡斯家族的掌控,但拉蓋亞跟先皇阿來克修斯·科穆寧的長女,才是帝國的正統繼承人。

按照常理,在公主成年後,攝政女皇就該奉還大權了。

可她還有她背後的杜卡斯家族真的願意再把權力交還給科穆寧家族嗎?

洛薩心裡思緒萬千,嘴上卻只道:“我對女皇陛下沒有非分之想,如果你們需要我辦什麼,還像這次這樣,等價交換即可。”

到了賽奧多西廣場,前面人潮變得越發擁堵。

帶有紗簾的華美肩輿,還有一架裝飾著金絲銀邊的馬車。

帶著成群結隊的奴僕,私人衛隊,迎面撞上。

他們之中各派出一人神情不滿地催促著對方讓路,但最終的結果就是堵上了。

肩輿上的貴族神情冷澹地看著對面的馬車,既沒有自降身份,下場摻和到手下人的爭論中,也沒有讓路的意思。

這時,他聽到背後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回頭看去,竟是一支手持方盾的衛隊,跟自己的衛隊對上了。

黑底黃色雙頭鷹…

是沒見過的紋章。

難不成他們還敢向我的衛隊動手?

貴族冷哼了一聲,視線正欲挪回,突然看到了這些士兵們當中,簇擁著的一位紫衣貴女。

“安…安娜殿下?”

他一個激靈,從肩輿上跳下,紅色的靴子恰巧踩進一坨泥濘,他也絲毫顧不得這些。

“都讓開,給長公主殿下讓路!”

安娜紫衣公主的名頭,在這時起到了巨大作用,她騎著馬走在最前方,就算是一些達官顯貴也會默默退到一旁,畢恭畢敬地行禮。

“怎麼樣,是不是很威風?”

在眾目睽睽之下,安娜有些得意地傳音過來。

芙琳吉拉這小姑娘看得眼熱極了,她也想像安娜一樣威風。

“確實很威風。”

洛薩苦笑道,嘴上雖然詬病東帝國已被普羅尼亞制變成了歐陸諸國一般無二的分封制國家。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東帝國的皇權之高,仍舊要遠勝過耶路撒冷,高盧,大日耳曼尼亞等國。

最起碼,若換作是洛薩在耶路撒冷碰到王室貴女,若不願意,便連搭理一句都不用,頂多被視作失禮罷了。

“稍等一下。”

安娜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許多。

她似乎在跟誰交談著,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陣。

片刻後,她皺著眉道:“城裡最近來了一夥邪神的信徒,剛剛協會的人查探到了他們的據點,我得去處理一趟。”

“需要我幫忙?”

“不用,這裡可是君士坦丁堡,在一個巫師自己經營多年的地盤上,我不會有危險的。”

洛薩的神情有些凝重:“這些神鬼惡靈,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一直就不少,但她們以前可沒現在這樣活躍。”

安娜輕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鬱悶:“說起來,這事都是從你們的日耳曼國王開始建設巫師塔開始的,總共才沒過幾年,世界彷彿就變了副模樣。”

是從亨利皇帝開始的?

洛薩默默將這個資訊記在心底。

“你們在此稍等,我會派人帶你去覲見巴塞麗莎,你注意一下語氣,稍微放恭敬一些,畢竟我姐姐代表了世俗權力的頂點。”

“我會的。”

安娜正打算離開,突然又回過頭來,信心滿滿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有些不屑,但你看到我姐姐時,肯定會被她驚豔到的,她真的很漂亮,絲毫不下於你身邊這些姑娘們。”

她面露微笑,身形逐漸變澹,消失。

“切。”

芙琳吉拉有些不屑地挺了挺沒什麼可挺的胸脯。

“一個生過孩子的老女人,憑什麼跟我們比?”

讓娜吹了聲口哨:“小姑娘家懂什麼,這個年紀的女人,就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最是鮮嫩多汁,甘甜可口。”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洛薩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

“這話啊...”

讓娜的神情有些緬懷:“不記得了,大概是哪個曾經死去的戰友吧?你知道的,那些老**最喜歡聊這些東西,尤其是俏寡婦,既好上手,還能得到些實惠。”

留任老兵大隊被留在了君士坦丁堡東側,濱海大道上的一間莊園裡。

這裡是安娜的私產,她曾在此親手操持了色雷斯禁衛軍的整訓。

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宦官自稱是皇家司庫官,帶著洛薩一行五人向布拉赫納宮走去。

越趨近布拉赫納宮。

這裡的守衛便越森嚴。

大部分瓦蘭吉衛隊都處於自己在城外的軍營裡,剩下這部分,就屬於皇帝的貼身護衛,負責拱衛皇宮。

洛薩打量著這些正牌瓦蘭吉衛隊,跟他手底下那些一水裝備雙手斧的“帶有刻板印象”的瓦蘭吉衛隊不同。

這些正版貨的裝備往往是長矛,丹麥式長劍,箏形盾牌,他們戴著圓形的嵴盔,衣著華麗,不少人甚至穿著緋紅的絲質長袍。

這可是絲綢!

連大頭兵都能穿上這種衣物嗎?

見洛薩的視線在那些瓦蘭吉衛隊身上的外袍上停留,宦官面露得色道:“陛下從來不虧待自己人。”

穿過層層宮門與皇家花園。

他走進鋪有彷彿能倒映出他的面孔的光滑石板的大殿。

這裡寬敞的不像話,要比耶路撒冷的王宮大殿更加寬敞數倍,周圍的裝飾也是洛薩此前從未看見過的,空氣中瀰漫著薰香的氣息。

年老宦官畢恭畢敬地走上前,說道:“陛下,人已經帶到了。”

洛薩下意識抬起頭,打量著御座上,這個毫無疑問,世俗世界當中最尊貴的女子——若說最尊貴的男子是誰,還有待商榷。

她穿著紫色的束腰長袍,袍服上描繪著精美的聖像,頭頂,戴著的是代表帝國皇帝的三重冠冕。

冠冕下,是一張有著豐盈紅唇,膚若凝脂,目若桃花的美麗面孔,一雙鳳眼稍顯狹長,更平添了三分威嚴。

一旁的宦官立刻聲色俱厲地訓斥道:“大膽,沒有吾皇的允許,你怎敢直視最偉大的巴塞麗莎,尊貴的攝政女皇陛下?”

“無礙。”

女皇抬起手。

鳳目不怒自威。

“安娜對你很是推崇,你也曾在與異教徒和叛逆的戰鬥中,立下了值得稱道的功勳,她私底下常對我說,你將成為朕的貝利撒留。”

她的聲音很清澈,語氣和緩但又充滿威嚴,令人不禁心生親近之感,又不會因此而失了分寸。

“公主殿下過譽了。”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否過譽,你說了不算,朕現在所說的也不算,往後,朕會親自用眼去看。”

望著女皇陛下隱含考量的目光,他的神情很是坦然,絲毫沒有誠惶誠恐,或是因見識了這樣的榮華富貴,而患得患失的情緒。

對洛薩不卑不亢的應對,女皇微皺起眉,招手道:“到前來,洛薩將軍。”

“我聽說你的下屬們,能夠熟練使用連帝國都失去的古老戰法,而不是像法蘭克蠻夷,或是諾曼海盜們一樣,僅會埋頭如野豬般衝鋒?我很期待能在明天的大閱兵上看到他們的身影。”

這是早就跟安娜透過氣的事,洛薩自然不會拒絕。

“我很榮幸能參與這樣的盛典。”

“很好,但我必須提醒你,明天的閱兵場合十分隆重,外邦的使節和賓客們都將雲集於大競技場,你可能需於合適時機出戰,彰顯帝國軍威。”

“陛下您是要我參加團體競技大賽嗎?”

騎士競技大賽中,團體比斗的專案其實往往要比騎士們操持騎槍,相對沖鋒的比鬥更加常見,說白了就是雙方騎士領著各自的侍從,來一場不計生死的械鬥。

很有古帝國時代鬥獸場裡,分成兩隊作戰的角鬥士們的風範,只是那個時代的角鬥士大多是奴隸,這個時代反而成了貴族。

“沒錯,但只是有可能需要你出手,此戰若勝,你和你計程車兵們,每人均能獲得一條紫色絲綢飾帶作為榮譽,以及莊園田產作為賞賜。”

拉蓋亞女皇神情肅然,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彷彿成了“皇帝”這種特殊的生物,就連喜怒哀樂都一同消失了。

洛薩很快就明白了拉蓋亞話中的含義。

大機率是這場團隊競技大賽,是跟外邦人來比鬥,自己和麾下的留任老兵,將作為壓軸,或者說是兜底——若是女皇的自己人能贏,肯定就不需他們出手了。

“我明白。”

“現在,你可以向我宣誓效忠了。”

她伸出白皙的,戴有一枚碩大的紅寶石的手掌。

洛薩猶豫了下,走上前來,單膝跪地,虛握住女皇的五指前端,親吻了一下。

“我向您宣誓效忠陛下,我將會履行作為臣子的義務,替您守護好利馬索爾軍區,不使其受到外敵侵擾,使平民百姓安居樂業,按時繳納規定的貢稅,並在您需要時,應召作戰。”

洛薩的誓詞,顯然是經過斟酌的。

他著重強調了自己只會履行的基本義務,後面的應召參戰,僅是捎帶一提。

女皇似乎並不介意洛薩的保留,正色道:

“按照傳統,你需在修道院中向天父,聖母發誓,並守戒一週,但我知道,你是個虔誠的公教徒,便不為難你接受這樣的規矩。”

“謝陛下。”

拉蓋亞女皇這時,臉上的表情終於和緩了下來:“諸位施法者小姐,皆可來布拉赫納宮作客,朕將掃榻相迎,安娜妹妹也會很樂意款待你們。”

芙琳吉拉翻了個白眼,她早就看這個生過孩子的老女人不順眼了,就算經過多次翻修的布拉赫納宮足夠華麗,她也沒有絲毫來這兒居住的念頭。

切利尼娜漠然站在洛薩背後的影子裡,除了額外的任務以外,她還始終牢記著洛薩最初授予她的“貼身刺客”的職務。

讓娜倒是微笑著行了一個騎士禮。

“好了,今天便如此,明日,我很期待能在大競技場看到洛薩將軍你的英姿。”

目送洛薩離去。

拉蓋亞輕舒了一口氣,躺在墊有天鵝絨軟墊的御座上。

宮廷宦官走上前來,小聲滴咕了一陣。

“哦?”

“康拉德走了?還說跟科穆寧家族的那個小傢伙離婚?”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或許在旁人看來,這個帝國就是科穆寧跟杜卡斯兩個王室巨頭聯合統治的,但她對於科穆寧家族,從來都沒有好感。

甚至於——在她繼位為攝政女皇,看到這帝國如此糟糕的局勢之後。

連帶著對她所出身的杜卡斯家族,都萌生了一種惡感。

以這兩大家族為首的地方貴族,就像是附著於一棵參天巨樹上的寄生藤,他們的觸鬚無時無刻不在汲取這棵巨樹上的養分。

她時常會想。

倘若將這兩隻寄生蟲連根拔起...

她神情微怔,若是如此,帝國恐怕一下子就會四分五裂了。

“布拉納斯怎樣了?”

“他跟君士坦丁堡的許多人都聯絡過了,但很多人都沒給出確切的答覆,他們想要再看一看,待價而沽——但也有幾家,決定跟隨布拉納斯一同反叛。”

布拉納斯將軍的密謀,連蒙費拉託的康拉德都能收到,自然瞞不過拉蓋亞的耳目。

她甚至對此樂見其成,想要藉著這個時機,收回大片科穆寧家族的地產,將其納入皇室直轄當中。

就算偏遠地區,如特拉比松軍區等地不動,以免招致貴族官員們大規模的反對,色雷斯這種京畿腹地,還是要歸皇室直轄為妙。

“可惜,瓦蘭吉衛隊無法動用,只有安娜的色雷斯禁衛軍屬於隱秘力量,可以出動配合。”

拉蓋亞的臉上,露出一絲愁緒。

若非色雷斯禁衛軍這支服用過魔藥,輕易便粉碎了保加利亞人叛亂的軍隊被她派出,又何至於要憂心一場小小的競技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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