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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夏宇龍回到靈山古墓,道破古墓前石柱玄機,因思念母親,重病纏身,刀疤以乳水施救。

三人吃酒到了下半夜,張仙已躺在母親懷中睡著了,夏宇龍也倒在老頭兒的身上睡眼朦朧起來。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姚半仙和老頭兒將豹頭鋪的事情完全拋在了腦後,張宛年聊到家族的事情更是不亦樂乎,他們整整喝光了四壺老酒,桌上盡是一些殘羹。

院內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

姚半仙這才想起正事兒來,他看了看窗外,問起豹頭鋪的事情。

張宛年面色一沉,整個人變得清醒了,他想,既是半仙問起的事情,如實說與他聽好了,他緩緩抬頭,嘆道:“那黃姓人家死得真冤,一夜之間死了二十幾條人命……”

其實,張宛年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很多事情他也只是道聽途說得來,大體上說的和家丁說的相差無幾。

姚半仙問張宛年,見到那黑影的人到底是誰?

張宛年眉頭一皺,卻說是那打更的老者所見,事發的第二天,官差正來查辦此案,豹頭鋪門前集聚了很多來看熱鬧的人。

那打更的老者李木峰和一群人在風木亭扯起了閒語,說頭一天晚上,他打更路過豹頭鋪,正敲打那更頭時,突然感覺背心發涼,不禁打了一個冷噤,不巧一顆雜物卻落入了眼中,正用手去揉那眼睛時,卻隱約見到前方一黑影閃過,還當是錯覺,待定睛正看時,那黑影已然躍上了豹頭鋪的房梁。

那黑影動作甚是敏捷,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很有可能是跳進了豹頭鋪的牆院內。

李木峰以為豹頭鋪遭到了竊賊,便使勁敲打起那更頭來,大聲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小些竊賊……”

說到這裡,李木峰臉色一變,隨即,把話鋒一轉,卻說,能在一夜不動聲色地殺了二十幾口人,定是那陰山老妖才有這等本事,眾人不禁譁然,遇著那幾個官差正查辦此案出來

那幾個官差在人群后聽他說了一會兒話,其中一個官差問李木峰,你見過那陰山老妖麼?

李木峰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話來,那官差警告李木峰莫要妖言惑眾,小心被拿去問官,至此之後,李木峰在鎮上也就消失了……

姚半仙和老頭兒頗感詫異,和家丁記恩說的又有些不同,究竟誰說的更貼切些,他們一時也拿不定了主意。

夏宇龍聽了張宛年的敘說,睡意隨之消散了,他清醒了過來,問道:“張叔叔,真有陰山老妖嗎?”

張宛年道:“當日聽李木峰說陰山老妖是下來捉人的,會妖術,人見了會雙腿痠軟倒地,任憑他處置,他會吸盡人身上的陽氣,可怕著咧。”

老頭兒道:“不見得是那陰山老妖乾的,李木峰事後消失了,他說的這些死無對證,他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不知當不當說?”

姚半仙道:“你我三人在這裡還有什麼拘謹的?但說無妨,你一個糟老頭子能有什麼好的想法,莫非是想把他們都抬出去埋了不成!”

老頭兒坐正了身子,緩緩地道:“李木峰是唯一見到那黑影的,他說一沒人敢說二,他說白沒人敢說黑,誰知道他與那黑影是不是一夥的呢,能找到李木峰那是最好了。”

張宛年面色又是一沉,嘆道:“自從那黃姓人家出事之後,李木峰再也沒有出現在鎮上,世間那樣大,去哪尋他去?”

姚半仙看著張宛年問道:“李木峰是什麼來頭,十年前在鎮上為何沒有這個人。”

張宛年思索著道:“李木峰是從西邊逃難過來的人,你們上陰山那年他便來到了鎮山,也就在那年,由我來主持鎮上的大小事務,不曾想,那年還是個多發之秋,先是一群人自西邊逃難而來,陸陸續續路過龍古鎮,李木峰路過龍古鎮時正遇到大雪封山,鎮上的很多老人相繼死去,先前打更的老者也死了,李木峰出不去,在鎮上呆了半年,對鎮上的風土人情也漸漸地熟悉了,便在鎮上留了下來,鎮上還缺一個打更的人,大夥便讓他負責打更,每家攤派些糧食給他。”

老頭兒問道:“那群逃難的人是什麼族人,是不是西風族?”

張宛年道:“有西風族人,也還有其他族人,我聽李木峰說,在西北大漠那邊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天災,加之西風族首領拓跋胡仙大肆屠殺其他部落的人,連本族內部意見相左的人也不放過,他們只好背井離鄉,一群一群地往中原腹地去了。”

老頭兒心裡十分震怒,右手掌在桌上狠狠一拍,罵道:“這不識好歹的西風族,又在挑事了,上百年的爭鬥他們並未吸取教訓,還牽連到了其他族人,他們遲早會遭報應。”

姚半仙道:“那李木風是西風族人麼?”

張宛年略有思索,說道:“這個我倒沒有細問,我和李木峰的交情並不深,鎮上的人只是見他可憐,孤苦伶仃的,並收留他做了打更的。”

姚半仙繼續問道:“黃姓人家出事那夜天空有何異樣?

張宛年搖了搖頭,回答道:“也並未見有何異樣。”

姚半仙心想,即使天空出現異樣,但時隔多日,太極八卦圖已經不會顯現出那夜的景象了,接著他又說道:“方才和和糟老頭兒已經找到了後來那打更的男子,那男子已瘋瘋癲癲的不知人情世故了。”

張宛年感慨道:“唉,聽說一天夜裡他打更的時候,見到了那一黑影,被嚇得魂飛魄散,他是受到過度驚嚇才變得瘋瘋癲癲的吧。鎮上有傳言說,那黑影時常在豹頭鋪出沒,特別在雷雨之夜,一度我還信以為真是陰山老妖所為,唉……是我太淺薄了,若真有老妖,你們還能回得來麼?”

老頭兒問道:“既然那黃姓人家被滅了門,為何那黑影還陰魂不散、糾纏不休?”

此時,正聽得出神的夏宇龍插上了嘴,帶著稚嫩的聲音說道:“我想,他很有可能是回來尋找什麼東西,如那東西尋不到,他定會經常在豹頭鋪出沒?”

三人被夏宇龍的這番話給怔住了,均認為他分析在理兒,三雙眼睛齊齊地向夏宇龍投去,屋裡陷入了難得的平靜,弄得夏宇龍倒有些不自在了,他靦腆一笑,急忙開口道:“爺爺,我只是瞎說的,呵呵,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老頭兒讚歎道:“好小子,真行,想不到我孫子還有這等判斷的本事。”他笑得合不攏嘴,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夏宇龍的額頭。

姚半仙心道,這小子小小年紀便有超出常人的智慧,如能收他為徒將我的本事傳與他那是更好了,我也算有了繼承人。

話到嘴邊,姚半仙卻打住了,心中又道,臭小子本來就是我和糟老頭兒的孫子嘛,我的一身的本事自然會傳授給他的,一切得從長計議。

院內的公雞打了第二次鳴,姚半仙放在桌上的感念棒微微一顫,他知道已經過了丑時,他透過視窗看了出去,黑黑的天空低垂著,沒有繁星、也無月色,他突然嘿嘿一笑,開口道:“走,去豹頭鋪看看……”

聽到說要去豹頭鋪,夏宇龍突然精神抖擻、睡意全無,他蹦躂著跳將起來。

老頭兒和張宛年好說歹說都勸服不了夏宇龍,尤其是老頭兒,他擔心這大半夜的闖豹頭鋪若是遭遇兇險,自身受到牽累倒不打緊,怕是保護不了自己的乖孫子。

姚半仙非但不勸說夏宇龍,還為夏宇龍打勁兒鼓氣起來:“宇龍是鐵了心要跟著去的,就算你們倆不讓跟著去,他也會偷偷地溜出門跟在我們的身後,那還不如帶上他安全……”他看著夏宇龍,眨了眨眼,問道:“宇龍,你認為爺爺說得在理兒嗎?”

夏宇龍心中大喜,樂道:“嗯嗯嗯……是的,是的,姚爺爺句句在理兒。”

老頭兒無可奈何,使勁地擰了姚半仙的大腿,低沉地道:“你專門出這些餿主意,教壞了我孫子,過了我再找你算賬!”

只聽得姚半仙“啊”地喊出了聲,左手搓揉著大腿疼痛處,他向老頭兒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道:“宇龍也是我孫子,我要教他學本事……”

夏宇龍看著兩個爺爺可愛俏皮的樣子,捂著嘴嘿嘿地笑出了聲。

姚半仙、老頭兒、夏宇龍、張宛年他們四人摸黑穿過了龍古鎮街道。雖說沒有月光,但是還是隱約看見幾個黑影在街上晃動。

張宛年走在最前邊引路,老頭兒牽著夏宇龍的手行走在中間,姚半仙殿後。

鎮上的人都已入睡了,整個龍古鎮寂靜異常,四人刻意放輕了腳步,但那細碎的腳步聲不時地在耳邊響起。

行走了百餘步便來到豹頭鋪門前,張宛年藉著酒勁,輕輕地推開了豹頭鋪的大門。

如是在平日,張宛年絕對不會靠近豹頭鋪的,就連提起豹頭鋪的名字他都覺得晦氣,但在今日他多喝了幾杯小酒,膽量也增肥了些,說到底還是姚半仙在身邊讓他覺得心裡踏實,他堅信,有半仙在,危急時候總能逢凶化吉。

那大門“吱”地一聲開啟了一道縫,恰巧能容納人的身子進出,待張宛年再使勁推那大門時,那兩扇大門穩固自若,已經推不開了。

四人順著門縫依次進入,來到院內發現到處已是雜草叢生,整個豹頭鋪陰森異常。

四人穿過大院,正走進堂屋時,突聽見“啪啪”兩聲清響,堂屋房簷上兩塊瓦片砸在了張宛年跟前,四人心中均是一驚。

張宛年止住了腳步並抬頭往上看去,卻見一隻類似貓狗的黑影行走於房頂之上,那黑影“喵”的一聲便跳到左邊房屋的頂上去了,張宛年心中驚呼道:“還好晚了一步,不然非得頭破血流不可。”

推開堂屋房門,一股黴臭味兒撲面刺鼻,堂屋內蛛網密佈,四人被蛛網裹挾,難於前行,他們點亮了蠟燭,姚半仙和張宛年各持一支,老頭兒將夏宇龍護於身前。

堂屋已是破敗不堪,中堂的牆上掛著黃氏家神,靈臺上擺放著黃家人十八代祖宗的靈位,屋頂上的瓦片漏了一個大窟窿,窟窿四周的方木已經腐朽,等得一場暴雨襲來,屋頂非塌陷不可。

四人檢視了所有臥室的房間,發現房內擺設整齊劃一,無任何打鬥的痕跡,

那二十幾具屍體正平躺於各自的床上,年齡最小的也僅有十二歲,很顯然,黃姓家人確實遭遇到了滅門,屍體沒人入殮裝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已腐化成了白骨。

姚半仙用感念棒翻動著每具屍體的衣物,想從中窺視一些蛛絲馬跡,卻發現每具白骨都十分完好。

可以斷定,這些屍體在死之前沒有遭受到外力的打擊,但頗具疑點的是每具屍體的喉骨微微泛黑。

姚半仙初步判定黃姓人家應是在死後被人灌下劇毒,那毒藥並未流至肚裡,而是停留在了喉嚨處,腐蝕了喉骨,製造服毒自殺的假象,迷惑那官差罷了,但黃姓人家真正的死因尚不明朗,畢竟二十幾口人都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都已死無對證了。

四人在一死者房內分析黃姓人家是因何事被誅殺時,房間的木門吱地一聲開了,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了進來。

老頭兒上前去關門,卻瞥眼看見牆角梳妝鏡裡的視窗邊上站著一個黑衣人,他吃了一驚,眼光急閃,以為是看花了眼,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見噠噠兩聲,姚半仙和張宛年手中的蠟燭雙雙熄滅了。

兩根繡花針齊刷刷地射進了他身旁的柱頭上,老頭兒喝道:“門外是誰?趕快現身出來……”

話說間,老頭兒已抽出腰間的鐵鍬奪門而去,奔到院內,他大聲喝道:“你有本事就出來光明正大的與我打一仗,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算個什麼東西!”

突然,眼見前方兩點極其細微的光亮向自己射將而來,老頭兒向右疾閃,同時揮出了手中的鐵鍬向左格擋。

只聽得“噹噹”兩聲清響,鍬壁迸出了一串火星子,兩根繡花針被鐵鍬翻轉著改變了方道,插進了地上的石縫中。

此時,姚半仙、張宛年、夏宇龍也追了出來,看見那黑影正是一黑衣人,就站在老頭兒正前方不遠處,他的面部蒙著一層黑紗,但夜色如此漆黑,即使他沒有蒙面,也看不清他是什麼人。

還未等黑衣人發出第二波繡花針,老頭兒已奔到他跟前,揮起鐵鍬向他右手臂劈了下去。

黑衣人動作也著實靈敏,連連退去幾步。老頭兒手中的鐵鍬屢次劈空。

黑衣人右腿提勁,向左急轉,趁勢搶上一步,老頭兒鐵鍬起起落落,向四周炸開了花。

只聽得哐噹一聲,鐵鍬打在了黑衣人的天靈蓋上,就在他滾地瞬間,雙手撐著身子,兩腿頻頻交換,向老頭兒踢將而來。

老頭兒毫不客氣,也不講究任何招式了,揮舞鐵鍬猛地一陣狂打,每一鍬都打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不難看出,老頭兒明顯佔據了上風……

但老頭兒畢竟上了年紀,幾個回合下來,他已是氣喘吁吁了,黑衣人卻是越鬥越勇。

夏宇龍擔心爺爺吃虧,叫嚷著奔將過去想幫老頭兒一把,正巧被黑衣人抓了個便當。

忽見那黑衣人雙手閃著綠色的光亮,十個手指頭突然長出長長的利爪來,迎著夏宇龍抓將而來。

姚半仙駭然,想要動身,卻已是遲了一步。

老頭兒搶上前來,俯下身子擋在了夏宇龍面前,唰唰兩聲,黑衣人的利爪刺進了老頭兒的背上。

一陣錐心的劇痛襲遍全身,老頭兒差點暈厥過去,他迅速運氣抵制,但丹田淤阻,提不起任何氣力。

老頭兒強忍劇痛,雙手抱起夏宇龍,快速地向右邊挪去,將夏宇龍拋向正奔跑過來的姚半仙和張宛年接住,急急地喊道:“你們不要靠近,他會使陰冥幽爪,往後退,往後退!”

姚半仙急道:“快使用幻化術,繞到他的身後去,攻他的……”

正話說間,老頭兒已默唸起了風青三教與他的幻化術心決,瞬間他化身成影。

黑衣人的陰冥幽爪又向老頭兒身後抓將而來,但黑衣人卻在老頭兒身子裡撲了個空。

老頭兒的身子如煙霧般輕盈,眨眼的功夫便繞到了黑衣人的身後。

只得聽見“啊”的一聲驚叫,老頭兒手中的鐵鍬已狠狠地刺進了黑衣人的背部。

黑衣人向前踉蹌了幾步便重重地撲倒在了地上,老頭兒掄起鐵鍬,閃電般速度搶了上去,鍬刃已架到了黑衣人的頸部,黑衣人慾動不能。

老頭兒卻感覺到手臂痠麻無力,他眼前一黑,向右手邊側倒而去,他咬牙撐起右腳強力剋制,對著黑衣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地撒野?”

此時姚半仙也奔至了黑衣人身旁。

黑衣人並未作答,正在尋求反抗的時機,被老頭兒看在眼裡,他舉起鐵鍬往黑衣人的右邊肩膀上砸去,想讓他徹底失去反抗,這時候他卻有心無力了,那發麻的手臂幾乎拿不起了鐵鍬,此時若是被黑衣人反擊,定是無招架之功了。

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也刺到了黑衣人的胸前,怒道:“這黃姓一家子是不是你殺的?”

張宛年欲要扯開黑衣人的面紗時,突然一陣煙霧襲來,瀰漫於四周。

啪啪兩聲,老頭兒胸口被黑衣人擊了兩掌,他向後仰倒,連翻了幾個跟頭才撲倒在地,嘴角鮮血直流,一動不動,怕是活不成了。

姚半仙刺出感念棒時,黑衣人向右側身並騰空躍起,張宛年一把扯住了黑衣人的腰部,一塊腰牌從那黑衣人的身上掉落下來,煙霧繚繞中,那黑衣人已經躍上了堂屋房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張宛年追出幾步便停了下來,大聲喝道:“有本事你別跑……”

姚半仙搶上前去試探老頭兒的鼻息,只感覺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夏宇龍心裡難過到了極點,他鼻子一陣酸楚,傷心地哭出聲來,連聲自責道:“爺爺、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懂事,怪我太莽撞了,爺爺您快快好起來,我和你回去,我和你回古墓去,爺爺您醒醒……”

張宛年在地上拾起那掉落的腰牌,發現腰牌上刻著“西風”兩個大字,他困頓不解,將腰牌遞與了姚半仙。

姚半仙已顧不上這許多了,他將腰牌揣入懷中,背起老頭兒向門外奔去,此時東際的天空上已出現了魚白肚,那顆啟明星異常錚亮。

來到姚半仙的“陰陽宮”裡,他們檢視了老頭兒的傷勢,發現老頭兒背部被那利爪抓得極深,八道傷口血流不止。

血液呈紫藍色,胸口上亦留下了兩個黝黑的掌印,怕是已經傷及到了五臟六腑或是震斷了肋骨。

姚半仙內力尚淺,幫不了老頭兒推宮運氣、調理氣血,他叫家丁記恩找來些鹽水,給老頭兒背上的傷口作了簡單清洗,讓老頭兒躺於“陰陽宮”的太極床上。

姚半仙看著不省人事的老頭兒,眼裡微微酸澀,感慨道:“那黑衣人的功夫竟如此陰毒,這糟老頭兒能不能躲過此一劫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說著,姚半仙轉過身去偷偷地抹掉了眼角的淚水,他心裡五味雜陳的,畢竟一路走來,他倆同生死、共患難,雖算不得知己,但也是自己的兄長了,想到這裡,淚水再次模糊了他的雙眼……

夏宇龍每天陪在老頭兒身邊不離半步,這段時間他心情很是複雜,爺爺為了救他身負重傷、性命不保,他對他的行事魯莽而深感自責。

每天夏宇龍幫爺爺熬藥,喂爺爺吃藥,照顧爺爺很是仔細周到。

每天到了子時姚半仙都會來“陰陽宮”給老頭兒施針灸,足太陽膀胱經一百三十四個穴位均被銀針扎刺,疏通了個遍,可老頭兒非但沒有醒來,反而身體一天比一天冰涼,漸漸地連藥都吞不進去了。

姚半仙焦急如焚,深感束手無策,他想去尋風青三來拯救老頭兒的性命,但想到這次是一個人獨闖陰山,他又有些猶豫了,在視窗邊站了好久,他才悠悠哀哀地長嘆了一聲,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那夜張宛年藉著酒勁與姚半仙闖了豹頭鋪,事後他懊悔不已,也惶惶不可終日,害怕那黑衣人找上門來報復,他將女兒張仙送至姚半仙“陰陽宮”躲藏,自己與妻子則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與外界暫時隔離了起來。

張宛年想,事已至此,能躲過一天是一天,是福不是禍,是禍定然是躲不過,如那黑衣人真找上門來,那也是命中註定的事情,怪不了誰,他只希望女兒張仙平安無事就好。

張仙在“陰陽宮”看著夏宇龍乾著急,卻使不上忙,偶爾安慰夏宇龍道:“宇龍哥哥,別傷心,爺爺只是累了,他只是想休息休息,他很快就能醒來的……”

夏宇龍看著張仙卻不說話,但他心裡卻是很感激,聽到張仙的安慰,他心裡更難受了,如果爺爺真是累了那該多好啊,他可以在爺爺的身上撒嬌,捏爺爺的鼻子,撓爺爺的癢,但看著已不省人事、身體逐漸冰涼的爺爺,他知道爺爺並不是累,這次是他闖下了大禍,疼愛他的爺爺或許會永遠離開他了,他愈發地難過起來,獨自蹲在牆角抽泣……

張仙靜靜地守在夏宇龍身旁,一刻也不曾離開。

十天過後,老頭兒才在太極床上悠悠轉醒,看著醒來的爺爺,夏宇龍是樂壞了,他抱著爺爺早已泣不成聲。

經過這一番折騰,夏宇龍懂事了許多,當即和爺爺保證,今後做事再也不莽撞了,只等爺爺休整好了,便和爺爺回靈山古墓去。

姚半仙嗔道:“你這糟老頭兒,到陰間走了一遭,總算知道回來了,連你的壽衣我都幫你準備好了,這幾天可害苦了我們……”

雖說話語間帶有些許責備的意思,但姚半仙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了,他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起來,一個月才洗一次澡的他在當夜便將身上的汙垢全洗盡了。

老頭兒運氣調息了片刻,才緩緩說起了他昏迷這段時間的事情來。

那日,姚半仙揹著老頭兒正要踏進門時,他被一對陰間男女叫住了,那對男女說,反正他五臟已被震裂,是活不成了,就隨他們一同上陰山吧。

老頭兒和那對男女說,他還要照顧孫子,孫子還未長大成人,他現在不想隨同他們離去,那對男女眼見姚半仙就要踏進門檻,他們丟擲鎖陽鉤死死扣住老頭兒的鎖骨。

老頭兒的魂魄便從身上飄逸了出來,再也不能附身,他被那對男女緊緊攙扶著一步步走上了陰山。

來到“冰龍洞”,那對男女將老頭兒交與了風青三,說道:“尊主,人已帶到。”

風青三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那對男女抱手應“是”,便已化作兩隻白鳥飛出了“冰龍洞”,老頭兒甚是詫異,問風青三:“你怎地又把我帶回來了,是不是我陽壽已盡?”

風青三微微一笑,道:“悶了,找你來喝兩杯小酒。”

老頭兒頗為惋惜地道:“我在豹頭鋪遭遇到了黑衣人的襲擊,身受重傷,恐怕是活不成了……”

風青三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老頭兒遲疑了片刻,嘆道:“唉,一把年紀了讓我去哪裡都行,但我最放心不下那小子,如果那小子能自食其力了,我也了無牽掛了。”

風青三道:“正因為此事,你現在還不能一走了之……”

話說間,風青三讓老頭兒盤腿坐於大石塊上,閉目空思、心無雜念。

風青三繞至老頭兒背後,只見他雙手合十、運氣發力,雙手掌間燃起了一團烈焰,他將兩手掌對準了老頭兒魂門和氣海俞兩個穴位,連連擊打下去。

老頭兒難忍作嘔,從口中吐出一股黑黝黝的血液來,那血液噴落處草木均化成了烏有。

風青山又向老頭兒的身體輸入了“三味真火”。

老頭兒頓感五臟六腑被一股真氣護住,胸口的疼痛大減,身體變得舒適輕盈起來。

老頭兒依照風青三的指示,默唸起釋心咒,吞吐納氣片刻,他的頭頂冒出了一股股白煙。

冥冥之中又聽見風青三說:“芸芸眾生,各復歸其根,世間善惡終有報……”待老頭兒緩緩睜開眼睛時,姚半仙、夏宇龍和張仙已在身旁為他料理身後事了。

姚半仙撓了撓頭,思索著道:“難怪那日我揹著你準備踏進門時,我手中的感念棒薇薇顫抖了起來,我道是那黑衣人追來了,當時我心存芥蒂,心想,若那黑衣人追來僅憑我一人之力能否招架得住麼……”

話到此處,姚半仙“嗯”了一聲,點著頭又道:“事後我想,若感念棒對那黑衣人真有感應,為何在豹頭鋪不發出來……”

說著,姚半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在座的道:“終究是和那黑衣人結下了樑子,你們回古墓之後,不知那黑衣人是否會趕盡殺絕?”

姚半仙看著夏宇龍接著說道:“恐怕到時候你是見不到姚爺爺咯……”

老頭兒看著姚半仙道:“若那黑衣人真想要你我性命,他定然不會放針刺滅你和張宛年手中的蠟燭,他本可以一針鎖喉,了結了你我的性命,他那使針手法內勁深厚,繡花針在他手中來無影去無蹤……”

夏宇龍接話說道:“姚爺爺,那黑衣人定是在尋找東西,要說他也只是和那黃姓人家有恩怨,他犯不上和別人家結仇。”

姚半仙“嗯”了一聲,道:“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若那夜他一針鎖喉,我和張宛年也只得乖乖地命喪黃泉了……”

突然姚半仙哦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塊黃色的木質腰牌來,說道:“這是從那黑衣人身上掉落下來的,腰牌上刻著西風兩字,我思索了很久,你看是不是與西風族有關?”

老頭兒接過腰牌,在手中仔細端詳著,他沉思片刻,問道:“這腰牌真是在那黑衣人身上掉落的嗎?”

姚半仙道:“千真萬確,張宛年伸手去拉那黑衣人時,這腰牌正從那黑衣人腰間掉落。”

夏宇龍應和道:“爺爺,我也看見腰牌是從黑衣人身上掉落的。”

老頭兒緊握著手中的腰牌,他臉上的表情更是凝重,他又陷入了沉思,半響,他驚疑道:“這就奇怪了,那黃姓人家和西風族究竟是何關係?這黃姓人家被滅門是不是西風族人所為,那李木峰又與這事有何牽連?”

老頭兒疑竇重生,不祥的預兆籠上了他心頭,總覺得接下來將要有大事發生,究竟是何事他也說不清楚……

老頭兒在姚半仙家裡又住了幾天,經過這段時間調養,他已身壯如初了。

姚半仙也沒閒著,他苦練風青三傳授給他的幻化術,老頭兒又傳授他一些修煉內力、拳腳的口訣,兩者相融相助,他使用起幻化術雖說還達不到高深的境界,但已運用自如、起步如飛了。

老頭兒點了點頭笑道:“如那黑衣人真尋上門來,足以對付他了。”

夏宇龍和張仙整天跟在姚半仙和老頭兒身邊打轉,卻也學到了一些功夫,兩人已在心中有了彼此……

那日清晨,老頭兒和夏宇龍離開了龍古鎮,他倆走的是大路。

出了龍古鎮往西而行,需翻過幾座大山,那山上的黃葉紛紛飄落,路旁枯草叢生,一股寒流正從北面向南侵襲而來。

在翻越第一座小金山時,老頭兒久久矗立,眺望龍古鎮。

龍古鎮上空霧氣繚繞,那霧氣猶如巨大的棉團低低地壓了下來,隨即他轉頭仰望陰山,那陰山高聳挺拔,被霧氣濃裹,更增添了一絲神秘感。

古人常說欺山不欺水,老頭兒則認為水不可欺,山更不可欺,他向陰山深深地鞠了一躬,拉著夏宇龍走入了茫茫大山之中。

出門之前,姚半仙為老頭兒和夏宇龍準備了有些盤纏、衣物,老頭兒知道,若再不動身,待大雪封山後要得走暗道了。

那暗道陰暗潮溼,十年未曾涉足,恐怕有些地方已經塌陷,如被困在暗道裡亦是麻煩之事,不如走大路乾脆利落,那年他懷抱夏宇龍走暗道卻是逼不得已的事情。

老頭兒本想留夏宇龍在龍古鎮和姚半仙學道術,夏宇龍死活不肯,他只想跟隨爺爺,和爺爺學習拳腳功夫。

老頭兒再三權衡,如那黑衣人真找上門來,姚半仙定能自保,只是宇龍年幼力小,若那黑衣人以此要挾,姚半仙肯定會吃虧,待宇龍大了些再來學習本領也不遲。

二人並肩行走,不時地見到枯草叢中竟是一具具白骨,一群黑烏鴉見有人到來,站於白骨上卻無動於衷,淒厲的呱呱叫聲響徹山間,在寂靜的山谷中甚是恐怖詭異。

夏宇龍非但不害怕,反而鬥起烏鴉來,他在地上拾起石子扔向那群烏鴉,其中一隻烏鴉受到了驚擾,撲騰翅膀向高空飛去。

其他烏鴉紛紛騰空而起,淒厲的叫聲讓人背脊發麻。

夏宇龍卻拍手快叫道:“都飛走咯、都飛走咯……”

看著滿地的白骨,老頭兒甚是詫異,他想,莫非這些白骨正是那群逃難的人。

老頭兒尋來一根枯樹枝,走近那些白骨,探出枯樹枝在白骨間翻動尋找,白骨身上的衣物已經腐爛化成了泥土。

在一具白骨壓著的淺土裡發現一白色事物,老頭兒拾起那事物,正是一塊玉器。

那玉器和那黑衣人身上掉落的腰牌一般大小,玉器上刻著“西風”兩字。

老頭兒用衣角擦拭了那片玉器,玉器變得潔白通亮起來,他不禁仰天長嘆道:“偌大的西北之地,竟然沒有他們的棲身之地,真是可悲啊……”

一路行來,都是累累白骨,眼見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老頭兒揹著夏宇龍加快了腳步。

來到靈山腳下,突然聽見前方的草叢中一陣騷動後便不再做聲了。

老頭兒臉色一沉,警覺起來,心道:“是人還是鬼?”他將夏宇龍護於身前,抽出了背上的鐵鍬,喝道:“別裝神弄鬼的,有本事現身出來。”說著便輕悄悄地走了過去。

待老頭兒翻開雜草,眼前卻是一個狼窩,三隻狼崽子在窩裡抱團取暖。

老頭兒心裡的憐憫感油然而生,他想起了十年前和那四名大漢廝殺的那幾只惡狼來,不知它們都是否都還活在人間,他正要伸手去撫摸三隻狼崽子時,卻聽見“啊”地一聲尖叫,夏宇龍跳將起來,雙手緊緊地抱在了老頭兒的大腿上。

老頭兒心裡一驚,急忙扭頭看去,一隻母狼耳根直立,正威凜地站於他二人身後,並擺出了攻擊的架勢,隨時會衝上來撕咬他爺孫倆。

看到了老頭兒的面孔,母狼那兇惡的眼神瞬間變得柔和起來,但它仍站立在原地不動,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麼。

老頭兒看了這母狼,熟悉的面孔在他腦子裡一閃,他心裡有了底兒。

它便是那夜和那四名大漢廝殺的最小的那隻狼,老頭兒隨即吹響了一聲口哨,只見這隻母狼趴在地上撒起嬌來。

老頭兒搶上前去,輕撫著它的頭,撫摸著它右眼角上的傷疤,這道長長的疤痕正是那夜被族長手中的長劍劃傷的。

如那長劍再移下半尺,哪裡還有這隻眼睛,老頭兒心裡一陣酸楚,不禁眼淚簌簌起來。

當老頭兒問起其他夥伴在哪裡時,這隻母狼仰天“嗚嗚”地嚎叫起來,它的眼角滲出了淚液。

看著這一幕夏宇龍驚呆了。

老頭兒道:“宇龍,過來,這狼對我們有恩,今後我們是一家人了。”

夏宇龍似懂非懂地走了過來,他俯下身子撫摸母狼,母狼伸出舌頭輕輕地舔舐夏宇龍的小手。

老頭兒看夏宇龍很是喜愛,又道:“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夏宇龍撫摸母狼面部上的刀疤,他思索片刻,說道:“它臉上有這道疤,名字就叫刀疤吧。”

夜幕漸漸沉了下來,老頭兒抱著兩隻小狼,夏宇龍也懷抱另一隻小狼,他們為母狼挪了窩,“刀疤”和爺孫倆比肩走上了靈山。

來到靈山半山腰,遠遠看見幾塊巨大的石碑矗立於正前方,待走近時看見那石碑的字跡模糊不清,年代已非常久遠。

過了石碑便進入到一個峽谷中,沿著峽谷階梯曲曲折折而上,那階梯狹窄陡峭,只能容下一個人的身子。

夏宇龍行走在最前邊,被老頭兒抽著前行,刀疤行走在最後邊,它不時地環顧著四周,一路上它本能反應,十分警覺。

行得千餘步,來到一開闊處,眼前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石門,石門旁挺立著兩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人臉獅身、也有獸臉人身的怪物,還有一些類似太陽、月亮圖案。

二人將三隻小狼放於石柱旁,夏宇龍好奇心大起,他呆立在石柱旁看了很久,心裡一陣驚喜,轉身對老頭兒說:“爺爺,這石柱裡有東西,我好像能看得懂這石柱裡的圖案。”

老頭兒轉頭看了看石柱,他走了過去,用手撫摸了兩個大石柱,石柱堅硬無比且冰冷異常,哪藏有什麼東西。

老頭兒面對這石柱也有幾十年時間了,對石柱上的事物早已習以為常,他想,宇龍第一次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難免會異想天開,他嗯了一聲,道:“看多了就不奇怪了,快來搭把手,找一些枯草來。”

夏宇龍環顧四周,往懸崖邊上的一堆枯草奔去,哪知右腳踩空滑落了懸崖,刀疤瞬間撲了過去,死死地咬住了夏宇龍的衣角,他的腳下霧氣繚繞、深不見底。

老頭兒臉色大變,幸得有刀疤相助,他疾奔上去,將夏宇龍抱出了懸崖。

頑皮的夏宇龍受到驚嚇不小,他癱倒在地久久緩不過神來。

老頭兒找來一些枯樹枝和枯草,堆放在一起,用鐵鍬將石門右邊的雜草攆平,一個洞穴露了出來,這洞穴足夠容納七八隻成年狼。

老頭兒又用鐵鍬將洞裡的草樹剷除,將事先備好的樹枝和枯草墊於洞中,又把那三隻小狼送入洞口,自言道:“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家了。”說著,他看著刀疤,吹響了一聲口哨。

站在懸崖邊上的刀疤來到老頭兒的身邊嗅了嗅,便鑽進洞中,喂那三隻小狼崽的奶了。

夏宇龍趴在洞口邊上看了一會兒,笑道:“爺爺,它真聽話。”

老頭兒道:“剛才被嚇到了吧,若不是刀疤救你,爺爺到哪裡尋你去,今後一定要對刀疤好!”

夏宇龍翹著嘴,猛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爺爺……”

老頭兒環顧四周,又道:“不要到處亂跑,這四周到處是懸崖,只有一條通往後山的路,也不要亂到後山上去玩。”

夏宇龍指著那石門道:“爺爺,這就是靈山古墓嗎?”

老頭兒回答:“這正是靈山古墓的正門,還有幾道側門在後山上,往後我再帶你去。”

爺孫倆對古墓旁邊已經垮塌的小木房進行了修繕,騰出了睡覺和生火做飯的地方,木屋狹小,已沒了多餘的活動空間。

老頭兒心中明白,一場大雪即將來臨,他又在在附近尋來一些枯樹枝和枯草,將木房圍得嚴嚴實實的。

當晚,爺孫倆就在木屋裡住下了。

夏宇龍躺在老頭兒身旁,帶著稚嫩的聲音問道:“爺爺,靈山古墓裡埋葬的是誰,為何爺爺要在這守一輩子古墓?

老頭兒回答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慢慢就會知道的,今後你要和爺爺好好學本領。”

夏宇龍又問道:“古墓裡可怕麼?”

老頭兒回答:“習慣了就不怕了。”

夏宇龍又問:“爺爺,你進到古墓裡過嗎?”老頭兒回答:“等到天特別冷的時候我會帶你進去。”

爺孫倆就這樣一問一答,聊了好大一會兒天。

突然,夏宇龍問起了他的身世:“爺爺,張仙都有媽媽,為何我沒有媽媽,我的媽媽去哪裡了?”

老頭兒遲疑片刻,猛然記起宇龍母親與他說的話,讓孩子好好地活著,讓他遠離是非恩怨,等孩子長大成人後再去開啟那錦囊……

想到這裡,老頭兒緩緩地道:“你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等你長大後她會來看你,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成長……”

話到此處,老頭兒的聲音沙啞了,淚水噙滿了他的雙眼,在這漆黑黑的夜裡,夏宇龍又怎會察覺得到。

夏宇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繼續問道:“爺爺,我媽媽像張仙媽媽那樣漂亮嗎?”

老頭兒笑著回答:“是的,你的媽媽和張仙媽媽一樣漂亮。”

老頭兒一邊回憶夏宇龍母親的容貌,一邊描繪給他聽,夏宇龍靜靜地聽著,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靈山古墓方圓十里無一村一寨,自然是聽不見雞打鳴的聲音了,爺孫倆一直聊到了深夜……

夏宇龍睡意正濃,想象著母親的容貌漸漸地進入了夢鄉,突聽得古墓中悶聲傳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吼,在極其靜謐的深夜裡響徹整個山谷。

夏宇龍受到了驚嚇,跳將起來,驚叫道:“爺爺,這聲音好恐怖,我怕我怕……”

老頭兒將夏宇龍抱在懷裡,安慰道:“別怕,別怕,這聲音以後會經常聽到,就像在夜裡公雞打鳴一般,聽得習慣就好了。”

這天夜裡,夏宇龍均被古墓中的狂吼聲驚醒了好幾次,幾天下來,他漸漸地熟悉這嘶吼聲了,也不敢害怕了。

老頭兒心裡明白,宇龍內力尚淺,若早早將宇龍帶進古墓,那狂吼聲會將他的七孔震得出血,當下最要緊的是提升他的內力。

一天夜裡,靈山上空的陰雲散去,夜空中繁星點點,不時有流星劃破天際。

夏宇龍卻無半點睡意,他對那夜空中的繁星趣味甚濃,老頭兒陪著他在屋外坐了很久,身旁還有三隻小狼崽陪著。

在這繁星之夜,夏宇龍卻很少和爺爺說話,困了,夏宇龍在屋內拿來草蓆墊於地上,他就躺在草蓆上仰望夜空。待他沉沉睡去時,老頭兒才將他抱進屋內。

天亮了,只聽得屋外風聲四起,夏宇龍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爺爺已不在床上,木門緊閉,屋裡只有他一人,他起身穿戴好衣物,待開啟那木門時,一股寒流撲面而來。

天空中雪花飄飄落落、綿延不盡,滿山遍野已是銀裝素裹。夏宇龍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縮回屋內,加了一件厚衣服,出到門外,已不見爺爺蹤影,他提起嗓子,大聲叫喊道:“爺爺,爺爺。”

不見有任何應答,卻驚起了四周的飛鳥,他來到狼洞口,俯身看去時,那三隻小狼崽睡得正酣,母狼也不見了,他伸手去撫摸小狼崽,小狼崽抬頭睜了睜眼後又埋頭睡去了。

夏宇龍想把小狼崽掏出洞外玩,他看了看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立刻罷了手,擔心凍壞了小狼崽的身子。

突然聽見後山上有踩踏積雪的“沙沙”聲傳來,只見老頭兒肩上挑著花花綠綠的事物,右手握著鐵鍬,刀疤緊跟在爺爺身後,他們從後山緩緩而下,踏出了一條長長的印痕。

夏宇龍心喜地叫道:“爺爺,爺爺,你們去哪裡來,我等你們好半天了。”

老頭兒加快了腳步,問道:“你咋醒來了,快多睡會兒,我在爐子灶裡生了火,別凍著了。”

夏宇龍向石門邊上的爐灶看去,只見爐灶裡的火已經熄滅,只剩下了一些灰燼,想必他們出去有很長時間了。

待老頭兒走得近些時,只見他肩上擔著的是幾十只野山雞和幾隻野兔。

老頭兒將野雞和野兔放在了爐火邊上,拍了拍身上的雪,說道:“下得緊,已經封山了,這些也夠吃上一段時日了……”

原來在天矇矇亮時就開始下雪了,老頭兒想在大雪封山前弄些存貨,他帶著刀疤進了後山,黑壓壓的天空普降大雪,好多山雞和野兔來不及躲藏,在雪地裡迷失了方向。

此刻也正是老頭兒施展拳腳的大好時機,他在雪地裡“翩翩起舞”,掄起鐵鍬一打一個準,在刀疤的協助下他收穫頗豐。

接連幾天,夏宇龍遵照老頭兒的意思苦練內力。

每日晨時練習“純陽開泰”心法,這是內力的根基,盤腿吐納半個時辰後全身氣血順暢、精力充盈。

午時練習“步陽奪天罡”步法,這是修煉內力的上乘功夫,待雙手、雙腳掌心炙熱滾燙後應立即罷手,否則虛陽之火攻心,輕則走火入魔、惘惘終日,重則心房崩瀉、一命呼呼。

傍晚練習“步陽奪宮”心法,一股真氣護住體內,如行走可健步如飛,如閉目可裸身躺臥於冰天雪地中半個時辰而身體無大礙。

老頭兒知道,練習“步陽奪天罡”非得循序漸進不可,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每天他只需夏宇龍點到為止。

一天夜裡,夏宇龍夢話不止,說話時而含糊不清,時而又說道:“芸芸眾生,你我皆無仇怨,為何要趕盡殺絕,逼我等於絕路,媽媽、媽媽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老頭兒被話語聲驚醒,他輕聲叫了夏宇龍的名字,卻不見應答,夏宇龍依然沉睡於夢中,他側身撫摸夏宇龍的額頭,只覺滾燙如火,伴隨著滴滴汗珠。

老頭兒駭然,心道:“莫非他練習步陽奪天罡超過了度量?”

但又想,不大可能,每天傍晚宇龍均按照天罡星方位走了三十六步,每一步的發力和方道都無錯漏,每邁出一步,腳上總是得到源源不斷的地心之力,行走至三十六步天壽星時身子總是面向北方,而後站立吐納片刻,從頭至尾練習也不到半個時辰。

老頭兒有些茫然,他拿捏了夏宇龍右手腕,只覺脈象紊亂,他的背心不由得滲出一陣冷汗來……

老頭兒心中啞然,若宇龍再練習步陽奪天罡,恐將性命不保,現在他還小,那“純陽開泰”心法都還未練熟悉,就讓他練習內力的上乘功夫,實在是為難他了。

第二天傍晚,夏宇龍見老頭兒遲遲不教他練習步陽奪天罡,便問道:“爺爺,你為何不教我了?”

老頭兒笑道:“你還小,等把純陽開泰練習好爺爺再教你也不遲。”

夏宇龍哪裡願意,極不情願地道:“爺爺說話不算數……爺爺快教我、爺爺快教我……”他非得讓老頭兒教他步陽奪天罡不可,他已經習慣了每天的練習。

老頭兒道:“練習步陽奪天罡按理說脈絡應越是清晰,但你的恰恰相反,我是擔心你……聽爺爺的話,先把純陽開泰心法練習好。”

夏宇龍的小拳頭捶打著老頭兒的背部,撇著嘴道:“爺爺說話不算話,是烏龜。”

老頭兒微笑道:“那我孫子宇龍就是小烏龜。”

夏宇龍被老頭兒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正值三隻小狼崽從洞中爬出,他哼了一聲,奔跑過去和小狼崽一起玩耍了。

接連幾天夜裡,老頭兒都聽見夏宇龍說著同樣的夢話,夏宇龍的脈象依舊紊亂,這讓老頭兒有些不知所措。

次日,老頭兒問夏宇龍是否還記得夜裡的夢。

夏宇龍想起了夢裡那驚恐的一幕,臉色微微一沉,顫顫悠悠地道:“爺爺,我每天做同一個夢,夢見有很多很多的人被一群身穿長袍的大漢殺害,極其恐怖,我一個人在這些屍首中尋找我的媽媽,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說著夏宇龍傷心地哭出了聲,他抽泣著問道:“爺爺,您說我媽媽還在人世嗎?”

老頭兒遲疑片刻,心情甚是複雜,莫非宇龍有先天知覺?他俯下身來,將夏宇龍摟於懷中,問道:“怎會做這般噩夢?”他輕撫著夏宇龍的頭,繼續說道:“你母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把你暫時留給爺爺,等你長大了她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了,你別怪媽媽好嗎,她有她的苦衷……”

老頭兒說話有些哽咽了,他又問道:“你告訴爺爺,你想什麼了,為何每夜都做同樣的噩夢?如是遇到鬼怪來驚擾你,爺爺修理他,在靈山上爺爺說了算。”

夏宇龍轉身指著石門邊的兩根大石柱道:“我的噩夢就源於這兩根石柱。”

老頭兒更是駭然,他仔細端詳著兩根石柱,那石柱已然長滿了青苔,依稀看見右邊石柱的頂端刻著月亮,左邊石柱的頂部則刻有太陽,在太陽的附近刻有兩個圓球,兩個圓球被一條直線連著,那線上坐著一個事物,長得像人的樣子。

在太陽下方則是一群勞作的人,在月亮下是一群躺著熟睡的人,再往下看時,卻見兩根石柱刻痕凌亂、毫無章法。

待定睛細看片刻,隱約見到凌亂中左邊石柱則是一群面部凶神惡煞,手舉長刀的人,那些長刀正砍向右邊的石柱,而右邊的石柱則是一群手腳被束、雙膝跪地的人,他們有些面部憂傷,有些低垂著頭。

再往下看時,卻見兩根石柱光滑如洗,石柱的中下部卻雕刻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有人臉獅身、也有獸臉人身的怪物。

夏宇龍說起了這兩個石柱裡隱藏的玄機。

石柱裡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甚是愜意,然而一群外來族人的到來卻打破了他們的安寧,不知是外來族人向他們舉起了屠刀,還是他們大肆屠殺外來族人,後來發生了一場極為血腥、恐怖的大屠殺,再後來其中一方已被滅盡,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老頭兒詫異至極,他呆立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想起了幾百年前的事情,那幾年正值旱災、火災肆虐,中原和西北大漠都餓死了很多人。

西風族被一群外族入侵,這群外族人不知來自何處,手段極其殘忍,西風族各部落原本就不團結,受外族入侵後卻緊緊抱在了一起,對那群外族人反擊了十年時間。

在龍梁山戰役中,那群外族人大部被圍殲,頭領也被誅殺,還俘虜了上千人,但被俘虜的人並未倖免,而是被砍了人頭懸掛於他們必經之路的叢林中,從此這群外族人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趕走外族人後,雅金達統一了西風族各部,然而傳位至金雅母時,西風族又開始鬧起了內鬥。

老頭兒心裡暗暗稱奇,心想,這小夥天資過人,日後必成大器。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驚奇地問道:“你是如何看出有外來族人入侵的?”

夏宇龍回答:“我從那太陽旁邊的兩個圓球猜測的,我懷疑他們是天外來人。”

夏宇龍並未說得十分詳盡,老頭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便不做聲了,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沒有追根細問,心想,世間稀奇古怪、難於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宇龍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老頭兒又問:“你又是如何判知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夏宇龍指向石柱的空白處道:“爺爺,你看,這石柱表面光滑、空無一物,我也只是直覺臆斷,他們不是消失了是什麼?”

老頭兒點了點頭,道:“嗯,說得有道理。”他看著石柱下方,指著石壁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又問道:“這些半人半獸的又作何解釋?”

夏宇龍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我只覺得這些好玩,沒有做過多的念想,莫非他們都變成了這些怪獸模樣?”

老頭兒思索了片刻,嘆道:“唉,極有這個可能。”他本想將西風族與外族人爭鬥的事情說與夏宇龍聽,隨即轉念又想,宇龍現在還小,不可亂了他的心智,等他長大成人說也不遲。

老頭兒扭頭看著夏宇龍,又道:“在石柱上見到的事物我們只作猜想,不可論了真,你現在還小,跟著爺爺好好學本事,不可胡思亂想了,安安心心地等媽媽回來,好嗎?”

這時,那幾只小狼崽已出洞玩耍了,它們向夏宇龍和老頭兒奔跑了過來,母狼則守護在去往後山的路口,大雪依舊封山,一隻飛鷹嘶叫著掠過靈山上空。

自那天后,夏宇龍猶如中了魔咒,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夜裡在睡夢中還不停地喊著媽媽,並翻爬著坐起身來指著前方驚叫道:“他們在那裡、他們在那裡。”

那憐弱的哭喊聲牽扯著老頭兒的心,在這冰天雪地中老頭兒一時間也束手無措,若是姚半仙在這兒就好了,他點子最多,大雪封山,要去鎮上尋他亦是極為不便。

夏宇龍進食漸少,身子骨日漸消瘦,狀況愈是不佳。

老頭兒心急如焚,他坐於床邊,撫摸著夏宇龍滾燙的身子,不禁眼淚簌簌起來,哽咽道:“爺爺沒有照顧好你,爺爺對不住你。”

淚水亦從夏宇龍眼角滑落,他安慰老頭兒道:“爺爺,別哭,爺爺對我最好了。”

聲音甚是微弱,老頭兒聽得心碎一地。

悲傷之中,老頭兒已收拾起幾件厚衣物,他決定背上夏宇龍走古墓暗道去鎮上尋姚半仙,已沒其他法子,也只有這條路子了。

這時,正淌著乳水的刀疤走進了屋內,它將老頭兒手中的行囊搶了去咬在嘴裡,老頭兒大惑不解,急道:“你也想和我們去嗎,你去了你那三個小崽子咋辦,你在這守著古墓,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只見刀疤躍上床來,將那奶汁滴至夏宇龍嘴上,夏宇龍張開嘴,吮吸起奶嘴來,夢中哭喊道:“媽媽……”

夏宇龍接連幾天喝了母狼的乳水,漸漸地有了氣力,加之又唸誦老頭兒傳與他的釋心咒心法,他精神大振,沒過幾日已是健步如飛了。

夏宇龍道:“爺爺,這釋心咒心法念誦之後心曠神怡如明鏡,體內真氣盈盈,有使不完的氣力,最可貴的是祛除心中的雜念。”

老頭兒微微笑道:“是啊,若是今後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唸誦一遍釋心咒,這釋心咒可化解心中之悲痛,還可逢凶化吉,學問可大著咧。”

夏宇龍結合釋心咒心法苦練步陽奪天罡,內力進步十分驚人,一天,他和三隻小狼玩耍逗趣兒時,向它們展示了內力,只見他縱身一躍,跳到了聳入雲端的石柱頂部,看著自己已身居高處,他眼前一陣暈眩,差點掉落了下來。

老頭兒驚叫道:“別亂動,快跨出爻步……”

話音未落,夏宇龍身子已微微傾斜,踩著石壁輕盈如飛燕般緩緩而下。

夜已深了,天空異常清朗,一條星星點點的光帶正橫跨在東西方的天宇中,煞是好看。

夏宇龍躺在老頭兒懷中,靜靜地仰望夜空,一堆旺火在他們身前跳躍,刀疤一聲不響地趴在旺火邊上。

在遙遠的西北大漠,幾隻史前獸正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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