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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觀的身軀,在空中急速墜落,而在他心中默數到「十」的時候,他的足尖終於觸碰到了地面。
束觀以閃電般的反應,微微屈了下膝蓋,然後就站穩了身形。
他的數學和物理依然不怎麼好,所以算不出自己在空中自由落體了十秒鐘的時間之後,到底下墜了多長的距離。
但是以一位修行者對空間距離的感覺,束觀覺得自己應該起碼下墜了五百米左右。
而在這沒有任何光線,幾乎是絕對黑暗的地底深處,束觀的目力也是大受影響。
他只能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現在所站之處,不再像剛才跳下來的穴洞那般狹窄,而是身處一個頗為寬敞的空間當中。
前方似乎有什麼東西,但是他卻看不清。
只是鼻間傳來的那種如麝如蘭的香味,卻是越發濃郁了。
然後束觀從懷中掏出了火石火鐮,作為一位菸民,自然會隨身帶著點火之物。
這也算是抽菸的好處之一。
束觀拿著火石火鐮擊打了一下,幾顆火星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閃亮。
束觀靈力微轉,以神念控制靈力,施展除了御火術。
像這種最基礎的道術,對於束觀來說,捏不捏道訣都沒什麼影響。
而隨著束觀施展出御火術,黑暗中的幾點火星,瞬間就變為了一團烈火,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這個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光明的地底洞穴中,終於再次引來了光明。
束觀一隻手依然握著牛耳尖刀,另一隻手抬了起來,讓那團烈火落於掌心之處,然後抬目望去。
下一刻,他就看見一副巨大的屍骨。
那副屍骨就在他身前五六米遠處,斜斜靠在一塊石碑之上。
屍骨大約有三米餘長,通體呈一種血焰般的紅色,質地宛如玉石般潤澤。
至於形狀,怎麼說呢,它的軀幹和四肢的骨架,除了大之外,和人族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它的頭顱骨骼,看去卻絕不像人族的頭顱,更像是馬,羊或者牛之類動物的頭骨,而在它的身下,還有三條細細的尾骨。
……原來,那個湓神真的存在……
……原來,湓神已經死了……
束觀沉默了一下,接著往前走了幾步,想要仔細看一些這個久遠年代之前巫族大神通者的屍骨。
而當他靠近那湓神屍骨之時,鼻間的麝香之味就更濃郁了一些,看來這種奇異的香味,就是從這具屍骨上散發出來的。
如果這個名字為「湓」的巫族大神通者,真的是屬於魁隗氏時代,也就是封神時代末期的生靈的話,那麼距如今起碼有近四萬年的歷史了。
如此漫長久遠的歲月,雖然血肉早已腐化,但屍骨卻還能保留下來,甚至還能散發異香,可見當初這位湓神的強大。
束觀走到了屍骨之旁,將掌心處的火團湊近了過去,接著目光突然一閃。
因為他發現,在這湓神深紅如焰的屍骨之上,有許多澹澹的金色斑痕。
束觀蹲了下來,仔細看了一會。
只見那些金色斑痕纏繞附著在湓神的屍骨之上,宛如一條鐵鏈緊緊捆縛住湓神屍骨般,看去不像是湓神身上的自身之物。
不知為何,當看到這些金色斑痕的時候,束觀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些凜凜之意。
於是束觀將手中的火團湊得更近了一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些金色斑痕。
只是下一刻,束觀本能般整個人彈射般往後飛退了幾米。
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看見湓神屍骨上某一條金色斑痕,似乎動了一下。
就像是一條本來在沉
睡中的小蟲,因為火焰的靠近,感受到了溫度的變化,以至於突然甦醒了過來一般。
束觀的心底升起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他站在離湓神屍骨三四米外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恐懼,然後再次朝湓神屍骨望去。
剛才他看到的那塊動過的金色斑痕,此時靜靜地附著在湓神屍骨之上,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
但是束觀確信自己剛才絕沒有看花眼,那塊金色斑痕像是小蟲般蠕動了一下。
束觀凝立不動,舉著手中的火團,默默盯著湓神屍骨上的那些金色斑痕。
他就這麼站了足足半個小時之久,這其間眼睛一眨也沒有眨過。
在半個小時之後,束觀再次看見了某一處的金色斑痕,微微蠕動了一下。
果然,這些金色斑痕是會動的!
憑藉著獵人般的超強耐心,束觀再次確認了自己原來並沒有看錯。
此時他心中的恐懼已經消散了不少,那些金色斑痕雖然會「動」,但是從目前來看,對他似乎沒有什麼威脅性。
只不過束觀也絕不會再靠近那些金色斑痕就是了。
當然心中還是有很多疑惑,就是這些金色斑痕到底是什麼東西?
如果說這些怪異的金色斑痕,在湓神死前就已經存在於湓身的身上,那麼數完年的時間過去了,湓神的肉身都早已腐化了,但這些金色斑痕居然還保持著一種「活著」的特性,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金色斑痕是後來才一種進入此處,附著在湓神屍骨上的一種奇異之物。
……可供判斷的資訊太少,無法推斷結論……
束觀如此想著,還是那句話,終究是憑自己如今的眼光見識,還不足以窺探這件事情的真相。
然後束觀的目光,轉向了他處。
只見這個地底深處的洞穴,裡面的空間高度大致像當一個三層來高的樓房,左右橫寬二十來米左右,地面之上有不少不知什麼東西腐爛之後留下的痕跡。
時間已經過去了數萬年,連湓神這樣大神通者的肉身都已經腐爛,更何況是其他東西。
回許在數萬年之前,這個湓神就住在這個地底洞穴之中,但是如今這裡卻已經看不到任何他生活過的痕跡了。
這地洞中剩下的,只有他的屍骨,還有他身後的那座石碑。
然後束觀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座石碑之上。
如果這個地方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沒有人進來過,沒有人移動過湓神的屍骨,那麼湓神就是靠著這塊石碑死亡的。
而在湓神屍骨頭顱的上方,有一行字,字跡深入石碑之內。
「崑崙一戰,巫族自此絕於天地之間。」
在這裡要說一下的是,目前大華通用的大華文字,並不是大華天朝立朝後創造的,甚至都不是人族創造的,按照善已觀道藏閣典冊上的記載,大華文字的來歷極為神秘玄妙。
乃是在這方天地初開之際,有無數的文字自天而降,被天地間最初的那些生靈記錄了下來,流傳至今。
所以大華的文字,無數年來傳承至今,從來沒有哪一個文字的寫法被改變過。
因為每一個文字中,都蘊含有神秘的力量。
儒門的字秘術,就是調動這些文字中神秘力量的法門,不是說其他宗門的修行者就無法運用文字的力量,像道門的道訣,佛門的佛號,某種意義上也都是在動用那些文字中蘊藏的神秘之力。
只不過儒門的起源跟那些文字有著極深的淵源,所以儒門更加擅長使用這些文字的力量而已。
而從天地初開至
今,無論是哪個種族的生靈,一直都是使用同種文字,巫族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束觀看著石碑上的那行文字,心中有著無比的震撼。
崑崙之戰?巫族滅絕?
如果傳說中這湓神生活的時代是真實的話,那麼這件事情應該是發生在封神時代末期,而且應該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過善已觀道藏閣的典籍中,卻沒有任何關於這件事情的記載。
不過當初師傅李至霞也說過,自天庭徹底統御三界之後,在天庭之前那幾個元會時代發生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經掩埋在了歲月長河的河底之下了。
這一刻的束觀,有種自己不經意間,揭開了蓋在歷史真相之上厚重的黑紗,得窺某些隱秘的顫慄感。
當然,他此時所窺見的,連真相的一角都算不上,只是知道在數萬年之前,曾經發生了一場名為崑崙大戰的戰鬥,直接導致了巫族的滅絕。
至於崑崙之戰的起因是什麼,當時又是什麼人發動了對巫族的戰爭,這些最重要得真相束觀依然是一無所知。
然後束觀繞過了湓神屍骨,因為那些詭異的金色斑痕的存在,所以他是保持著五六米遠的距離繞過去的,接著來到了那石碑的背面。
緊接著,束觀就是勐然一怔。
因為在這石碑的背面,同樣也有字,而且是很多字,密密麻麻地幾乎佔滿了這座四米來高,兩米來寬的石碑的碑面。
束觀舉起掌心處的火團,抬目朝石碑上那些字跡看去。
「吾自此處江中而生,生時得「湓」字之秘,是以以此字為名……」
當看到石碑上的第一句話時,束觀就馬上呆了一下。
關於上古巫族,無父無母,秉持天地精氣或者是某種道意而生的事情,他在典籍上是看到過的。
但是沒想到這個湓神居然就是在這處大江中誕生,倒是有些讓人意外。
另外,得「湓」字之秘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巫族的誕生,還跟那些自天地誕生之處,就從天上降下的文字有關?
本來束觀以為那個湓神的名字,就是隻是一個普通的名字而已,想到卻與文字中的神秘力量有關。
不過「湓」這個字的意思,好像本來就是水往上湧的意思。
束觀想起了傳說中湓神揮手讓洪水退卻的事蹟,或許這本來就是他的天賦神通吧!
而因為這個湓神居住於此,所以此後這裡再也沒有發過洪水了。
……不過,湓神數萬年前就已經死了,但是為什麼後來也沒有洪水侵襲過湓城之地呢……難道因為他的屍骨還在這裡,所以鎮住大江不發洪水嗎?
束觀如此猜測著,那樣的話這湓神生前的水系天賦神通不知該如何恐怖了。
另外,束觀還解開了另外一個疑惑,那就是為什麼湓神會在此地留下來了。
當初從湓神縣誌上看到那個傳說的時候,束觀覺得不可信的原因就在於,一個大神通者怎麼可能因為一群凡人的懇求,就留在此地護佑他們。
不是說強大的修行者就肯定冷漠無情,只是卻也絕不會這麼簡單就會被凡人之事束縛住。
但如果這裡本來就是湓神的家鄉,那他留在了這裡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腦中閃過了這樣許多念頭,然後束觀繼續朝石碑上的文字看去。
「當吾誕生之時,天地間巫族已然極為稀少,而他們依然不準備給巫族留任何生路……」
「……崑崙大戰終於爆發,吾雖是新生之巫,實力微弱,但此戰亦不敢避……」
「……身負重傷,自知時日已然無多,吾回到了當初的誕生之地,因為那門偶然得之
的秘術,他們無法找到我……」
「……苟延殘喘千年,大限終至,天地間絕無任何辦法吾所受之傷,瞑目之前,特將本命神術湓術,還有那門偶然得之的秘法,留於此石碑之上。天地間若是還巫族僥存,又能機緣巧合下來到此處,這兩門秘術當可助他脫厄解難……」
束觀終於看完了石碑上上半部分的文字,而在觀看這些文字記述的過程中,他的心情宛如大海浪潮般一波接一波地洶湧著。
或許那位湓神留下這篇記敘的時候,已經是瀕死邊緣,狀態很是不好了吧,所以很多在束觀看來很重要的事情都是語焉不詳,一筆帶過。
比如其中提到的「他們」是什麼人。
崑崙大戰的經過也是沒有細說。
還有他到底負了什麼重傷,和他屍骨上的那些金色斑痕有沒有什麼關係。
這些事情束觀依然沒有答桉,但是他至少終於知道湓神死在此地的前因後果了。
也知道了上古那個強大無比的巫族,為什麼會突然消亡了。
原來並不是一個種族的自然消亡,而是被人有針對性地毀滅的。
那麼毀滅了那般強大的巫族的「他們」,到底是什麼存在。
束觀心中此時的震撼實在是無以附加。
在許久之後,他才終於暫時平復下了心情,然後開始再次觀看石碑上下半部分的文字。
而石碑下半部分的文字,就是關於那兩門秘術的修煉之法。
……
呂端陽終於聽完了流霞真人的講述。
流霞真人先是講了這次荊城之變的最終的結果。
對於荊城之變,呂端陽似乎並沒有太多意外之色,聽完之後只是冷然點了下頭道:
「當西大陸那幾個傢伙,還有島上那個叛徒來找我們七人的時候,我就已經大致猜到他們想幹什麼了,可惜被那幾個傢伙纏住,我們無法脫身。」
「這次他們的目標本來有三個,一處金陵,一處荊城,一處渝城。」
「所幸荊城和渝城兩處地方他們都失敗了,渝城是剛好有幾名第一批「仙種」在那處歷練,所以制止了他們的陰謀,荊城他們也沒有成功,倒是意外之喜。但是金陵的那處氣運之地,卻終究被他們破壞掉了。」
「加上原先被破壞的太白山氣運之地,如今大華的九大氣運之地,已被毀壞兩處。」
「雖然還不足以動搖整個大華氣運之陣的根基,但也讓大華的氣運流失不少,特別是東北關外和江南之地,再無氣運之陣護佑。」
「而若果再被他們毀壞兩處氣運之地的話,那整個大華氣運之陣就真的要崩塌了。」
「所以我們七人善議後決定,剩餘的七處氣運之地,接下來將由我們七人分別親自鎮守,直到他們凡人之間的戰爭結束。」
呂端陽難得如此一臉肅然地說道。
接著流霞真人開始詳細講述關於那個曾經的善已觀七弟子,如今卻已經叛門而出的束觀的事情,把他從善已觀瞭解到的,關於那個束觀的一切,都鉅細無遺的轉述給了呂端陽。
於是呂端陽一邊聽著,一邊神情變的越來越奇怪。
這種奇怪,並不僅僅是驚訝和意外的情緒,還有一些茫然,驚喜,激動甚至是恐懼,總之複雜到很難用言語簡單地形容。
其間,呂端陽甚至數度失態,出聲打斷了流霞真人的講述。
比如剛開始講到那個束觀,來自神農架一個與世隔絕的山谷中,而在那個山谷中,李至霞和木堯還發現了五百年前那個善已觀第十八觀主棲霞的藏身之處和遺蛻,並且肯定棲霞在那處山谷中起碼還藏身了兩百多年才死去。
當講到這裡的時候,呂端陽的臉上露出了錯愕至極的神情,當即失聲說了一句。
「這不可能!」
「當年我親自起卦佔過那弟子的行蹤,卦象顯示他已不在世間……等等,我記得當初的卦象,只是說他不在世間,所以我以為他死了……不在世間……卻不一定就是死了……」
「……難道,我理解錯卦意了?可是那人就在神農架中,卦象為什麼不直接顯示他的藏身之所?」
呂端陽喃喃自語著,眼中迷惑之色越濃。
如此目光連閃之間,他揮了揮手,示意讓流霞真人繼續講述。
只是沒過多久,呂端陽的心神就受到了更大的衝擊,再次脫口而出一句。
「這他麼的絕不可能!」
情急之下,這位道門之祖已經顧不得形象,直接爆了句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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