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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
農曆二月初二,天津衛。
街頭巷尾交響著生活的樂章,商販的吆喝聲、行人的喧囂語,如絲如縷,細密編織著這幅人間煙火圖。
陽光含羞從雲隙中灑下,溫柔的撫摸著路上青石板,為忙碌而溫馨的市井畫卷,點綴一抹明媚的亮色。
衚衕深處一棟二層小樓,身著學生裝,年方二十的許青雲靜默佇立在窗扉之前,雙眸宛如幽深的古潭,無聲凝視著窗外。
“出來了。”
許青雲猛然起身,雙眼如鷹隼般銳利的盯向窗外,斜對面院子內出現了道身影,正是他這次抓捕行動的目標,悍匪胡七。
一個月前,許青雲進入天津警察局,剛來便被任命為代理班頭,今天這個任務對他非常重要,完成這個任務,頭上的代理倆字便可以去掉。
“我過去等著。”
站在許青雲身後的左金方立刻下樓,他是許青雲的同鄉,原是許家佃戶,忠實可靠。
許青雲站在背光之處,繼續觀察。
胡七在院子裡洗把臉,晃悠了會,終於向外走去,許青雲在暗中注視著他離開。
此時左金方已到兩個衚衕相連的拐角處,他們整個班的人都在,等著胡七過來自投羅網。
“砰。”
許青雲剛到樓下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棍棒敲擊聲,快步來到伏擊處,胡七已被七八個人死死按在地上,正給他綁著繩子。
“青雲哥,抓到了,是胡七,他身上帶著槍,匣子槍。”左金方高興彙報,手上拿著搜出的戰利品。
“好,帶上頭套,押回去。”
許青雲輕輕點頭,胡七身上揹負著十幾條命案,包括他們警察。
四年前,日本特務為了接走那名傀儡政權的重要人物,在天津製造了場震驚世人的血案。
由兩千多名土匪、惡霸、兵痞等烏合之眾組成的便衣特務隊,帶著滿腔的瘋狂和貪婪,突然像蝗蟲般從日租界傾巢而出。
惡徒手中緊握各式各樣的兇器,見人就砍,見物就搶,胡七是暴徒中的一員,警察局通緝他多年,今天這個劊子手終於落網。
回到警局,胡七直接被帶進到刑訊室。
“胡七,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審訊室內,燈光昏暗而冷峻,許青雲端坐在審訊桌前,直視吊在對面的胡七。
頭套被拿掉,胡七看了眼周圍,頭抬的很高,沒有說話。
許青雲撇了他一眼,平靜說道:“給他上點菜。”
刑訊室內頓時響起了慘叫聲,這裡刑訊工具很多,皮鞭,烙鐵,老虎凳等等,應有盡有。
一小時的嚴刑拷打,胡七已是氣息奄奄,半小時前扎指甲的時候,他便承受不住,承認了自己四年前殺人的事實。
可惜許青雲沒打算這麼放過他,在許青雲的示意下,幾人將胡七按在老虎凳上,脫掉了他的衣服和鞋子。赤裸的腳心同樣是刑罰之處,若是怕癢的人,單單撓腳心便能讓他生不如死。
許青雲突然起身,來到胡七的對面。
他看的是胡七那雙赤裸的腳。
許青雲的靈魂來自後世,是全國有名的足跡專家,觀察足跡能判斷出性別、身形等情況,這手絕活引來了警察的關注,配合警察破獲過不少重案要案。
透過足跡可以判斷人,反推看腳一樣能發現線索。
注意到胡七大拇指腳縫的輕微痕跡,許青雲眼角不自然跳了下。
腳縫中有明顯勒痕,且縫隙略大,這種痕跡許青雲見過不少,喜歡穿人字拖的大都如此,但這個時代國內並不流行人字拖,有這種樣式的則是部分草鞋和木屐。
他可以斷定,胡七腳上的痕跡是長時間穿木屐所留下,而且是日本木屐。
許青雲前世是足跡專家,不僅精通足跡,對其他各類痕跡頗有研究。
特別是日本人,後世技術進步,全是超清,看的清清楚楚,許青雲總結出過不少關於漏斗方面的經驗。
日本木屐尺寸略小,後跟部分翹起且短,這樣的的木屐看起來更為精緻,但長時間穿的話,會在腳後留下道斜痕,在中國則沒有這種情況。
胡七的腳後跟有這樣的斜痕,至少二十年才能留下的痕跡。
許青雲若有所思,胡七的身份有問題。
他不是中國人,是日本人。
什麼樣的日本人會隱瞞自己,特意用中國人的身份活動?
答案只有一個,日本特務,或者說日本間諜。
至於他是不是長時間在日本生活的中國人,許青雲根本沒去想,這年頭有日本留學經歷巴不得所有人知道,更不用說胡七是名悍匪。
此刻胡七正被架高雙腿,往他的腳下增加磚塊,這樣收縮的力量會全部集中在腿部關節處,老虎凳刑罰最大的痛苦便來自於此,嚴重者可以讓膝蓋骨直接折斷。
三塊磚頭之後,左金方讓人墊上了第四塊,胡七發出悽慘的嚎叫,不斷求饒,但絲毫沒提自己真實身份的事情。
許青雲突然起身,來到胡七面前,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很優秀,偽裝的非常好,但你真以為,這次抓你僅僅是之前所犯的事?”
“什麼意思?”
胡七心頭猛然一震,神色微驚,很快便恢復如常。
左金方等人疑惑看向許青雲,不明白班頭為什麼這麼問,許青雲則是凝視著胡七:“說說吧,為什麼偽裝成中國人,這次回來又有什麼任務?”
他眼神中的驚色閃的很快,但無法瞞過一名擅長細節的足跡專家,許青雲的猜測沒錯,胡七不僅是純正的日本人,還是潛藏的日本間諜,他這次返回天津是執行一項重要任務。
“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所以回來。”
胡七奄奄一息的回道,依然沒有承認,並且裝的很像,只看他的樣子,不少人會認定他說的是實話。
“金方,你去總局,讓我哥來一趟,不要打電話,直接過去。”
許青雲沒搭理他,胡七是日本間諜,不是普通的悍匪,這個案子超出他小小班頭的處理許可權,必須要有更厲害的人幫他撐腰。
“是。”
左金方領命離開,許青雲抬起手,示意手下繼續增高胡七腳下的磚頭。
“啊……”
胡七雙腿被高高墊起時,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再次發出哀嚎。
‘咔嚓’聲脆響,胡七的膝蓋骨終於承受不住,當場碎裂,豆大的汗珠從胡七額頭流下,突然他的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澆醒他。”
許青雲下令道,幾名手下微微一怔,馬上抬出水桶,滿滿一桶冰水,讓昏迷過去的胡七瞬間清醒。
“繼續,給他貼加官。”
許青雲的聲音如寒冰般冷冽,不摻雜任何情感,幾名手下卻是心裡一顫。
他們沒想到,這個年輕的代理班頭手段竟然如此狠辣,所有人動了起來,每個動作異常麻利,小心翼翼,生怕有疏忽。
許青雲是一個月前進入的天津警察局,不過能做班頭完全是因為堂哥許青石。
天津警察局分為三個大隊,一個直屬馬隊,許青石是最重要一大隊隊長,局長心腹,手下有五個中隊,六百多人。
有這樣的關係當上班頭不難,但需要功勞來穩固他的位置,作為後世人,許青雲非常明白朝陽群眾的重要性,穿越後不久便佈置了幾名眼線,胡七的出現便是眼線提供的情報。
貼加官強烈的窒息感和身上的痛苦,使得胡七渾身發顫,全身被汗水打溼,沒一會再次暈了過去。
連續昏迷幾次,左金方還沒回來的時候,胡七終於支撐不住。
“停下,我說,我都說。”
喘了口氣,胡七終於交代:“我本名叫山下君山,代號黑牛,滿鐵情報處行動科隊員,這次奉命返回天津,配合情報科的人執行一項行動。”
果然是日諜,許青雲眼睛眯了眯,繼續問道:“你們來了幾個人,執行什麼任務?”
“三個,上面沒說具體任務是什麼,只告訴我到天津後,情報科的人會和我聯絡接頭,讓我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
胡七喘著粗氣,他接受過痛苦訓練,但強度完全沒辦法和現在相比,這個年輕人很懂分寸,一直沒用致命的刑罰,始終讓他在生死邊緣徘徊,這樣的刑罰實在是太痛苦。
“那兩人在哪?你怎麼和情報科的人接頭?”
“他們兩個被我安排在了城外的小鎮,等我拿到具體行動任務後再去接他們,接頭訊號情報科的人會在報紙上通知我,內容是……”
胡七交代的很徹底,他是滿鐵情報處行動科的特務,因為精通中國語言,八年前便以中國人的身份做事。
胡七剛交代完,左金方便跑了進來,隨即另外一人跟著走進刑訊室。
“哥,您來了。”
見到左金方身後的人,許青雲立刻起身,進來的那人約莫三十有餘,一頭整齊的短髮下是雙沉穩的眼睛,散發著從容不迫的氣質。
“聽說你抓了個通緝犯?”
許青石微笑回道,弟弟不錯,這次案子是他自己找到的線索,並且成功抓到了人,有這份功績在,他的代理班頭完全可以扶正。
“您先看看口供。”
胡七尚未簽字畫押,但不影響許青石瞭解情況。
許青石接過寫好的口供,看到名字後稍稍一怔,許青雲抓到的竟然是悍匪胡七?
胡七殺害過他們警察,是重要通緝犯,抓到他的意義很大。
繼續看下去,沒多久他突然愣在了那,眼中充滿了驚色,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許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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